黏腻的水声响起,任毓意识到是什么后,默默地蜷缩起身子,木然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因为被塞进桌底地十分粗暴,她的脸好巧不巧地还挨着桌子角,韩淮和任羽的动静声音清晰可闻。
    “这个交给你,”
    “杀了周晏。”
    她的心脏漏了一拍,猛然就清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莫慌,有人演戏在。
    第106章 真假
    热闹的船只随着黑夜的降临, 逐渐靠了岸,人们陆陆续续地下了船,天中节终将落幕。
    靠岸后, 任毓的嘴重新地被布条封住了,她瞪圆了那水润的杏眼, 不知眼前这人还要做什么。
    “我带你回府。”韩淮俯身,将女子打横抱起, 他的身上披着一斗篷,斗篷很长, 提起一角将人藏在自己的怀里。
    任毓自然不会顺从, 拼命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抱里出来,“唔,唔。”她身上绑着的绳子, 极为地有技巧,让她使不上劲。
    “你再动,我可就不只是抱着你了。”凉凉的话语落下,紧贴着的胸腔跟随者震动, 任毓身子一僵, 没再动弹。
    她一呼一吸都在黑色的斗篷里, 头被遮挡在里面无法视物, 睁着眼睛,直至干涩泛红, 她才闭上。
    这次,逃不掉了。
    韩淮抱得很稳, 尽管这些年一直在生各种病, 但是被治好, 又强身健体, 竟是比往昔力气还要大,抱着她走了很长的路程,呼吸都未变重。
    为了避免人流,出来得晚,节日的喧嚣退去后只余下冷清。
    不知多久,韩淮停了下来。
    她的视线恢复,闯入眼帘的便是韩淮的那一张脸,他正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瞳仁比夜色还要黑,任毓心里一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塞进了马车。
    对待她的动作十分随意,她的头差点撞到马车里面的那一张矮桌。
    紧接着,韩淮也上来了。
    马车里只燃着一盏烛灯,昏黄的烛火只能点亮一小片天地,这就显得进来的男人五官大部分都隐藏在黑暗之中,优越的眉骨下是藏着暗火的眼睛,他直勾勾地凝视着,殷红的唇扬起,几个呼吸间就靠近了。
    任毓茶色的杏眼里蕴含着愤怒与厌恶,没有一丝韩淮熟悉的胆怯与恐惧。
    他说道:“回府。”
    车厢外鞭子扬起,马儿嘶鸣,蹄子敲地,车身开始缓缓前行。
    封着任毓嘴的布条被拿了下来,身上的绳子仍旧没有解开,她冷声道:“韩淮,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淮挑眉,他抬手就将人的下巴捏住,与掺着怒火的眸子对视,轻笑,改孽为抚摸,雪白细腻的脸蛋触感极好,他贴近任毓的耳边,轻声道:“你觉得呢?”
    凝视着那莹白的耳垂,声音带着哑,头开始往下,炙热的吐息侵蚀着耳垂,让其开始泛红。
    任毓咬牙切齿:“你不是讨厌身份低微的人吗?我原本的身份低贱,你不恶心吗?!”
    闻言,韩淮停下了动作,“你不用诓骗我了,我已经知道了,你才是忠勇侯的千金,身份自然配得上我。”
    “你不要碰我!”任毓恶狠狠地瞪着人,她往后仰,后背已经贴在车厢壁,处于避无可避的状态,自然不能威胁到韩淮。
    韩淮紧锁眉关,语气不善:“你不必摆出这幅模样,我又不会吃了你。”
    “阿满,我可以不追究你三番两次的背叛,只要你待在我身边。”
    “等到事成,皇后之位自然是你的。”
    任毓闻言,下意识地就嗤了一声,韩淮的嘴,骗人的鬼,气极反笑:“韩淮,你好大的脸,我需要你给位子?”
    “你现在这幅做派,就仅仅因为我是真的忠勇侯女儿?真是笑话,一个身份而已,你就看得这般重?那任羽和你可是十多年的情意,你的深情厚谊都是装的啊?”
    “我觉得你真是恶心!”
    青年脸被昏黄的烛火笼罩着,阴冷的气质加重,他那如同冷血动物一般的眸子,印着燃烧着的烛火,下颚线紧绷,唇线也绷直:“……”
    “你想激怒我。”
    他笃定地说道,扯唇一笑,“我是装的,不喜欢又怎么?她有哪点值得我喜欢?不过是一个身份低贱的骗子。”
    任毓偏头,并不为韩淮的话触动:“……”
    “你以为,周晏对你的感情就是真的吗?不然他怎会认不出人是假的?”
    任毓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脑海浮现之前的情景:“她的脸都变得和我一模一样了,认不出来,我能理解。”
    “她迟早会露馅的!”
    韩淮却是将人的头重新掰了过来,“呵,拭目以待。”
    凝视着人倔强的眸子,他松了手,电光火石之间,韩淮想到了一件能够限制住任毓的事情。
    “阿满,你如此待我,是已经不想要你的养母了吗?”
    “吁——”
    马车停了。
    见女子怔愣住,这是有效,韩淮乘胜追击:“只要你配合,我就将人放了——”
    不曾想,下巴直接挨了一个头槌,撞得他眼前黑了黑。
    缓过神来,正待发火,却见女子的眼睛盛着水光,盈盈的悲伤如同暗河中的水流,沉重、堵塞:“韩淮,你当我是傻子吗?”
    “她早就不在了!你怎么还敢哄骗我?!”
    ——
    岁延殿偏殿,只穿着单衣的年轻帝王,沉着脸,沉默地批改着如同小山堆一样的奏折。
    一本一本的从左边的山堆移到了右边,他捏着狼毫笔的手一直没有停下来,朱砂落在奏折上,变成烙印一般的印记,字迹苍劲有力,几乎要穿透纸背。
    突然,耳尖一动,手上的动作停下,眼神凌厉地朝着窗边看去。他没有起身,又是几声鸟鸣,抿着唇,继续批改着奏折。
    一道身影从半掩着的窗户处闪了进来,身姿矫健,眉梢处有着刀疤的俊脸在通明的琉璃灯光下,清清楚楚。其身上的夜行衣,在这等亮堂的屋子里,让他越发的显眼。
    他将手背在身后,视线投在忙碌的青年,一晃一晃地悠过去,拉了一把空椅子,直接抬到周晏的对面坐了下去。
    “哟,心情不爽?”
    “是看到他俩亲热了吧?”语气透着一丝幸灾乐祸,“别动了肝火,为了那般人不值得。”
    周晏只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朕只是看不惯她用着皇后的脸做这种事情。”
    楚云伸手拿了一本折子,翻了翻,闻言,“忍一忍,就快了。”
    周晏道:“皇后如何了?”
    楚云故意说道:“自然是在寝殿里等着陛下宠幸。”
    周晏幽幽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停下了,咔嚓一声,批改奏折的狼毫笔也断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楚大哥,朕没心思与你开玩笑。”
    穿着夜行衣的男子咳了一声,立即正色道:“被韩淮锁在院子里面了,一直有人盯着,不会让韩淮他占便宜的。不过——”
    周晏:“不过什么?”
    “据装作车夫的人说,马车上韩淮又是想要轻薄皇后,又是用养母威胁的。”
    周晏闭上眼,手握成了拳头用劲地在桌面上捶了一下,震得上面的物件跟着抖了抖,沉声道:“韩淮。”
    “没轻薄成功,有人还在马车顶盯着呢,哪能让他成功?皇后的态度也很坚决,一直都没让人占到便宜。就是又听到养母的事情,难受了,哭得凶了些。”楚云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把扇子,哗啦啦地朝着周晏扇风,“消消火,日后他还不是落到你手里,到时候都让他还回来。”
    蝉鸣蛙声一片,似乎还嫌夏夜不够热闹,撕扯着声音,聒噪让人又热又烦。
    周晏重新拿了一只狼毫笔,沾了沾朱砂,继续听着楚云的禀告,烙下的字迹更重了,脆弱的纸张直接划破。他的手顿了顿,垂眼看着那裂痕,眼不见心不烦地合上,被随意地扔到批改完的那一堆,楚云瞥了一眼,看到那张折子的名字——吏部尚书韩淮。
    心里啧啧两声,这是迁怒了。
    “你在宫中也要警惕些,人手不能全都盯着韩淮和保护皇后,你这边,那假皇后也不知会做些什么。”楚云认真地说道,他又低头从怀里掏出了厚厚一打大额票据,“这是这段时间铺子的收益,都分别存在四大钱庄里面了,你有时间自己去核对一番账单。”
    周晏瞥了一眼,没有意外,“放到老位置吧。”
    楚云点了点头,起身就准备去,就在这时,听见外面有谈话声。
    “皇后娘娘派我过来询问问陛下什么时候回殿休息,麻烦进去禀告一声。”
    “是。”
    楚云与周晏对视一眼,动作轻巧地隐匿了自己的身形,他施展着轻功,飞身上了房梁。
    小太监弓着身子,恭恭敬敬地进来传话。
    周晏沉声道:“知道了。”
    小太监神情犹犹豫豫,这也不算是准话。
    “还有什么事?”
    “皇后娘娘她已经亲自过来,在外面候着了。”
    周晏意味不明地笑了,看着所剩不多的折子,他说道:“一会儿就过去,大概半盏茶。”
    小太监:“是。”
    等到小太监出去后,房梁上的人就落了下来,脸色古怪:“她就不怕露馅吗?还主动撞过来。”
    周晏道:“许是有其他的能耐吧。”
    “谨慎些,她还会巫蛊之术,不知身体里还有没有其他的。这玩意儿真是让人倒胃口。”楚云留下这句话,没在多留,将票据放到老位置后就离开了,毕竟他也是很忙的。
    说是半盏茶,其实是一盏茶的时间,最后的几份奏折呈上来的内容并非随意就能够批改的,周晏多费了精力。
    周晏疲惫地掐着眉心,缓了缓,这才起身,熄灭了宫灯。期间小太监没敢进来打扰,他自己也能够感知到时间超过了。
    步子才跨过门槛,就见那清冷的月光下站着一名女子,眉眼如画,眸光轻柔。
    他的心神被拨动了,不知该如何说,眼前的女子,模样、神态与皇后一般无二。
    他转着手上的玉扳指,说道:“你今日去其他宫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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