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护士推着车子给吴念换药,又倒了一杯温水让她吃药,吴念面无表情地吃了,吃药没多久又昏昏沉沉,她讨厌这种感觉,却抵制不了。
    ……
    吴念悠悠转醒,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她扫视一圈,瞧见床头坐着个女人,穿了一身米色地长裙,温婉漂亮。
    她想,真像睡美人里头,那个不请自来地老巫婆,来了定没有好事。
    这巫婆当然是指陈可青。
    她见吴念醒过来,挣扎着要坐起,赶紧扶她坐起把床头调高。
    吴念垂着眼躲开她,满脸嫌恶。
    陈可青还算能忍,装作什么也没有瞧见,从保温桶里倒出来一碗鸡汤,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
    吴念胸口剧烈起伏,冷冷地撇开头,皱着眉看她。
    她抿嘴笑笑:“行钧今天太忙了,我替他照顾你一天,这是我一大早起来熬的,先喝一碗垫垫肚子吧,我做饭比较擅长,煮汤还真不太拿手,你尝尝。”
    “你是哪位?医院原来这么不讲究,随便什么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放进来!”
    她尴尬地拢了拢头发,“你又不记得了?”
    “我为什么要记得?也不是谁都能让我记得。”吴念说。
    “先不说了,先吃饭。”陈可青又端起碗,递到吴念眼前。
    吴念闭上眼,转过头去,不客气地问:“你烦不烦?”
    陈可青若无其事地笑笑,凑近问她:“是不是不合胃口?”
    “你走吧,我不需要人伺候。”
    “你一个人怎么能让人放心。”
    吴念沉默半天,轻声说:“我不想见你,我想你大概也不喜欢见我,你又凭什么要伺候我呢。你好心好意做了,我也只会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陈可青搁下碗,擦了擦手,心平气和地说:“我伺候人习惯了,也没什么,你不喜欢那便算了,你病着,不想见我那我走,我本来不打算来的,听说你病得不轻,实在有些不放心,毕竟是我引起的。”
    她看吴念一眼,见她面无表情地闭着眼,又说:“这几年我一直这么伺候行钧,也一直陪着他……我不求你原谅吧,可也不希望你恨我,毕竟最难的时候是我陪他过得,你不能坐享其成,我也做不到不求回报……其实,我最近几个月挺担心的,他嘴上不说,心里头对你却愧疚,我虽然希望他把事情处理干净,可他要真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我反而看不上……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吴念睫毛颤了颤,哑着嗓子不服输地说:“那你真是伺候人的奴才命。”
    陈可青眼里波澜微起,又看她一眼,继续说:“就是因为伺候的好,才让他念念不忘,你看你,一看就不会伺候人。”
    “是啊,”吴念平复良久才淡淡地说,“以前跟他在一起都是他伺候我,我都习惯了,到现在也不会伺候人……”
    又故意说:“我以后也不打算学,因为酒店里头的小姐更会伺候人,要真是用这个笼络人,肯定不能长久。”
    陈可青笑了笑,叹气说:“到底是做老师的,真是能说会道,我甘拜下风……”
    顿了顿又问:“你不打算离婚?你难道能接受烁烁?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能忍,我不知道你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想应该是不错的,要不然……”
    吴念嘴巴紧抿,眼神犀利地盯着她。
    她怕她发病,赶紧又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那天把烁烁送到余家刺激你是我太过分了,你住院我挺内疚的,我们虽然在争一个男人,但是我也不想害性命……这事我向你道歉……这次我来,希望你也别告诉行钧,他肯定是不希望我来的,我俩因为你吵了好几次架,我不想再闹了。”
    “能走了吗?”吴念只觉得这是在假惺惺,她心头怒气难当,想了想又说,“你的好意我接受,汤留下吧,我会喝。”
    陈可青有些意外,顿了顿把保温桶又放下,提着包开门出去。
    吴念呆呆地盯着鸡汤,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晚上保姆拿保温桶来清洗,瞧见多了一个,里头的东西还热着,倒是一点没动,她觉得挺可惜,正要处理了,就听吴念发话——
    “别动那个,别人好心好意送的,余总可能回来,留给他吧。”
    保姆还以为是有人来看她带的,觉得她说的也有理,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别看昨天闹得厉害,消气了不还是该怎么过日子怎么过日子,所以就没再管。
    直到晚上十点多,余行钧才露面,身上带着酒气,胡子拉碴,领带歪斜,模样着实有些落魄。
    他身上虽然酒味很重脚步却稳健,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吴念躺在穿上没睡,犹豫了一下才硬着头皮坐下。
    这时候护士又来送晚上要滴的药水,还带着吴念要吃的药,吴念脸上有些不乐意,接过来没有往嘴里送。
    护士端着水杯督促:“赶紧吃哦,病好了就可以出院了。”
    吴念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伤心,为什么大家都把她当傻子,她只是偶尔糊涂,真的不是全傻了,她也知道根本没有病好了一说。
    余行钧见她呆愣,托了托她的胳膊说:“想什么呢,吃啊。”
    吴念自然而然地说:“在想你有没有考虑好离婚的事,你是来商量离婚细节的?”
    余行钧抿住嘴不说话了。
    吴念这才垂下眼默不作声地吃了药。
    护士出去后,病房里气氛尴尬,保姆想缓和一下氛围,自然要问余行钧有没有吃饭。
    余行钧倒是挺上道儿的,只说:“酒桌上吃了点,现在腹中空空如也,不知道有没有念念的剩饭?”
    保姆好心好意地说:“余太给你留了鸡汤。”
    余行钧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得了这个答复,自然有些难以置信,抬头去看吴念,吴念面无表情,倒是保姆打开那个保温桶给他倒了一碗。
    余行钧以为保姆故意调解,没有真当成是吴念嘱咐的,只是外面有些冷,他穿的少,喝一碗正好解寒,所以就接过来尝了尝,味道还不错,掂起来勺子正经地喝起来。
    “好喝吗?”吴念回过头问他。
    余行钧顿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反应过来忙点头。
    吴念笑了笑,语气有些诡异:“好喝就多喝点——”
    说着侧身端起来保温桶,不由分说地一下子扣在余行钧头上!
    “哗啦”声过后,保温桶和鸡块顺着他的衣服滚下来,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又跑出去好远。
    保姆“哎呦”一声,愣住不知道说什么。
    只听她又说:“你小老婆送来的,别浪费了!”
    第44章
    余行钧端着碗半天没有动弹。保姆反应过来抽毛巾帮他整理衣服。
    他看着吴念,推开保姆冷静地说:“别擦了,不碍事。”
    吴念笑着问他:“暖和了吗?”
    余行钧抿着嘴,脸色铁青,好半天才笑了笑,“暖和,还是你这法子管用。”
    他说完甩了甩头发上的汤水,脱下来外套搭在手上,站起来去卫生间。
    保姆送了套早晨带过来的衣服,他接过来换上。
    换好直接拧开水龙头,面无表情地对着凉水冲头发。
    保姆站在一边看得胆寒,寒冬腊月用凉水洗头,肯定冰凉刺骨,也得亏是个男人不畏凉,她光看着就觉得冷,也不明白明明有暖瓶,怎么就不能兑水冲洗一下。
    他在卫生间磨蹭地空挡抽了根烟才又出来,走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浓浓地烟草味,到她面前没事人一样弯腰坐下来,盯着她看了半晌,伸手抚了下她的脸又用拇指给她擦脸上溅的鸡汤。
    吴念的药劲儿已经上来了,上眼皮子一直跟下眼皮子打架,没有精力反抗,最后实在撑不住,歪头睡过去。
    他擦干净头发,想起来一事就出去打电话,对那边说:“找的怎么样了?嗯,一定要环境清幽……两层吗?两层也可以,不能再高了。对,对,卧室要有大阳台,阳台采光也要特别好……动作挺快啊,明天我得空去看看……装修太慢了,是拎包入住的那种?好,很好,你先发图我看看……就这样。”
    余行钧挂了电话,没多久就有图片进来,他保存到图库,回到病房坐下来才仔细地翻看。
    从图片还挺满意,他松了口气。
    再往后,一不小心翻到吴念的照片,还是上次去巨县随手拍的,现在再看又有不同的心境,他的目光停留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地关了屏幕。
    他又出去给董天都打电话,语气不善,冷着脸嘱咐完才回来。
    余行钧特别不喜欢医院,他和吴念前半辈子都和医院挂着钩,日子过得艰难困苦。
    每次到医院都会想起来埋在心底的事。想起来因为没钱,寸步难行的往事。
    余行钧起初以为是小病小灾,等到医生告知厉害关系没多久,两个儿子就都出现了症状。
    他一句朋友介绍了一位华人医生,咱们去国外看看就带着妻儿仓促出国。
    那时候虽然有钱,可是到了国外看起病来才知道有的那些不过都是小钱。证迟迟办不下来,没有绿卡没有医保,花费可想而知。
    更何况,他老爹算是丢下来一个烂摊子,等他有能力接手的时候亏空挺严重。儿子发现病症时,公司运营稳定下来没两年,前期投入不少,后期就算收益颇丰也挨不住家底薄。
    到了美国自然是最好的医院最好的病房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钱像流水一样花,治病却像抽丝一样慢。
    还记得主治医生帮他算了个明白账,直截了当地给他打了个比方,说看这种病就像用钱升火煨驴筋汤,能不能炖烂,还要看方法和火候。
    再生障碍性贫血,先天且急性。
    说真的,他到现在也没有搞懂到底是什么,只知道是要人命的病,不治疗的那段时间,要定期输血。
    余行钧到深圳后还没死心,想攒钱再去美国,可惜啊,可惜病不等人!
    他赶紧打住思绪,跑到外面去吹风,寒风吹着他半干半湿地头发,好不凉爽,心里头也跟着安静下来。
    后半夜看护来换班,他干脆回了家。
    余行钧第二天照常上班,眼窝下面虽然青黑但是做事却更加带劲儿。
    早会后和董天都商量了商量,决定还是要再亲自跑一趟盈开,刚要出门陈可青就脸色不愉快地进来了,直接问:“好端端的怎么要让我出差?”
    余行钧眼也没抬,公事公办地说:“深圳那边财务上出了些差错,我怀疑有人做假账,当然得你亲自跑一趟,别人去我不放心。”
    她脸上缓和了许多,还是有些疑惑,“我怎么没听下面人说?”
    余行钧往敞着的办公室门看了一眼,站起来把门关严实,低声说:“这事还压着,没落实前不敢声张,你去那边也低调有眼色一点,查明白了再处置。”
    陈可青抱怨:“一周呢,儿子怎么办啊,我还没这么长时间离过家。”
    余行钧叹了口气,皱着眉为难地说:“要不送到老太太那?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陈可青挑了下眉毛,好奇问:“合适吗?”
    他冷笑了一下,咬牙切齿,“现在问合适不合适不是晚了点?要不是因为烁烁,我非……”停顿了一下,揉着鼻梁又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没事赶紧过去吧,我一会儿还要去下面工厂。”
    陈可青看他样子,自然不疑有他,虽然为了出差这事心里头不乐意,但到底是工作的事,不能儿戏。抛开工作不提,她这几天的确太嚣张,出去也好。
    陈可青想明白走了以后,余行钧就拨内线吩咐人事部帮公司招人。
    上午盈开那边土管所的人突发奇想,说想打高尔夫。因为北方冬天气温太低,即使准备活动比较充分,下场走一段时间只会更冷所以冬天生意惨淡不盈利,往往是封场保养草皮。可是对方开了口,余行钧到处联系,费了不少劲儿才托人找到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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