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是骨子里带来的,越不过去的,王爷不必再徒劳,放我回去,是最好的出路。”
    回想起百日里大周骑兵的勇猛锐利,宇文瑾不禁眸色一暗,冷下言语,“送你回去之事,绝无可能,他给不了你一世的忠贞不渝,但是我可以。”
    陈婠摇摇头,“王爷为何还执迷不悟,没有家国,何来情爱?”
    又是一阵逼人的沉默。
    从前,那种亲昵自然的情谊,再也找不回来。
    时过境迁,最是无情。
    “若想要你母亲安然无恙,只能选择留在我身边。”
    陈婠猛然抬头,前因后果联系起来,终是恍悟!
    只怕母亲看病是他早已布下的局,难怪多日,大哥总是寻不得塔穆神医…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宇文瑾继而道,“塔穆如今在我府中,你是要他,还是要你的母亲。”
    被他握住的手,轻轻抽回,陈婠只觉得眼前男人是如此的陌生。
    也许,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高高在上的乌蒙世子,野心昭彰的沧澜王!
    宇文瑾拍拍手,紧接着便从帷幔外面缓缓走来一道身影。
    陈婠抬头一见之下,更是震惊不已。
    那女子面容红润,姣姣秀丽,轻唤了一声陈妹妹。
    陈婠良久,才开口,“你是,谢家姐姐?”
    谢晚晴栖身坐下,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当初是王爷救了我一名,不曾想沉疴旧病,竟还能有转好的一日…”
    原来大哥口中像极了谢晚晴的女子,根本就是她…
    所以小林岗谢晚晴的坟头上却是一片光秃,丝毫不长野草,因为里面根本没有埋骨…
    宇文瑾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正是塔穆救了谢姑娘,乌蒙医术自有高妙玄奇,连谢姑娘都能治好,何况你母亲的病。”
    此时此刻,谢晚晴身体康健,面容娇美,陈婠心中意外欢喜,两人自幼交好,能见她安然无恙,必是为她高兴…
    而且,不得不说,谢晚晴的出现,的确令她动摇。
    宇文瑾很是体贴地站起来,“你们之间许久未见,好生叙叙旧,这几日,就让她陪着你吧,免得连日苦闷,对身子不好。”
    陈婠不予理会,宇文瑾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给你三日的时间仔细考虑。”
    ☆、第87章 生死一线恩情绝
    先答应救母亲,此是当务之急。
    陈婠只好先虚与委蛇地妥协,暂且先安安分分地守在王府中。
    宇文瑾的确遵守信约,塔穆每隔几日都会来向陈婠转述陈夫人的病情状况。
    好在谢晚晴陪她一起住着,两人的居苑只有一墙之隔。
    对于当初病重被救的那一段回忆,谢晚晴似乎并不能完全记得清明,只知道下葬时被神秘人救下,然后就来到了沧澜王府,至于细节已然想不起来。
    而且,她在乌蒙住的久了,竟也不知陈婠已然是大周的贵妃。
    陈婠不禁心惊,乌蒙医术的确与众不同,能有起死回生之效。
    虽然乌蒙大周两国边境摩擦不断,但王府里却丝毫没有影响。
    唯一的变化是宇文瑾回府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匆匆来见上一面,便又赶回军营。
    陈婠整日在深院内养胎度日,不知今夕何夕,唯有谢晚晴与她一起作伴,但陈婠发觉如今的谢家姐姐,和从前已然有了许多的变化。
    自幼谢晚晴身子弱,鲜少出门,陈棠是她唯一熟悉的男子,即便如兄长一般,但仍是令她产生了深深的依恋。
    以至于到死都忘不了。
    可如今,她气色身子皆是很好,言语间亦有了勃然生机,原也不过是不到二十岁的女儿家,更添了几分娇丽情态。
    陈婠一心想要从她身上找到出府的破绽,奈何谢晚晴对此没有任何的了解,她似乎乐得住在王府,对外面的一切都不在乎。
    但陈婠仍是敏锐地觉察到,每每宇文瑾回府的时候,谢晚晴的心情便格外好些,私下里时常缝制些香囊坠子,而那些东西在宇文瑾的卧房里见过,都收在木屉中,没有佩戴过。
    望着坐在身旁女子手中的一副正在穿针引线的璎珞勾秀套子,陈婠似是无意间问起,“若有机会出府,谢家姐姐可还想见一见我大哥?”
    谢晚晴手中顿住,眉眼微微颤抖了几下,“当初病重时,陈大哥能来见我最后一次,的确是有情有义之人。但,那剑穗我已经还给他,再无瓜葛。这两年我脱胎换骨,习惯了这里的日子,以前的旧事便由它过去好了。”
    这个回答,并不出乎陈婠的预料。
    从前她爱陈棠爱的痴狂,但大哥对她始终没有动情,人的一副心肠只能经得起一次摧折,死过一次,原也就放下了。
    念及此处,不禁心中一震。
    面前的谢晚晴和自己又是何其相似,皆是被那人伤的狠了,绝望了,便轻易不愿再动心肠。
    冷宫里十年的背弃,陈婠当初至死都没有知道真相,就成了心中填不平的裂痕。
    “谢家姐姐,你我情分多年,如今只问一句,你是否对宇文瑾动了心?”
    谢晚晴手上的针猛地一歪,轻轻扎进指肉中去,她别过脸儿,“王爷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他有需要,我便万死不辞。”
    陈婠替她将指尖上的血珠拭去,“若求你相助逃脱此地,你会为了我背叛王爷么?”
    谢晚晴良久不言,而后定定抬起头,目光澄澈,“若是旁人,我绝不会。但如是婠儿你的所求,我必会不惜一切相助。”
    言罢,轻轻握住陈婠的手,收紧,“这些天我不提起,便是瞧着王爷的确真心待你,也羡慕你的福分,却不知你竟对他是没有情的。”
    陈婠解下腰间一块极小的翡翠吊坠,放入谢晚晴手中,“大哥曾说在天河城见过你,想来王爷没有限制你的自由,下次,越快越好,你到天河城去将这信物交给守城士兵看,说要见大将军,他们一见此物自然就全明白了。”
    谢晚晴面容上布满疑惑,低头细看上面的纹路,“这是何物?”
    “是皇上御赐的贵妃印信。”
    谢晚晴一震,猛地掀起眼帘,“贵妃印信…婠儿你是?”
    “看来你在乌蒙,宇文瑾将你保护的很好,丝毫不知外事。”陈婠不免一叹,难道宇文瑾费尽心思设了局,也包括谢晚晴这枚棋子在内么?
    “我以为你还未嫁人!原来竟是入宫做了妃子…难怪两国忽然冲突频起,定然是王爷此举触怒了大周皇帝!”谢晚晴仍在震惊中,需要消解这突然而来的信息。
    两人正密谋出城一事,突然间宇文瑾的玄色长靴便踏了进来。
    陈婠心虚之下,便住了口抬头一瞧,他竟是左臂染血,受了箭伤。
    谢晚晴连忙上前,翻找屋内的纱布,宇文瑾却摆摆手,喉中发出极轻的嘶声,“医官片刻就来,你先回房休息吧。”
    谢晚晴顺从地点点头,将印信藏在袖中,带上门出去。
    这一走,登时满室寂静,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过来帮我上药。”他大刀金马地坐上床榻,扫了立在一旁不动的陈婠。
    “不是说有医官过来么?”陈婠显然不情愿。
    宇文瑾在她面前素来没有遮掩,“这些小伤算不得什么。”
    陈婠不惯于伺候人,简单地缠好,便算完成。
    女子柔婉的侧颜离得极近,气息柔柔,眉目如画。
    宇文瑾只觉得心中一荡,情不自禁地便握住她的脸儿,十分强势地吻上了朝思慕想的人儿。
    陈婠冷不防被突袭,自然是挣扎不依,她一把握住伤口,企图逼他放手。
    但疼痛非但没有起效力,更激起了他长久以来的渴慕。
    这个女人,当初只差分毫,就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冲动的念头在脑海里不停回荡,她原本就该是自己的…
    慌乱挣扎间,已然被他压入床帏,陈婠双手护住小腹,唇上被他缠绵地纠缠着。
    待他好不容易松了口,才猛地别向一旁,“你说过的,绝不会勉强于我,却和封沈那般阴险小人有何区别?”
    良久,宇文瑾卷起衣衫起身,重新坐回案头。
    的确,因为用情之深,他的确做不到强迫她承欢的事情。
    说到底,不过是舍不得,不忍心。
    宇文瑾终于明白,此生再不会有第二人如陈婠这般,能令他手足无措。
    他走后,陈婠已然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
    蒙周大军在山海关兵戈相向,终于爆发了大周数十年历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交战。
    二十万精兵埋伏于山谷两侧,战况激烈。
    天河城闭城,城中百姓关门闭户,生怕战火烧到家门前来。
    宇文瑾休养了几日,又连夜赶回战场。
    情势前所未有的紧迫。
    听府中下人说起,两军已然酣战了十日之久,死伤严重,难分胜负。
    大周兵力之锋锐,远超乎宇文瑾的估计,乌蒙以三十万大军,竟然攻不下小小的一个山海关。
    的确是太过轻敌!
    而出门送信的谢晚晴,却在几日后被捉回了王府。
    更令陈婠心惊的是,随之而来不仅是宇文瑾,还有他身旁劲装短打的女子。
    洛芊芊站在宇文瑾身旁极冷的一笑,“婉贵妃娘娘,咱们又见面了。”
    宇文瑾使了眼色,洛芊芊便上前来,“谢姑娘靠不住,日后,就由我来看守你。”
    陈婠忽然笑了,她近前,问向宇文瑾,“王爷究竟还有多少细作潜伏在大周?当真教我大开眼界。”
    宇文瑾并未回答她的疑惑,而是上前,轻柔地捧住她的脸,抵近额头,“我有生之年,绝不会放你回去,你只能是我的。”
    洛芊芊冷眉冷眼,没有丝毫表情。
    末了宇文瑾嘉奖一句,“你的忠心,本王一直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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