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劲有力的瘦金体匾额进入视线,她竖起手指,指着匾额,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花、萼、相、辉、楼?什么意思?”看来她没来过这儿。
    梅月耐心解释道:“花萼相辉的含义取自《诗经》里的《小雅常棣》,意为敦睦兄弟之间的情谊,因而此楼为历代天子与诸王兄弟欢宴之处。”
    她一头都是雾水,稀里糊涂,摸摸额头问道:“那我能与皇姐皇兄们来,这里玩么?”
    梅月神情一愕,脸色颇有几分尴尬:“这个恐怕不行,王爷喜欢此处的景色,常常登楼远望……您知道,王爷不太喜欢与他人接触。”
    “噢。”她失落地低头,怎么又是坏豆腐这个坏人,老是不让她开开心心地玩。
    “圣上,您快上去吧,看,王爷在那儿等着了。”见她老实得没再追问,梅月松了口气。
    虽然建楼初衷的为了与兄弟狂欢相聚,但百年前,庸帝不务朝政,整日醉心于莺莺燕燕的软肩酥胸中,将这座楼染满了胭脂水粉的味道,后来此事经由喜欢风月雅事的文臣一吹,这栋楼便成了天子与爱妃赏星看月的风月场所。
    王爷专挑这个地方来见圣上,意味可深长得很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萌萌:坏豆腐挑这个地方来见我,是不是要玩什么好玩哒游戏?
    感谢十三月的兔子和“君泠崖”送哒萌萌哒地雷,“君泠崖”同志乃好,请答应我,务必保持逼格,不要ooc好吗?
    ☆、18|第十八章烟火
    金色的琉璃屋檐,向澄澈的天际勾画出去,飞檐脊上,坐落着五只脊兽。一只五爪金龙盘旋内阁顶端,口含鸽卵大的夜明珠,张开矫健的四肢,伸出如剑般悍然巨爪,气势恢宏,无不彰显出阁楼的豪迈。
    走到阁边,她仿佛置身在浩瀚银河之中,一抬眼便能看到星辰,繁星闪着莹莹光辉,近得几乎一伸手,就能将其抓进荷包里,仿照前人“囊萤映雪”。
    君泠崖一动不动地站在阁边,夜风将他的衣袂吹得扬起,白衣翩然,面若冠玉,如同仙人临世,浩然清气中带着不近人间烟火的清冷,世间万物变化都无法触动他分毫。
    李千落痴痴地看着君泠崖的背影,什么“长身而立”、“玉树临风”的溢美之词,到她词汇匮乏的眼里,就剩下两个肤浅的字:好看。
    坏豆腐长得好好看……
    红晕一丝丝爬上她的脸颊,少女情怀在月光下暴露无遗,恰好君泠崖回首,将她红透了的耳尖印入眼底。
    他的眼里甚少会看到笑容,此刻却一点点地噙笑,一点点地让笑容漫入心底:“圣上来做什么?”虽然引她过来是自己的意思,但为了不惊扰佳人,还是顺势多问了一句。
    “给、给你。”她笨拙地摊开手心里抓得发热的巧食,小心地捧到君泠崖的面前,真诚地把“担忧”十足演绎,“你没吃东西,肚子会饿,给你吃。”
    君泠崖一愣,他从来不缺别人的关心,哪怕关系疏远得如纸一碰便碎的人,也会谄媚地表达“关心”之情。她不同,她不会做出任何的假象,是关心就是关心,不会有任何欺瞒的成分在。他心中浮上一丝暖意,接过巧食问道:“圣上可有用膳?”
    “啊……”她敲敲脑袋,费神回忆了一遍,才傻乎乎地摸摸肚子道,“好像没有吃。”
    君泠崖满心无奈,把巧食分了一半给她。
    “你、你先吃。”
    君泠崖不解:“为何?”
    她很认真地解释:“梅月说,要先让给长辈吃,你比我大一、二、三……”她点着手指头数,“大七岁,你是长辈,你先吃。”
    君泠崖揉了揉眉心,若给她灌输“身为天子,可不顾众人先食”的观念,又怕毁了她对礼节的认知,若不灌么,这要是宴请朝臣与外宾,岂非让人笑话?
    “你、你快吃,我肚子饿,等你吃。”她天真地催促。
    君泠崖实在拗不过,掰了一小块细嚼慢咽。
    她顿时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像饿了数日没进食的馋虫,一点碎屑都要卷入口中,舔个干干净净。
    君泠崖拿出锦帕递给她:“擦嘴。”声线像被茶水泡开来,软得都要化了,
    “噢。”她把嘴巴轻轻一抬,无意识地贴上柔软的锦帕,“擦擦。”这是她与梅月间习以为常的动作,但此刻换个对象,就耐人寻味了。
    少女的唇带着芳香,唇线的弧度正好,多扬一分显得轻佻,下拉一寸就显得刻薄,不多不少,正好够人赏心悦目。像被拨动了一池春水,君泠崖心中的漪澜圈圈荡漾开去,他敛下波澜起伏的双目,很守规矩地收回了手,抬头让梅月过来,帮她擦干净。
    梅月见她脑袋都不开一点儿窍,真是替她着急,小声提醒了一句:“圣上,您给王爷绣的荷包呢?”
    噢,差点忘记了。她在腰带处摸了摸,摸出一个染满芳香的荷包,傻笑着递给君泠崖:“给你。”
    君泠崖见过这个荷包,当日她爬树,就是为了往荷包里放香花,那时还当她有了心上人,让人去查,结果别说男人了,连个内侍都没查着。
    哪成想,这荷包竟是给自己的。
    “为何要送给臣?”手心里的荷包绣工完美,几乎挑不出一点儿错处,就新人的水准来看,手艺已是上乘,只是这痴儿,知道乞巧节送荷包,是表达爱意的意思么?
    心浪沉浮,君泠崖带着几分希冀看着她,期望能从那软软的唇中,听到三言两语的浓情蜜语,可惜她的脑袋瓜子又怎会按照常人的方式来运转?
    她很老实地“招供”:“梅月说,要送荷包给帮自己的男子,你帮我好多好多,所以要送、送给你。”说完,好似意犹未尽,她竟低头添了一句,“虽然不知道你帮过我什么……”
    君泠崖头疼地按了按额角,还当她的情丝牵动,知道了儿女情长,却原来是梅月当起了红娘,助推一把。
    “多谢。”他将荷包细心地放在最贴近心口的位置,让香味没有一丝阻碍,顺畅地汇入刁钻的鼻中。
    恰时,烟火像一簇簇花儿腾地升起,绽放了漫天银花,而后化作无数光点,刺目的白光将她眼中的惊艳照射得一览无遗。
    她高兴地踮起脚尖,几乎要把身体探出楼外,激动地拊掌大乐:“有烟火,好漂亮,好漂亮!”
    她出神地看烟火,他也出神地看她,痴情的凤眸里,一丝丝水线流动,忽明忽暗,看不清究竟隐藏了多少情愫。
    烟火渐散,君泠崖脸上蒙了一层阴影,他走到意犹未尽的李千落身后,从自己脖间摘下一枚玉如意,双手绕过她脖子,给她戴上。
    她身量还没长高,只到他的颔下,这样的差距正好够他张开双臂,将她圈在自己怀里,近距离嗅着她的芳香。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做,规规矩矩地垂下手,礼貌地走回原位。
    “咦?”胸前沁入凉意,她好奇地睁大眼睛看去,好漂亮的玉佩,摸摸,冰冰凉凉的,好舒服,“这是什么?”
    “送您的,可辟邪,亦可保您事事如意。”
    “王爷!”声音方落,看清玉佩的梅月惊讶一唤,刚挑起一个高音,就被君泠崖横过去的眼神,骇得噤了声。
    “这枚玉佩跟了臣许多年,虽有些旧,但效用极佳,多次护臣无恙。”
    她不知什么叫婉拒,什么叫不应收受别人的贵重物品,只当坏豆腐今日心情好,开了心窍,要发糖给她,就傻傻地噢了一声,道声谢谢,抓起玉佩把玩。
    好漂亮的玉,晶晶亮,好好玩。
    梅月缓步走来,目光里揉碎了艰涩的情绪:“圣上,这是王爷的一片心意,请您务必要保管好这枚玉佩,好么?”
    “好啊好啊。”
    梅月心里一阵阵发苦,荆棘般的苦涩生根发芽,扎得她连呼吸都带着痛意。
    这枚玉佩是君泠崖祖传的保平安玉佩,全凭这枚玉佩的福气,君泠崖才躲过了数场浩劫,经过龙潭虎穴的洗礼,平安无事活到今日。将如此贵重的玉佩送给她,这是要为她不惜豁出一切啊。
    君泠崖认真地看她无邪的眼,她眼里的笑容真心实意地达到了心底,也传递到了他的心上。
    远得不知藏在记忆何处的声音,在他脑中汹涌澎湃:
    ——“朕要你起誓,今生今世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为她牺牲一切在所不惜,若你有违誓言,便遭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世人皆以为他是翻云覆雨,颠覆朝纲的恶蛟,可谁人知道他蛟鳞下辛酸苦楚的热血情肠?
    既然开了重诺这把弓,就没有回头之途,纵使刀山火海,也要含着热泪、忍着痛意去闯。
    这枚玉佩佑了他半生,攒了半生的福分,是该让她享享福泽了。
    君泠崖挥手阻下了梅月的余话,使了个眼色:“圣上渴了,给她倒茶。”
    梅月声声无奈都吞进了喉里,给李千落倒了杯茶:“圣上,请喝茶。”
    “噢。”李千落把玉佩塞进怀里,开心地拍了拍,玉佩还在,没有丢,可以放心。双手捧起茶杯,睁大了杏眼看君泠崖,“你不喝。”
    见君泠崖敛下双眸,执杯饮了一口,她才乐滋滋地喝下:“好香好香。”
    咕噜咕噜……咕……噜……
    咦?头晕晕的……
    啊,梅月的脸在转,转啊转……
    她双眼顿时像坠了铅,沉得快要掀不开,慢慢地,放弃挣扎,紧闭贴合,再不睁开。
    梅月摇了摇李千落:“王爷,圣上睡熟了。”
    “嗯。”君泠崖眸里的柔光一挥而散,迸射出精明锐利的光芒,“出来吧。”
    漆黑的过道中幽幽走出一人,就着月光一看,此人竟然与李千落长相一模一样,连装扮都分毫不差,若非眼里多了几分慧黠,还真同本人无异。
    “眼神不对,莫让人看出了端倪。”君泠崖指正道。
    “是。”那女子的柔声同李千落一般,甜美稚嫩,音一落,眼里就写满了纯真,不见一点儿的慧黠。
    “让那人准备。”
    “是。”
    抱起李千落的一刻,君泠崖眼里的柔光又恢复了几许,他顺开她略乱的发,将其轻柔抱起,放入楼里的暗房内,着人看守,再带着假扮李千落的女子行回百乐宫。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粗来留评好不好qaq评论少得快哭了,我急需大家帮忙打分爬榜,谢谢~待我v后,我会加更感谢乃们哒,信我!
    感受总受扔哒萌萌哒地雷,mua ~
    ☆、19|第十九章遇刺
    热闹的夏夜,偶然几丝凉风拂过,也消不去空气中闷热的暑气。
    众人热闹的劲头逐渐被暑气磨光,强颜欢笑的,身心俱疲的,都懒洋洋得提不起劲,见到圣上归来,眼里都散出光亮,眼巴巴地等着圣上金口一开,散了宴。
    “李千落”朝君泠崖睇了一眼,得到他的允可,故作一身疲惫,一摇三晃地站起来,把声线往软处压了压,宣布散宴。
    众人呼啦一下便作鸟兽散,跟逃亡似的簇拥着往宫门挤。
    便在这水泄不通的时刻,突然,风中“嗖嗖”声响,警觉的侍卫刚提起利刃,宫灯便被打灭,天地霎那漆黑。
    刀光剑影毫无征兆地杀入,带着狂风席卷而来,茫然的人们还未来得及适应黑暗,便被尖锐的刀锋划破肌肤,鲜血喷溅!
    “啊!”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尖叫,拉开了血腥惊恐的一夜。
    “保护圣上,保护圣上!”
    喊声再快,亦不及刺客的剑快!
    刺客们没有一丝怜悯,谁人拦了前路,便了结谁的生命!
    尖叫声、刀剑相接声,在黑幕般的夜空中响彻,众人惊恐地四处逃离,谁也不愿成为屠刀下的死尸。
    “李千落”完美地在这场刺杀中表演了一个受惊之人,她趴在地上发抖尖叫,将自己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配合地在自己身上洒一点儿鲜血。
    君泠崖的剑如巨龙般狂猛,带着杀伐狠意,每一剑都快如闪电,重如钢灌,毫不留情,但即便剑网密不透风,还是有人穿过缝隙,刺向趴在台下发抖的“李千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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