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受伤和心痛,打定主意要让她离开他。
    今夜的一切无疑是加重了萧振玉的这个想法,她要快些了,那人怕是忍耐不了多久了。
    ……
    打定主意后,萧振玉就将这念头来回地在嘴边咂摸着,便咂摸出一丝安心来。
    昨夜她已经替自己找好了退路,那就是嫁给别人,彻彻底底地远离了这人。
    可如此实施呢,这倒是个问题,只能慢慢静观其变了,想着想着那眼皮子就渐渐沉重了起来。
    在意识消融的那一刻,萧振玉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外间传来的号角声,这是秋狩开始的象征,萧振玉她知道,只是与她无关。
    于是她就任由着自己逐渐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过久,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之声,帐篷外人影晃动,来往的人声都在宣扬着此次秋狩的盛况,此次大胜归来,还提到了萧廷琰,说新君威武,拔得头筹。
    不知怎地,听到那人的名字,萧振玉神志就清醒了,身侧还有人在不住地唤着自己。
    萧振玉就悠悠地睁开了眼,只见外面暮色四合,帐篷里还点着灯,青芫的脸就在眼前晃着。
    萧振玉揉了揉眼睛,慢慢地就坐起了身子。
    许是差距到萧振玉的视线,青芫缓声道:“……今日大胜归来,皇上现在就在围场上犒赏三军呢。”
    萧振玉听得此话却是没什么反应,意态懒懒的,青芫就觉有些头大,可她还记着那多喜前来催促的急赤白脸。
    于是就将心横下道:“……今晚的宴会,公主也要出席。”
    说完后,耳边长长久久地都未见回声,青芫心头正是惴惴不安之际,就看着塌上的公主忽而起了身,朝着那帐篷外走去,最后就停在了门口,侧耳听着外面的声响。
    于是她的脚步就微微迟疑了下,跟在萧振玉的身后就来到了妆台前。
    萧振玉自方才起就留意到了青芫的表情,她淡声道:“去啊,为什么不去,去看看热闹,去看看我朝的勇士们。”
    青芫这才放下了心,响亮地哎了一声后,就抬手为萧振玉通起了长发。
    青芫没预料到自家公主的神色竟就如此淡然,原先她还准备了一箩筐话准备去劝,可没想到对方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
    可紧接着青芫就觉得自家公主的神色冷了一瞬,她知是自己的反应太过,于是就忙止住了任何表情。
    这变化落在萧振玉的眼里只觉得好笑,其实不是她在介意什么,只是青芫太过敏感了,她的心底就起了一层怜意道:“那牧时未曾前来?”
    “未曾。”声音里含着淡淡的失望。
    “哎?”这下轮到萧振玉惊讶了,她朝着一旁不明所以地青芫就道:“我曾暗地里向萧……皇上求过情,他也准许了牧时前来,还亲自派人去请,怎么人没过来?”
    青芫脸上就起了一丝惊讶,面上因为感激还微微发着红,公主是真的将她的事情放倒了心上,来不及计较许多,青芫就忙向着萧振玉道谢。
    之后才直起身说明里原委,“奴婢才来时就托人去打听了,人却是是没来。”
    为何不来,难道是在生那萧廷琰的气,气他捋了自己的官职?
    不,不可能,那牧时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人,那就是有别的事了。
    于是萧振玉就偏头安慰起了青芫,青芫就觉有些受宠若惊,其实她对牧时来不来没多大希望,只是如今听了公主的这番“保证”,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撮合他们了。
    青芫就按下了砰砰乱跳的心脏,点了点头,而后一心一意给萧振玉作弄起了发饰来,穿戴完后,又费了一番功夫。
    好在终于赶在宴会开始之前到达了。
    外间火把都亮亮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地血腥味,四下都堆积了一些猎物,血淋淋的,萧振玉见状后就忙避开了眼神。
    只向前走着,众人这会子都已经落座了,那空地中间现在早已搭建好了一个高台,而那萧廷琰先下正坐在由明黄色帷幔搭起来的帐中,见萧振玉来了,竟给她抵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做到他的下首位置。
    萧振玉只当未见,提步就走到了那尾端,随便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只把御座上的君王萧廷琰气了个够呛,那原本志得意满地笑就僵在了脸上,不说话只一口气闷着酒。
    落座之后,稍等片刻这宴席也就开始了,宫女太监们皆鱼贯而入,给贵族们的座上奉上吃食瓜果等物,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在每条长案上都烤着一具全羊,那全羊先下正滋滋地冒着热气,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孜然香气。
    萧振玉座前就放着几盘看不清本来面貌的肉,身后的太监察觉到她的视线,遂道:“这是皇上今日打得猎物,先下给每桌都赐下了。”
    萧振玉的筷子就拐了个弯,夹了一块子炙牛肉吃了,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乐响。
    一对穿着火辣的舞姬们扭着性感火辣地步子就上了高台,她们皆身穿淡薄纱衣,踩着那细密的鼓点,将气氛炒得甚是火热。
    萧振玉看得津津有味,她端起一旁的杯盏凑在唇边准备喝,隔着那重重的人影,忽地就瞥见了对面帐子中的人来。
    是那黎王世子,让人啧啧称奇的是他的目光却不是落在那舞姬上,而是偏头看向了高台的黑暗处。
    萧振玉一愣,跟着目光就朝那黑暗处看去,就见那阴影处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面目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只见的其身材高大,那臂膀能比着她两个腰身,身强力壮,身上穿着黑甲,手腕上还绑着红绸子。
    什么时候这壮汉竟还比美女好看?
    萧振玉不禁有些好笑,她方才准备收回眼神,就瞥见一侧的多喜不知何时已跑了下来,朝着她殷勤地笑着,只说皇帝有请。
    萧振玉一愣,本不愿前去,她正要开口拒绝,就觉身上猛然多了一道凌厉的视线。
    那视线的主人正看着自己,亦或是身后的多喜,萧振玉的心猛然晃了晃。
    电光火石间,她好像抓住了什么,指着那高台旁边的阴影就问道:“那人是谁?”
    多喜一愣,随着萧振玉的目光向前看去,那目光就对了一丝了然,他朝着萧振玉折下身子道:“那是今日秋狩拔得头筹的卫士,马上就要得圣上褒奖了,故才站到此处。”
    萧振玉就明白了,本朝一直有规定,哪位勇士拔得头筹之后,都将由皇帝亲自奖赏,获胜者也自然把这当成荣耀。
    萧振玉的心一动,她复又看向对面的黎王世子,却见对方收回了视线,正低头饮着酒。
    那手不知为何竟还颤抖着。
    萧振玉的心一惊,电光火石间她将全部的事情就串联了起来。
    心一动,萧振玉便起身离坐,朝着那多喜道:“那便走吧。”
    那多喜一愣,方才没来之前他已坐好了一番,自以为好耗费一番口舌,可没想到这小公主竟还如此配合。
    眨眼间那多喜就已笑成了一朵菊花,他朝着萧振玉弯下身子道:“这边请吧公主。”
    萧振玉起身离座后,一直用眼角余光看着对面的黎王世子,却见对方双眼瞅着她只发愣,在不知不觉中就将手中的杯盏攥了个死紧。
    在众人眼神逼视下,萧振玉缓缓就朝着那那由明黄色帐幔所结成的高台。
    第59章 行刺
    等萧振玉刚刚踏上高台时, 差点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萧振玉抬起眼,待看清楚来人后,不由地就僵在了原地, 竟是那黎王。
    那黎王现在已经两鬓斑白, 可那眼神锐利却不减当年。
    这正是这股锐利才让他不甘心吧,所以才出此下策。
    萧振玉一时间已不敢再看,忙将头低了下去。
    对面少女此时已盈盈下拜, 可黎王还是未从那惊讶中回过神来, 方才他分明在这小公主脸上看到了惊惧,可等她低下头去,就再难看清了。
    可心中却忽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也没心情与眼前的人寒暄了, 只摆了摆手, 而后就快步回到了坐上。
    那背影在萧振玉看来却是有些落荒而逃的,一旁的多喜捕捉到了萧振玉的眼神,就忙补充道:“……方才那黎王主动向陛下敬酒。”
    萧振玉便收回了视线,内心不由得好奇道:那黎王究竟知情吗,父子二人真就狼子野心?
    来不及多想,萧振玉就进了那帐篷内,那彩帐下正摆着几条长案,长案上就有着数不清的瓜果等物, 那萧廷琰此时就坐在那御座上。
    看到萧振玉一进来,他便坐直了些。
    萧振玉低头行过礼后, 就看到那身穿龙袍的人朝着她招了招手,萧振玉便, 抿紧了唇, 尽管内心非常不愿意可萧振玉还是踏上了台阶, 紧紧地挨着萧廷琰坐了。
    萧廷琰待看清后就觉内心的乌云已散开了,那原本沉着的面目此时已经拨的云开见月明了。
    萧廷琰便轻咳了声,等一旁的多喜伏下身子后,他指了指桌上的酒樽道:“给公主送去。”
    一旁的多喜待听清后就忙领了旨,将那酒壶送到了萧振玉的桌上,只是送完酒后却不离开。
    萧振玉收回身子,那眸中就染上了讥诮,招惹了她现在就想用一壶酒就想打发了。
    她慢慢靠回椅背,看也不看那酒樽,和上首那密切关注着她的萧廷琰。
    可宫中一向有传统,遇到皇帝赐酒,当场是一定要喝的,那多喜就不管那一脸冷色的萧振玉,而是来到了桌前,将那酒樽提起,那红色的酒柱就倾泻下来,一股脑地就倾倒在了那琉璃杯盏中折射出亮丽的光泽。
    萧振玉见状不由得微微坐直了些,那人是怎么知道她喜欢和葡萄酒的。
    惊讶之余,抬起眼准备看去,却见那上座的人正笑着朝她遥遥举杯,那幽深的眼里泛着愉悦的光泽。
    萧振玉一怔,正好此时的多喜就将那琉璃盏送到了她的手中。
    萧振玉一时忙乱,想避开那人的眼神,于是就将那琉璃盏夺下,冲着那萧廷琰的方向轻轻举了举杯,而后就一饮而尽了。
    那光洁的脖颈在烛火下,发出了亮丽的光泽。
    那萧廷琰方才一直密切地注视着底下的人,于是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的眼睛有些尖,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对方脖颈间的一抹暧昧的色泽。
    萧廷琰便想到这应该是昨夜留下的印记,一想起昨夜就想起了那小公主魅惑的面容,和昨夜那不小心挨蹭的触感。
    萧振玉便轻轻地捻了下手指,像是在回味昨夜的触感,此时漫在他眼里的竟是丝丝遗憾。
    打定主意后,萧廷琰面上的笑就深了深,他拾起桌上的酒杯,自顾自地就将酒饮下了。
    萧振玉却不知道那人内心的想法,风吹起了那一角的帘慢,从这缝隙里,萧振玉就看见那属于黎王与世子,倒好像起了什么争执。
    只见那黎王忽地一下从坐上站起,目眦欲裂,狠狠地瞪着世子,他闭了闭眼,往日里总是不可一世的脸上,竟因害怕还微微发着抖。
    朝着那坐上正阴沉着脸,沉默地饮着酒的世子道:“你是疯了吗,敢做这样的事?”
    那黎王世子恍如未听见一般,不管早已怒发冲冠的黎王。
    内心却惊骇不已,父王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今晚就要行事了,可不能出错。
    于是只装作了一副茫然地模样,将杯盏凑在唇边道:“父王再说什么,儿臣不懂。”
    哪知那黎王看到后,怒不可遏,忽而一把将世子手里的杯盏夺过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世子一愣,原本正要发作,可那视线在触到一旁阴影里的大汉时生生的止住了。
    方才因着那黎王的剧烈动作,那杯盏中承着的酒水溅了出来,溅在了那世子的脸上,那酒水顺着下巴往下淌着,一点一点就滴到了衣襟上,而世子的头慢慢抬起来,掩在发丝里的是一颗怨毒的眼睛。
    看到这眼神,那黎王仿佛被针扎了一样,仿佛支撑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半晌之后,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这是要让黎王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给你陪葬啊。”
    那声音苍老不堪,哪里还是昔日里说话生若擂鼓的父皇呢,世子的心忽地一痛,可渐渐地那痛楚就转为了恨意,那目光就毒蛇信子一样,丝丝的散发着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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