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说也变不成真的。
    岑景把手机从贺辞东手机拿回来,想了想开口说:于茜,刚刚没找着时机问你,有些话可能我说不合适,但我拿你当朋友,所以还是决定问问你。
    你这话说的。于茜那边还在啪啪点鼠标,顺便提醒周周把水杯拿远一点,然后才说:搞得我们一直以来不像是朋友似的,有什么话想问的,你直说,你确定要订婚?跟一个刚认识男人。你想好了?
    于茜那边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之前所有高扬的情绪被岑景一下戳破,有些伪装熟悉的人总能一眼看出。
    于茜在电话里苦笑:想好了,不订还能干嘛呢,继续和姜川纠缠?
    岑景眉头皱起,严肃了,他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窗边说:于茜,人生有些路是不能回头的,一朝踏错后悔都来不及。他知道对比亲身经历过的人,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但他还是说:姜川对你的影响,就值得你拿自己的一生去堵吗?于茜,你是个好姑娘,一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别犯糊涂。
    手机里有笔磕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声响,岑景耐心等待着于茜漫长的沉默过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我知道了,我会认真想清楚的。
    嗯。岑景说:任何一段让你觉得痛苦的关系都是不值得的,人不能为了摆脱一段痛苦就让自己陷入另外一段痛苦当中,你永远值得最好的。
    谢谢。这姑娘伪装起来亢奋了半晚上的情绪平息下来,语调有些哽住一般,然后才笑着说:岑景,我说认真的,你这么好的男人便宜贺辞东真是白瞎了。
    这时岑景的肩上披上来一外套,贺辞东对着岑景耳边的手机说:我都听见了,我的人你夸他就当是夸我了。
    于茜很夸张,跟岑景说:我第一次发现这姓贺的也挺不要脸的。
    岑景轻笑出声。
    结果下一秒于茜突然惊叫,大声道:姓贺的,你在帖子里发的是什么玩意儿?!
    岑景猝然回头看着贺辞东。
    贺辞东无奈笑笑:真没什么。
    是没什么,不过就是两枚戒指,搭上贺辞东本性大名的账号,说了句:关系合情合法,证据已提交律师。
    帖子里关于贺辞东发言那楼很快就叠起了高楼。
    卧槽!卧槽!本人吗?
    活的!第一次见大佬会在这种八卦贴里亲自下场回复的,不应该是挥挥手动辄几千万吗?有这么闲?
    假的吧??听说贺辞东本人连采访都很少接受,散了散了。
    楼主完了,律师函警告。
    别怕楼主,我们保护你!
    肯定是假的了,律师函这种东西也就骗骗小朋友,你看看娱乐圈那套就明白了。
    就在楼里为真假吵得火热的时候,楼主火速删除了帖子。
    有人扒到此人微博账号,发现的确是陆白的某个大粉,微博粉丝已经有好几万。
    而且这个账号在两分钟前置顶了一条道歉微博。声称自己在帖子里胡说八道,是因为一时接受不了陆白那些新闻和八卦,又因为一开始跟贺辞东有关就去扒了一些报道,承认自己通篇臆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顺藤摸瓜过来的网友还不少。
    贴吧过来的,博主删帖速度犹如野狗狂奔,估计你亲妈都撵不上,造谣很爽吗?
    司马玩意儿,果然又是一疯狂粉丝,我早就说那个陆白看着不像好东西,连粉丝都是一路货色。
    来晚了,这意思是告诉我我之前吃瓜吃了个寂寞是吗?裂开了。
    不是,我说,难道没有人好奇这粉丝到底是受到了什么样的警告,反应居然这么快。
    也对啊,那个贺辞东的账号发言还没有十分钟吧,帖子就删掉了。
    你爸爸果然还是你爸爸。
    我被大佬的下场认爱糊了一脸。
    啊,原来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
    岑景手头的工作开始全面启动恢复,那些捕风捉影一样的网络流言也随着陆白和经纪公司解约而销声匿迹。
    生活有了新的模样和篇章。
    于茜终究是没有订婚成功,她再次出国了,而这一次姜川跟着飞到了大洋彼岸。
    在异国他们究竟会经历什么,岑景无从得知。未来他们又会是什么样子,这都需要交给时间去印证。
    岑景和贺辞东,挺好。
    商界最有前景和名望的两个人,人前相敬如宾客客气气,人后偶尔也会打上一架,妖精打架那种打架。
    外界坐实了两人离婚传闻,问到他们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否认。所以不少人猜测他们就是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关系而已,背地里说不定早就斗得你死我活。
    岑景在墨林苑的旁边买了一栋房子,格局和贺辞东那套差不多。
    装修完当天,贺辞东所有生活用品和办公用的东西一股脑全搬了过来。
    岑景下班看见一客厅无从下脚的纸箱子,怒从心起,回头对着站着自己身后的人说:你是有什么毛病?就隔壁而已,全搬过来干什么?
    方便。贺辞东随口说了句,他走上前揽着岑景的脖子先亲了一口,然后踢开脚下的纸盒说:得先占着地方,等过两年再接俩孩子进来,家里能有我下脚的地方?
    你算盘倒是打得好。岑景翻了个白眼。
    贺辞东脱了外套挂在手臂上,略过岑景的情绪,拉着他说:太乱了,今天先回那边吧,晚上我找人来收拾。
    不过去。岑景没动。
    贺辞东挑眉:为什么?
    岑景咬牙道:你还给我装?卧室柜子里新出现的那几套岑景说不出口,换了个说法道:衣服,是怎么回事?你别跟我说你不知情。
    贺辞东以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掩饰道:上次出差让高扬买的,拿回来就随手放里边了。
    岑景脸色也有些发红。
    这事儿说起来也挺让人羞耻,这一年贺辞东给岑景换了个中医调养身体,医生说他气血两亏,以前伤了根本,需要培本固元。
    说白了,少有□□。
    贺辞东在这上面几乎是完全遵照医嘱,但架不住总有意外。
    岑景以前还好,可能是原本也没想过和贺辞东会走到这一步,身体欲望浅淡,他一直以为天生如此。
    可那次在酒店以后,这个身体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
    试想两个大男人躺一块儿,要是岑景没那意思还好说,贺辞东是个极其擅长忍耐和压制的人。偏偏岑景现在不是,他的身体意外敏感,几乎经不住任何挑逗。
    这就导致擦枪走火在所难免,虽然贺辞东已经极力克制,但总有临到头了忍不下去的时候。
    所以为了避免岑景伤害到身体根本,就有了各种衍生的
    贺辞东在这方面有着岑景难以想象的开放态度以及包容力,岑景从来就不会是他的对手,情况往往会从一开始的旗鼓相当到最后岑景哑着嗓子投降。
    甚至多次被逼得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羞于耻口的话,换取一两次放过解脱。
    即使到了这一步,但他们依然没有再一次结婚。
    生活就这样过着。
    同年差不多年底的时候,岑景去岭南出差。当地的一个老板邀请他们去山里一个温泉酒店,结果遇上大雪,被困在了山里。
    还迷了路。
    那是个星期二的下午,岑景没有并没有带多余的行李,他穿一件墨色羽绒服,随身就一个简单的行李包。
    一行人算上司机一共五个人,司机也并不是本地人,拍了一下喇叭说:不行,轮胎估计陷在坑里了,出不来。
    那现在怎么办?有人问。
    这手机也没信号啊!有人开始焦躁道:这什么破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刚开始我就说不应该绕路走,现在好了,哪儿也去不了。
    岑景算是这些人里的贵宾,当地老板一脸歉意地看着他说:岑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没关系。岑景不想在这种时候增添坏情绪,笑了笑说:天快黑了,先想想办法吧,看今晚怎么办。
    好好。当地老板连连点头。
    岑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天地间只剩下一片银白。人站在雪地里,不到两分钟就能在头顶肩膀垫上厚厚一层。
    脚下的雪最深处能没过膝盖,哈气成冰。
    他们所处的位置差不多在半山腰,原本三个小时能到的车程他们已经在路上花费了五个钟头。人一旦在这种地形里失去方向,眼前就只剩下延绵的山脉,和望不到尽头的丛林。
    大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架势。
    车是没有办法动了,就算能开,这种天气一般人也不敢。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弃车徒步,一直往南,看能不能找到能顺利度过今晚的地方。
    岑先生,你还好吧?一路并行的老板问岑景道。
    岑景点点头:还行,走吧。
    五个人里当属岑景最年轻,但一看也是身体最不好的,在这雪地的映衬下,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这才招来同行人的问候。
    岑景其实手脚都已经没什么知觉了,他也没想过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出差会遭遇这种情况。
    他手里拿着木棍,在肆虐的风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贺辞东。
    因为这个人,他都快忘记寒冷是什么滋味了。
    生活上事无巨细的安排,默默无声浸润到他生活的每一寸空间。也只有在这样的极端反差之下,岑景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大概是被那个人给惯坏了。
    冷空气随着鼻腔灌进肺里,岑景咳嗽了两声,引起胸腔一阵疼痛。
    所有人都显得很疲倦,而他们的前方依然没有任何希望。
    差不多走了有两个多小时,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合适的背风坡,石壁底下还有两处明显是供人休憩的石洞。
    半人高,一米深,虽然不是什么高级温泉酒店,但在这样的时候,已经显得非常难得了。
    几个人停下来休整,打算今夜就在这儿等雪停。
    天黑了,几个人合力在地上燃起两堆火,没有人敢在这样的天气当中放心睡着。
    司机苦笑错了搓手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出发前天气预报也没见说要下雪啊。
    最近的天气都很变化无常。当地老板自责道:这事儿怪我,我就不该提议去找什么温泉酒店。
    岑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事,就当奇特的经历了,其实感觉也没那么差。
    岑先生,你真的很乐观,人也很好。那个老板这样夸赞他。
    岑景笑笑说:是吗?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个曾经存过死志的人,有一天也会被人说乐观。
    原本这确实不算什么绝境,只要雪停,手机信号恢复,一切都是小问题。
    只是连岑景都没想到会有意外。
    当时是他和老板带来的一个朋友同行,说好在周边找一下枯枝干柴一类的好拿回去生火。
    当时天比较黑,岑景打开了手机照明功能。
    就在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一直走在岑景旁边的人突然惊叫一声,整个人直直朝下栽过去。
    岑景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拉。
    人是被他一把给拽了回来,但是岑景的一只脚却踩在了没有着力点的枯枝烂叶上,整个人失去支撑,直接滚了下去。
    如果天气很好,也没有大雪覆盖,就会很明显看见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在一处裂谷的边缘。雪压住了石壁上茂密的杂树从,很容易让人误以为那就是一块实心平地。
    裂谷的坡非常陡,目测起码二三十米深。
    岑景滚下去的时候,几乎是当场就失去了知觉。
    岑景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幼年的自己。
    茫然无措地站在街上,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带到了福利院。
    他也见到了幼年的贺辞东。
    他们都伤痕累累,却又彼此相依,那是他们的初识,为后来的一切错误埋下伏笔。
    但是那段记忆又何其深刻,岑景忘记过,后来又记起。
    他记得自己躺在小黑屋的地上,浓烟顺着门缝不断涌进来。
    烧灼和窒息一刻也不曾停止,但岑景还记得,他和一个人有约,还没来得去见。
    好冷啊,浑身都很痛。
    岑景猜这次大概是真的要死了,虽然这次不是自主意愿,但应该要跟贺辞东说声抱歉的,他那么努力地帮着他活下来。
    还有他的新家,上周刚给猫买的零食和玩具也忘记让贺辞东帮忙签收。
    还有他已经看了好几个福利院的孩子,有一对刚刚出生的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孩儿,他看过照片,都长得很漂亮,这次估计也没办法了。
    岑景的意识越飘越远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喊他:岑景!
    是贺辞东,没想到这种时候也会产生幻听,他想。
    下一秒一个带着寒冷飓风的怀抱席卷而来,将岑景整个人裹进怀里。
    岑景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居然真的看见了贺辞东。
    在初芒微露的天光前,迎着满天风雪降落在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岑景问。
    他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脸色呈现出一种濒危的青白。
    贺辞东的脸色相当难看,但是语气却沉静而温柔,他覆在岑景的耳边说:是,我来了,没事了,马上带你上去。
    贺辞东穿一身黑白色登山装,动作迅速地将安全绳的锁扣细心给岑景系好,再往自己腰间一扣,仰头喊:拉!
    两人开始缓慢往上移动的时候,贺辞东的唇不断贴着岑景没有温度的脸,哑声:岑景,宝贝儿,别睡。
    每当这个时候岑景就能从混沌当中拉回一丝神智,睁开眼睛说:没睡呢。
    岑景能感受到贺辞东所有的担心和焦灼,他用尽力气问他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会来这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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