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行抿了一口清茶,轻轻一笑,“我六大世家义结金兰,肝胆相照,青阳盟内本就以云家为尊,明徽此举倒是并无不妥。近几年来,青阳盟由林伯伯代行盟主之事,林伯伯为人仗义,想必也定会助明徽一臂之力。”

    云奕抿了抿唇,心里却有些空落。他还未明说向炀教复仇之事,一来觉得自己此刻恐怕并非炀教教主对手;二来他对复仇一事其实并没有那么执着。他倒是有些怀念过去流英谷中的一方小院,虽然终日的吃食只有咸菜和清粥,最好不过青椒炒鸡蛋,但比外面这波云诡谲的江湖安稳多了。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他把筷子指向方才顾景行吃过的蜜饯,同时说道:“景行,我看天色不早了,不如一会儿出门去看看,打听一下令尊大人的消息。”

    “正是。”顾景行温润的面容蒙上一层忧色。顾栖迟等人先他一步出发,顾家的好手又都随行,本不该出什么意外。但想起适才与云奕刚刚讨论过炀教,他又忍不住担忧起来——若是明刀明枪的拼斗,顾家自然不惧。但若是炀教之流用一些下三滥的招数,恐怕顾栖迟未必是对手。想到这里,他难免有些坐立不安。

    云奕吃下一颗蜜饯,见顾景行难掩忧色,不禁放下筷子:“走吧,景行。”

    顾景行微微一怔:“明徽,你……”

    “我吃饱了。”云奕推开面前的碗筷,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已经隐入地平线之下,大地开始被抹上一层淡淡的夜色。顾景行既然说家人是先行一步,此刻未到也确实令人心忧。想到这里,云奕道:“这蓟州城这么大,你我二人不如分头行事,我去城东,你去城西,一个时辰之后在这里会合,先打听清楚令尊大人有没有下榻在其他客栈。如果没有,我们再出城去找。”

    顾景行叹息一声:“只有如此了。多谢明徽相助。”

    “快走吧。”

    二人走下楼去还未出门,便见外面进来一伙人。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看去四十岁上下,五官端正,气度凛然,让人一见便心生敬意。顾景行一怔,快步上前道:“爹?你怎么才到?”

    他一眼便瞥到男子身后的人群中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全身浴血的青年,不禁脸色骤变:“二弟这是……”

    中年男子便是顾景行之父顾栖迟,也是顾家的现任家主。只见他面色凝重,微微一摆手:“这里并非说话的地方,上去再说。”说罢他向云奕投去微微一瞥,但却并未多问什么,而是示意众人随他上楼。顾景行在最前面引路,几人先将那重伤的青年抬进房间,女眷留在房中照顾,顾栖迟和顾景行、云奕三人则到了另一个房间,关好房门,顾栖迟方才发问。

    “敢问这位公子是?”

    “在下云奕。”云奕一改平日那副没个正经的态度,一板一眼向顾栖迟行礼道,“姑苏云氏,家父云中则。”

    他话音刚落,顾景行便向他投去好笑的一瞥,心知这少年行事有些跳脱,不拘泥于礼节,现在他这样,也不过是因为顾栖迟是顾景行之父,多少要表示出敬意。好笑之余也不禁有些感动,没想到云奕倒是肯为他收敛些性子。

    顾栖迟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异的光芒:“第一眼看到你,老夫便觉你与一位故人甚是相似,想不到你竟是他的儿子。姑苏云氏,竟然仍有后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连说了两遍“可喜可贺”,眼中流露出怀念之意。顾景行在一旁道:“青龙帮在双木岭一带设伏,围攻孩儿,多亏明徽兄仗义援手。”

    顾栖迟重重哼了一声:“青龙帮这等不入流的帮派,竟然也敢动我顾家的人,看来是嫌日子太/安稳了。”说着他的语气凝重起来,向顾景行道:“炀教在官道上明目张胆截杀我顾家,幸亏你林伯父仗义援手,不然你二弟今日定要性命不保。”他重重叹了口气:“只是遇上了炀教玄武阁阁主,那可是出了名的快剑,虽然你林伯父尽力回援,但你二弟还是被伤了右手筋脉,恐怕从此……都不能用剑了。”

    顾景行和云奕同时惊呼出声:“什么!?”顾景行是惊骇于炀教中人武功之高,心痛于自己的弟弟从此再不能拿剑,右手筋脉受伤,对剑客而言相当于从此残废。而云奕则是惊讶于炀教竟如此凶悍,在官道上就敢截杀六大世家之一的顾家,甚至还重伤了顾景行的弟弟。要知道,他亲眼见过顾景行的武功,想来他弟弟与他相差不会太远,然而在有人援手的情况下,炀教竟能偷袭得手还全身而退,这简直匪夷所思。

    顾景行颤声道:“他们还是冲着九畹剑而来?”

    “不错。”顾栖迟沉痛道,“多亏你落后而行,炀教似乎并不知情,否则今日恐怕连你也要伤了。唉,可惜青竹那个孩子……”

    顾景行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却不自知。顾青竹是他小叔的孩子,虽然只是他的堂弟,但从小一同长大,和亲兄弟一样。现在陡然遭此巨变,让他心中恨极炀教的同时又担心起顾青竹来。顾青竹性子高傲,不曾受过什么挫败,不知遭此打击之后,是否会一蹶不振?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道:“青竹他……”

    “现在还在昏迷当中,但右手复原之事,几乎没有可能了。”顾栖迟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炀教真是作恶多端,而我正道的祸事却接二连三。二十年前的云家、慕容家……二十年后的顾家、慕容家……就连昆仑双剑都折在炀教手中……炀教,哼!我看就是魔教!正道弟子死在炀教手里的不计其数,真是苍天无眼啊!”

    “爹,既然明徽还活着,就说明炀教意图将我正道赶尽杀绝是痴心妄想。”顾景行咬牙道,“既然当年青阳盟以云家为尊,明徽还有盟主信物梅濯令,便让明徽重掌青阳盟,振兴武林正道,与那些邪魔外道相抗到底。”

    顾栖迟闻言却并不表态,只淡淡看了一眼云奕:“这孩子这样年轻,不知武功修为如何。现在青阳盟由你林伯父掌管,若想重掌青阳盟,还需在梅雨论剑上服众才行。”说罢他放柔了语气,脸色也平和起来:“云奕,我辈中人最看重的便是‘侠义’二字。当年既奉云家为尊,便绝不会出尔反尔。并非老夫有意阻你,只是现在正道式微,你还需有足够的胸襟和能力才行啊。”

    云奕本就不觉得自己的武功在梅雨论剑上会拔得头筹。他虽武功卓绝,但说到底年纪尚轻,又缺乏经验,重掌青阳盟一事就算过个四五年,想必师父也不会怪罪于他。因此听顾栖迟这样说,他反而松了口气,眉宇舒展开来,素净的面容上也显出一丝明媚的笑意:“是,晚辈自知才疏学浅,只能尽力而为。”

    顾栖迟点点头:“云家后继有人,我深感欣慰。云奕,劳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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