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盟主,云公子。”年过四旬的男人竟然在头顶有了根根白发,眉宇间尽是掩饰不住的忧色和疲惫,“犬子已经三日水米不进,我……我已经无计可施。云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云家上一任家主更是义薄云天。我在此恳请你们,”他忽地双膝一软径直跪下,声音哽咽了起来,“求求你们救救犬子。我朱氏四代单传,老母古稀之年才有了这么一个孙儿。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

    云奕连忙将他扶起:“朱伯父,你太客气了。只可惜我虽出身云家却不懂医术,倒是我这位哥哥懂些皮毛。你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云泰宁闻言,忽地看他一眼,神情中带了几分古怪,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见到朱小公子的时候,云奕以为自己见到了一个死人。

    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平躺在床上,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面色灰败,骨瘦如柴。若不是因为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云奕几乎以为他已经失去了生命。

    云泰宁一言不发地坐过去搭脉,撩起那少年的长袖之时,众人都忍不住铁青了脸色。只见那少年的手臂上出现大块大块黑色的溃烂,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化脓。云泰宁的脸色也不甚好看,只用二指搭上脉搏,片刻之后皱起了眉。

    “这的确是炀教的‘醉生梦死’。”云泰宁开口道,一改往日笑嘻嘻的神情,声线有些冷硬,“他已经到了中毒的最后一阶段,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扑通一声,朱维容一头栽倒在地,顾栖迟和顾景行连忙扶住他。只见他双目紧闭,竟是在噩耗之下昏了过去。众人又是按人中又是呼喊他的名字,总算让他清醒过来。甫一睁眼,朱维容便扑到了自己儿子的床前,这位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六大世家家主之一居然嚎啕大哭,哭声泣血椎心,肝肠寸断,让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跟着难过起来。

    林采薇最先跺了跺脚,捂着嘴泣不成声地跑了出去。云奕也有些黯然。他拉了拉云泰宁的衣袖,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到了屋外,他才低声问道:“真的没救了吗?”

    “‘醉生梦死’乃是江湖第一奇毒,唯有朱雀阁阁主柳清湄有独门解药。”云泰宁摇了摇头,“这位朱小公子,顶多还有一月可活。天下这么大,我们去何处找柳清湄?”

    “难道没有其它办法?”云奕不禁瞥了一眼屋内哀痛欲绝的朱维容,“平章朱氏就这么一个孩子……朱家……”

    “有倒是有,不过未必愿意用。”云泰宁向后一靠,抱起双臂倚在了墙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以毒攻毒。‘醉生梦死’是江湖第一奇毒,能与它毒性比拟的,就是断肠草。可现在又去哪寻断肠草?若是真的寻到了断肠草,要用多少来以毒攻毒?一不小心把朱小公子给毒死了,我倒是无所谓,我一介逍遥散人,但云盟主你就不一样了。你将会变成杀害朱小公子的凶手,你如何面对朱家?如何在青阳盟内服众?”

    “但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云奕皱紧了眉头,认真地看着云泰宁,“我们必须尽力,不然怎样去面对自己的良心?”

    云泰宁抬起一边的眉毛,只用一种半是好笑、半是惊奇的目光定定看着云奕,半晌没有说话。

    云奕忍不住道:“你看我做什么?”

    “……我的云大盟主啊。”云泰宁揉了揉眉心,半是无奈半是想笑,“你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吗?你难道还看不出来,青阳盟此刻根本就不在你的手中。你是怎么来到姑苏的,又是听谁的要娶林姑娘的,平日里青阳盟传信,你知道怎么传、向哪里传吗?你怎么还认为你尽心尽力地对别人好,别人就一定要承你的情呢?”

    云奕一怔,眼前嬉笑着的云泰宁忽然变得有些陌生——身为云家的子孙,治病救人难道不是医者的本分?至于他话中的意思,难道他是说林九思另有所图吗?

    不会的……云奕想起林九思第一次见到自己时激动到失态的地步,在心里默默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毕竟年轻,林九思帮忙处理一些盟里他不了解的事务,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知道,你还是要救他。”云泰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要救,你自己想办法吧。我只能帮忙拖住一个月,最多一个月,这小子就会不治而亡。”

    说完,他甩了甩袖子,转身下楼去了。

    要救朱小公子,该怎么办?

    云奕自己对医术的了解,也不过就是云家《入门医典》上面的内容。那些实在是很浅显,基本局限在救治风寒一类的小病上。就算是他寻来断肠草,在这里的人也没有一个知道要喂给朱小公子多少,要怎么喂,需要哪些药引。“醉生梦死”和断肠草以毒攻毒乃是极为凶险之事,用药稍有差池,只怕顷刻间就会送了朱小公子的性命。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办法了——找到柳清湄。至于找到柳清湄以后如何让她交出解药,云奕却是心里没底。柳清湄是炀教中人,炀教总坛在琅山,然而琅山在北方,若是从姑苏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要至少十天才能到达。一来一回,便是二十天。云泰宁只能拖住一个月,然而只要有一分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但若是顾景行等人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前往炀教,恐怕是不会答允的。云奕并不希望他们一同前往——楚恪究竟是不是炀教教主,只怕这一趟前往炀教就会知晓。出于一种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原因的心理,云奕比较希望自己能够单独找到楚恪,和他谈谈。

    叫小二拿来笔墨纸砚,云奕写了封信留给顾栖迟等人。他在信中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的去向,叫他们不要担心,他拿了解药就会赶回来。然后他吹干了墨迹,将信折起,交给了小二。

    拿好东西出门的时候,云奕忽然想起楚恪曾经送给自己一枚精巧的玉佩。他摸了摸怀里那枚触手冰凉的碧玉,纵身上马,辨认了方向,决定先往琅山客栈而去。既然楚恪说凭这枚玉佩便可找他,想必“醉生梦死”的解药,也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云奕稍稍放下了心,提起缰绳,绝尘而去。

    从姑苏到琅山,云奕也遇到不少江湖中人。从他们的谈话中,云奕了解到另一件令人震惊的大事:纵横江湖十余载、始终逍遥自在的青眼大侠花采风,失踪了。

    在前往姑苏的途中,云泰宁和顾景行都曾给云奕或多或少讲述过花采风的事迹。此人年轻的时候曾经爱过一位才华横溢、却并非江湖中人的男子。那时的花采风风度翩翩,虽做出爱上男子的惊世骇俗之举,却仍然算得上是一个正派的人。可惜好景不长,花采风所爱之人被一个出身名门正派的弟子害死,还害得花采风中了奇毒,虽被救治过来,却从此双眼泛青,得了个绰号“青眼大侠”。自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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