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遥没有说话。
    蝉鸣阵阵,比她的话还多,无忧无虑地叫着。
    慕星遥有一千句一万句可以诉说自己委屈的话,但是真哭了出来,真有人问自己为什么哭,她的嗓子眼儿里就想堵了棉花,喉咙也发酸。
    贺兰涯道:“我跟踪你,不能是担心你吗?你知道,世上圈套种种,你带回来了肉、酒,你还想要带回来伤药,分量都是双人,几乎向人昭明你在落难境地,你还有一名受了伤的朋友。”
    贺兰涯指腹轻轻擦过慕星遥的脸,那点淌出来的泪水,消失在指尖。
    “在外显露出狼狈,只会引来恶狼。”
    慕星遥抽噎,她知道自己暴露了自己的短板,否则,那群人也不可能明知她箭术高超的情况下,对她拿乔。
    这种尊重实力的部落,以师称她,如若不是知道她还要照顾伤者,不敢对她那样。
    但慕星遥没办法啊,必须要有烧酒给贺兰涯消毒,也必须要有肉,没有肉怎么行?生活里有许多事,不是因为欠考虑,而是因为捉襟见肘。
    考虑了东边,就得露出西边,全是这种事儿。
    慕星遥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贺兰涯是担心她的安危,做出这样的举动,她能够理解。
    但,慕星遥还有挥之不去的疑惑,她道:“你要是担心我,为什么没有开口问我?”
    贺兰涯认真回答,眸光似剑:“你连兔子撞在树上为昨天的兔子殉情这种话都能编出来,你编理由编得如此辛苦,我问你,你肯回答?”
    慕星遥想想也是,她一定不会老实说实话的。
    她又抽了抽鼻子:“那你为什么不吃我带回来的肉?”
    “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食物。我少吃一些,你可以多吃一些,你就不必再去。”
    慕星遥在泪意朦胧中,想到一次她让贺兰涯起来吃东西,贺兰涯的确说了一句:“我不吃,你可以留下第二天吃。”
    她回答的是:“同一只兔子怎么隔天吃,隔天就不新鲜了,说不定还会臭?你起不起来吃,再不起来我全部吃光。”
    然后,她等了贺兰涯一个时辰,贺兰涯没来,她就真吃光了。
    慕星遥心里酸楚,又问:“那你这几天为什么一直睡觉?”她以为贺兰涯是不想和她交流。
    贺兰涯微微一笑:“休养生息,我的身体会加速愈合。”
    否则,他今天根本无法踏出洞门口。
    原来是这样,慕星遥也笑,所以,这么几天,她以为她去打工赚猎物是为两人好,贺兰涯以为他不吃是对两人好,他们每夜同床共枕,却同床异梦。
    在误会中过了这么几日。
    慕星遥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下来,眼睛却还是笑着的:“贺兰涯,我发现我们两个混得好惨啊。”
    “你应该是什么创世神之类的玩意儿,我是合欢宗圣女,现在我们混到饭都没得吃了。”慕星遥忍不住发笑,“真是太难了,这个丢人的事情我一定要记下来,以后等孩子长大了告诉她。”
    “孩子?”贺兰涯忽然出声,“你和我的孩子?”
    慕星遥擦了把泪:“我的孩子。”
    贺兰涯便淡淡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直起身,日头已经落了一些下去,黄昏时分,暑热渐消。
    这个时候,才是打猎的最好时候。
    贺兰涯再度对慕星遥伸出手:“不至于没饭吃,和我去打猎。”
    慕星遥一犹豫:“可是你的身体?”
    贺兰涯道:“伤口裂就裂吧,睡一觉就好。我搅黄了你的工作,总不可能见你没饭吃。”
    贺兰涯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的确唬人,慕星遥在没吃的饿死和去打猎间选了去打猎。
    哪怕到时候打不到,也可以挖点野菜回去。
    她把手放在贺兰涯手心,借力站起来:“那走吧。”
    两只手握在了一块儿,慕星遥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在困难的时候,另一个人的温度、另外一只温暖的手,真的能够带来更多希望。
    她看了眼天色,念念有词:“东南西北中……今天我们去东边打猎吧,紫气东来,图个好彩头。”
    贺兰涯道:“你之前,一直是靠心情选择一个方向去打猎?”
    他倒没有奚落,声音含笑,也许是双双落难的缘故,慕星遥觉得贺兰涯现在比之以往的冰冷,要平易近人得多。
    她点头:“是啊!”
    “我本来也想去有水源的地方,想着野兽们也要喝水,我去河边守株待兔要好得多。”慕星遥道,“但是你不知道,我那两次一过去,河边一群狼在那儿喝水,它们搞团建呢!”
    “还有一次,两只熊在那儿,我能怎么办?我脚底抹油赶紧跑了。”
    慕星遥沉痛道。
    机遇,往往伴随着过大的危险。去河里喝水的除了食草动物,还有食肉动物……她只是要吃一只,吃一只都不行。在野外,没有肉就没有体力,没有体力慕星遥和贺兰涯就会被野兽吃掉。
    大家都是狩猎者,谁也不比谁超脱。
    “不必去那里。”贺兰涯道,“我们去水源的路上就够了。”
    慕星遥一愣,贺兰涯轻轻说,“根据脚印,半道截杀。”
    第67章 劝说失败的第一天
    树阴之下,贺兰涯手挽长弓。
    箭矢破空,穿越重重绿叶,精准地射在一只猎物身上。那是一只肥硕的野鸡,正在啄地上的虫豸,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它还未来得及扑棱开翅膀,就被竹箭穿过。
    慕星遥正要过去把野鸡捡起来,刚要和贺兰涯抬头打招呼,就见树梢上垂下来一条三角脑袋的蛇。
    蛇阴阴地吐着信子,朝贺兰涯的脖子间猛然射去。
    野鸡捕食虫子,贺兰涯捕食野鸡,毒蛇捕食贺兰涯。
    这片树林静谧美丽,却危机四伏。没有谁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在慕星遥正要推开贺兰涯时,贺兰涯执弓的手对着蛇头一挥,毒蛇动作极快,贺兰涯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用弓把毒蛇压在树上,另一只手果断取了毒蛇的七寸,一个咔擦用力,毒蛇脑袋软软垂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贺兰涯冷冷微笑,“也要看谁是黄雀。”
    他对呆立一旁的慕星遥道:“吓到了?”
    慕星遥情绪复杂地摇头,没有,这,符合贺兰涯的人设。
    幸好她从来没有升起过趁贺兰涯病要贺兰涯命的想法,不然现在她的下场,可能比毒蛇好不了多少。
    慕星遥赶紧去把野鸡捡回来,不然一会儿被其他兽捡去吃就不好了。捡完后,她笑意可掬对贺兰涯:“这个,能给我吗?”
    她指着蛇尸。
    贺兰涯抬眸,眼眸平静:“你要拿它去干什么?”
    “做给我们两个吃啊!”
    慕星遥理所应当道,贺兰雅平静矜持的脸终于龟裂一瞬,“吃?”
    毒蛇,吃?
    慕星遥道:“你别这个表情,你看我们两个现在有一只野鸡,一条蛇,加起来就是龙凤汤,非常鲜美富有营养。最重要的是……死都死了,浪费了不可惜吗?”
    贺兰涯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平时胆子这么小的慕星遥一说到吃,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沉声道:“有毒。”
    慕星遥点头:“我知道,把毒腺处理了就好,整个头我都不会要,你放心好了,绝对不会有事。”
    在慕星遥的坚持下,贺兰涯仍然把这条蛇尸给了她。
    但当热气腾腾的龙凤汤被做好时,贺兰涯仍然只喝汤,偶尔吃点鸡肉,对于雪白的蛇肉,一点没动。
    慕星遥倒是大快朵颐,两人坐在山洞门口,芭蕉叶被拿开了,天穹上的星光一下子散下来。
    流萤飞舞,时光静谧。
    慕星遥叹息一声:“好香。”她笑吟吟地看着贺兰涯,“我感觉这是我吃得最好的一餐,比在留仙居里吃得还要好。”
    也许,这就是劳动的力量?
    贺兰涯淡淡嗯了一声,他没有慕星遥那么多愁善感,但这样的心境,他也大致体会得到。
    慕星遥看着天上的星星:“我们来聊天吧,这几天都只能困在这座山林里,哪儿都不能去,我们也好久没有聊天了。”
    “因为你太累。”贺兰涯道,他并非不知红尘俗世。
    慕星遥道:“我今天不累啦。”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不工作就是爽。”
    “对啦,贺兰涯,我还没有给你说谢谢。”星光下,慕星遥过于美艳的脸也被笼罩上一层圣洁的星辉,睫毛一根根的如同小扇,她轻轻说,“在往尘洞里,谢谢你救我。”
    天道化身是很好的,他为了阻止贺兰涯,哪怕明知现身后是以身犯险,他也要为了修真界一搏。
    慕星遥很能理解天道化身,贺兰涯太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可是,心怀大义的天道化身为了所有人,会设置凶险的陷阱让慕星遥在另外的虚假世界死去。
    行事偏激的贺兰涯却会负伤救她。
    有时候,对与错哪里说得清楚呢?如果能够一笔一笔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世间会少多少麻烦?
    贺兰涯显然知道慕星遥说的是哪件事:“救你,也是帮我自己。”
    慕星遥记得那个任务,忽然笑道:“我们都多久没做那个任务了?”
    曾经贺兰涯恨不得一天掰成几分,能够同时并进一天做许多事情。
    “也许,天然会更好。”贺兰涯道,“没有那些具体的条条框框,你一样能对我产生影响,反而,有了约束之后,扭捏太过,失却自然。”
    他的月亮一直在变红。
    曾经,一旦有杀伐,贺兰涯杀心一起,他就无法控制自己周身的杀气和上清道体的冲突,道魔两气在他体内激烈冲突,贺兰涯体内鲜血溢了又不断恢复,双眸赤色,皮肤上也会出现赤色血纹。
    但后来,当上清道体不断被削弱后,贺兰涯就很少出现这样的状态。
    慕星遥点点头,贺兰涯真是会因材施教啊。
    许是两人同甘共苦、一起失掉所有灵力,一起落难,让慕星遥觉得贺兰涯也不那么高高在上。她大胆问道:“那,你杀了天道化身?世无天道,会乱成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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