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怎么着?不管你怎么做、怎么说,我都不会支开凌一弦的。”
    “托你们的福,她是与鲜血和暴雨一同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
    “你放心,接下来的事,她不怕看,我也不怕她看。”
    …………
    差不多两个小时后,凌一弦和莫潮生一起离开了寨子。
    当然,走的时候,他们没忘记把寨子里的玉门正式成员,当做土特产打了个大包。
    之前已经收到了凌一弦发来的消息,明秋惊和江自流早就盘亘在寨子附近。
    一见到凌一弦,明秋惊的眼里就不由自主地泛起笑意。他朝凌一弦招了招手,也客气地和莫潮生打了个招呼。
    明秋惊快走两步,来到凌一弦身边。
    他淡定且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接过那一大包、一大卷(?)、一大捆……总之就是由四五个玉门成员共同捆成一团的东西。
    明秋惊一边拎着这坨东西,一边不易察觉地替凌一弦揉了揉手。
    同时,这些私底下的小动作,一点没耽误他表情正直地汇报正事。
    “莫领队,在你们潜入寨子的这两天里,我们也捉住了一位玉门成员。经过简单的讯问,确认此人代号为‘驳’,是《山海经》中白身黑尾、独角马形的生物。”
    “另外,我们也从他那里搜罗了玉门首领的奔逃方位,和他接下来的落脚点。但关于这个信息的正确与否,还需要莫领队你进一步确认。”
    莫潮生抬了抬眉毛:“哦?驳交代的是什么地方?”
    明秋惊当即报出一个地名。
    凌一弦唰地转过头去,看向莫潮生。
    她在出发之前,有特意背过地图。
    所以凌一弦知道,驳给出的答案,跟相柳交代的地点,两边相差了大概一百二十度角,基本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
    莫潮生不出意外地笑了起来,随意踹了正被自己拎着的相柳一脚:“早料到了。”
    相柳在莫潮生手上晃了晃,连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他现在的状态,要是按照广电总局的标准,大概需要打八层马赛克才能顺利播放。
    拎着相柳的莫潮生,浑身上下写满了“人间凶器”四个大字。
    这位杀器大摇大摆地在前面开路,凌一弦三人自动自觉地排在后面,交头接耳。
    江自流悄悄地传音给凌一弦:“他手上那人是怎么回事?跟他有仇吗?看起来快要被弄死了。”
    凌一弦也悄悄地传音给江自流:“不知道啊,但我感觉莫潮生是故意的。”
    下山的路不太好走,那一大团玉门成员众,像是接力棒一样轮流在三人手中传递。
    凌一弦跟明秋惊探听八卦:“你们是怎么捉住‘驳’的啊。”
    “嗯……”
    一提到这个话题,明秋惊的脸上不由露出一秒钟的空白。
    “这其实是个偶然。总而言之,还是自流的功劳比较多一点。”
    江自流揉揉额头:“还好吧,主要是秋惊你五感更敏锐一点,先发现了驳的踪迹,不然也拦不住他啊。”
    凌一弦一下子兴奋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她就喜欢听自己两个小伙伴成功打怪的故事!
    “我发现驳的事,其实没什么好说。你和莫先生上山入寨后,我们在附近布下阵线,轮流值班,既是为了方便接应,也是为了监视其他成员入寨的动静。”
    但队员们也不是能做得面面俱到。比如说,相柳入寨的踪迹,就没被任何人发觉。
    “驳其实隐藏得很好,一连绕过了四个队员的监视卡。但他来时身上就已经负伤,气息因此变得不太和谐,露出破绽,被我发现。”
    把自己察觉驳踪迹的过程一带而过,明秋惊笑了笑:
    “正因为他受了伤,我们才判断他可能携带重要消息,所以决定在寨子外就把他拦下……唔,之后的讲述,还是让自流来吧。”
    江自流无辜地摊了摊手。
    “我们四五个人把驳围住了——哦对了,这家伙额头上长了个角诶,一会儿你看见就知道了,简直像是很丑的小马宝莉拟人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往脑袋上粘了个钻头呢。”
    凌一弦瞪大眼睛:“然后呢?
    江自流摸着下巴:“他脑袋上那个钻头,可能还挺厉害的?我看他是非常自信,头一低就冲着我撞过来了。”
    实际上,驳并不是那么冲动的武者。
    在意识到自己陷入包围以后,他特意打量了自己的每个对手,然后发现只有江自流和明秋惊比较年轻。
    年轻,就意味着更少的战斗经验,和更好对付。
    鉴于方才正是明秋惊一口叫破了他的藏身之地,又点破了他不够圆融、受伤后显得滞涩的气息状态,驳对这个温雅清秀的年轻人十分忌惮。
    反而是江自流,他不但年纪很轻,而且看起来冷酷高傲,不易相处,大约跟队友的配合也并不默契,说不准还会有些摩擦和龃龉。
    电光石火之间,思路便已成型。
    江自流,成为驳的首要攻击目标。
    不假思索地,驳将头上的独角对准江自流的方向,冲着他发起了一次猛烈的冲撞。
    那之后的事……
    emmmmmmmm……这个嘛……
    “惨,太惨了。”明秋惊叹息着连连摇头。
    “那支独角当场就撞碎了一半,磕下来的碎片我们都捡起来用盒子收好了,打算回去带给李教授当研究材料。”
    “你没看到驳那个怀疑人生的表情,直到被抬上简易担架,他还不依不饶地抓着我们队员的衣袖,连连追问刚刚发生了什么,自流是不是我们国家新发明的合金机械战斗人……”
    凌一弦:“……”
    听到此处,就连凌一弦,心中都难免滋生出淡淡的同情。
    四五个对手里,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放过最脆皮的明秋惊,反而精准定位到最难搞的江自流的啊!
    这个运气、这个眼力、这个结果……啧啧啧,可想而知,这人下半辈子就从此告别《小马宝莉》剧组了吧!
    ——————————
    走了一段路回到营地,队员们早已在收到消息以后就腾出一个帐篷。由凌一弦带回的普通玉门成员,将被分开关押。
    至于相柳,由于自身危害性较大、融合的山海兵碎片也比较危险,则由莫潮生和凌一弦搭配其他队员,对他进行轮流看守。
    除此之外,对于寨子里的其他成员,队里也拨出了一半队员,前去寨子主持秩序,配合当地政府的后续工作。
    确认过队伍情况以后,莫潮生把凌一弦叫进他的帐篷。
    “我说,我们接下来不会就带着这坨东西,”凌一弦有点嫌弃地看了角落里的相柳一眼,“继续前进吧?”
    “不会。”莫潮生稳稳地回答道,“我已经联系了我们的人,暂时原地扎营驻留几天,这批玉门成员会有人前来接手。”
    “哦。”
    得到满意的答案,凌一弦才应了一声,把自己摊平在睡垫上。
    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自己指尖上沾染了一枚干涸的血迹,大概是相柳的。
    不甚在意地搓搓手指,凌一弦又提出一个问题。
    “话说……为什么相柳的血里没有毒?”
    她的血是有毒的,美人蝎的血也有毒。
    据凌一弦体感,如果纯以毒性大小来论,相柳应该比美人蝎还高一个等阶,跟自己打个半斤八两。
    他甚至连毒素种类都比凌一弦花样多,怎么血里会没有毒呢?
    莫潮生哼笑一声:“小奇葩,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吗。”
    凌一弦的母亲,可是天下间只此一位的“鸩”。这种山海经记载的奇物,就连羽毛上都浸着满满的毒性,把它的羽毛泡在酒里,滑入食道便可封喉。
    不过,凌一弦的话倒提醒了莫潮生。
    “盯着点,铺张塑料布,然后摁住相柳。”
    他叫凌一弦进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相柳蛇应该专门生有的九个不同的毒腺。其他几个毒性稍弱的就算了,有两个毒性特别强,为了确保安全,还是先挖出来。”
    凌一弦微微一愣:“额,这个,你来还是我来?”
    莫潮生结结实实地翻了个白眼:“废话,当然是你,要是我就能动手的话,叫你干什么。”
    毒腺暴露在空气里的那一瞬,必然有大量的毒素弥漫开来。
    这种活计,不找凌一弦这种专精人士,难道他还自己来不成?
    角落里,相柳的身影弹动了一下,大概在神志不清之间,也听懂了他们这番议论。
    凌一弦摸着匕首冰冷熟悉的手柄,双膝压住相柳肩膀,在莫潮生的指点下用刀锋比住了相柳的耳根,一时间居然有点踟蹰。
    她跟美人蝎和山蜘蛛面对面地打过架、正正反反扇过鹿蜀四记耳光、在和其他武者对战的时候,也不乏乘胜追击,把便宜占到底的事。
    所以此时此刻,凌一弦并不是缺乏下手的经验。
    她只是,她就是……她唯独觉得,这一次的手感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同,凌一弦说不上来。
    她没心没肺惯了,语文又不太及格,很难精准地描述出这一刻的微妙心情。
    但凌一弦就是知道,她今天下手挖相柳的毒腺,和过去那些硬碰硬的战斗,这两者一定在什么地方存在着差异,那才是她如今心绪复杂的源头。
    恍然之间,莫潮生的手落在了凌一弦头顶。
    凌一弦还以为莫潮生又要抽自己后脑一巴掌,下意识就一低头。
    结果莫潮生把手追了过来,却只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在她头发上拍了拍。
    “不要想那么多,直接动手。”莫潮生声音平稳地吩咐道,“毒腺暴露在空气里的那一刻,相柳一定会借此机会发起反击。你要压制住他。”
    “因为意外随时可能发生,所以你要随时做好杀死他的准备。”
    听到这句话,凌一弦下意识想要转头,莫潮生按在她脑袋上的手掌却微微用力,阻止了这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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