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绿丽公路的东口形成了一道高耸的火墙,火势越来越大,逐渐吞噬了整个城镇。四辆装甲车从火海中冲了出来,飞火流星一般在公路上疾驰。
    杜月林咬牙启齿,那样惨烈的爆炸居然都没有将梁岳泽的有生力量清零,这是个什么怪物!
    但随着心跳暴涨,杜月林的眼中又迸溅出精光。来,都来!那不过是她给梁岳泽准备的开胃菜,等梁岳泽真的来到她面前,必然早就是强弩之末!
    到时候,她轻而易举就能将枪口对准梁岳泽的眉心!
    节兰地区西部的惊天爆炸令大地震颤,一条南北走向的小路上,为首的车猛地刹车,后面跟随的车也都停下。
    “地震?”周决握着方向盘,往前面张望。
    鸣寒推开车门,看向前方的密林。鸟雀黑压压地从森林中惊飞,四散而去。天空还是湛蓝无瑕,无悲无喜地俯视着这片正在经历动荡的土地。
    “是爆炸。”鸣寒来到前车旁,陈争从副驾上下来,眉峰紧皱。持续的轰鸣继续传来,森林中不时有小动物惊慌逃窜。
    “我们可能迟了一步。”陈争调整着战术手套,“双方的主力已经对上了。”
    “哥,我们本来就不是来阻止犯罪分子火并,我们的目标是清除‘量天尺’,带回重要嫌疑人。”鸣寒抬起手,理了下陈争稍微歪斜的特种背心。
    陈争点头,整队道:“上车,继续前进。穿过这片森林,就是节兰地区了,要加倍小心,注意警戒。这一路没有遇到阻碍,但不代表阻碍者不存在。”
    说着,陈争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森林,那仿佛是个没有光的深渊,他们这一路戒备的东西正在深渊的最深处等待着他们,妄图将他们一网打尽。
    在爆炸的余震中,三辆经过特殊改造的特种装甲车重新上路,保持距离驶入诡谲的异国森林。
    打头的是陈争和周决所在的车,同在这辆车上的还有从函省特勤总队调来支援的精英,以及m国的特警。
    其中一位特警叫李功盛,是李东池的手下,在m国北方的战火中长大,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将盘踞在北方的犯罪组织全部剿灭。陈争从他眼中看到了李东池、龙富生眼中都没有的东西——近乎疯狂的赤诚。
    昨晚离开孟卡菲酒店之后,机动小组和特勤集结,龙富生和下午见到时简直像换了个人。
    他目光如炬,朝众人鞠躬,“我和李东池早就被监视了,‘量天尺’在北方的节兰地区,要拿下他们就必须北上,但是我的周围到处是‘量天尺’的眼线,某些人恨不得借这次机会将我清理出去。我们如果大张旗鼓北上,‘量天尺’马上就会知道,路上也会遇到不计其数的阻碍。”
    “所以我和卢长官、唐长官商议出一个办法,趁着今天的夜色,你们在后半夜出发。我们至少能将消息按到明天上午,那时候你们应该已经到节兰地区了。”
    都是训练有素的警察和特勤,行动准备紧锣密鼓地进行,凌晨,一架运输物资的飞机悄然起飞,一小时后降落在m国中部偏北的工业城市。再往北,就无法乘坐飞机了,航路不通,使用直升机的话,更是有被火箭弹当空击落的危险。队员们换乘特种车,经由小路开向节兰地区。
    陈争和卢贺鲸保持着通讯,蕉榴市看似一切如常,但暗流涌动,无形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张开,盯着警局的一举一动。车辆进入森林后不久,通讯中断了,仅能用无线电进行短距离联系。
    李功盛额头淌下一片汗水,一边调试通讯设备一边向陈争解释:“北边通讯受限很正常,但也很危险,前方很可能有伏击。”
    陈争已经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迅速将轻步组装好,上膛。出发来m国之前,他和鸣寒进行了几次针对性射击训练,所有枪械中,他用得最顺手的还是轻步。
    特种车继续前行,陈争推开天窗,升起弧形挡板,在瞄准具中安静地观察着深邃的森林。微小得几不可查的风从林间刮过,植物腐烂的气味传来。但在这些气味中,隐约可以闻到极其稀薄的皮革味道。
    车又开了会儿,陈争在无线电中说:“二号和三号扇形散开,保持五十米距离。”
    鸣寒说:“我到前面来!”
    陈争说:“你警戒右侧……”
    话音未落,一声尖啸破空而来,陈争颜色一寒,大喝道:“周决!”
    周决迅捷地狂转方向盘,这辆肩负侦查重任的轻型特种车甩出一个锐角,车身往左边倾斜着滑出,几乎侧翻在地,就在这时,火箭弹拉着凌厉的啸声和火舌,在车方才所处的位置爆炸!
    冲击波无差别爆向四周,摧枯拉朽,树木在高温和火龙中燃烧,周决竭尽所能,将几近倾倒的车拉了回来!
    因为二号车和三号车散开及时,几乎没有受到第一波攻击的影响,但就在周决刚将一号车平稳落地时,相似的呼啸声传来,火箭弹又来了,这次至少有五枚!
    特种车天窗彻底打开,李功盛和一名华国特勤肩扛单兵火箭筒,轰隆巨响,一枚朝火箭弹的来处轰去,一枚在空中撞向飞驰坠下的火箭弹,庞大的火焰在半空绽开,无数火球滚落,被烤焦的鸟扑腾着坠落,火光飞快在林中蔓延,硝烟顿时展开屏障,刹那间森林成了一座绞杀生命的迷宫。
    “鸣寒!”陈争在无线电中呼叫另外两辆车,二号车很快应答,他们已经开到火箭弹的攻击范围之外,正在想办法包抄敌方,而三号车半天没有动静,陈争汗如雨下。
    这时,密集的子弹如同一张天罗地网,迎面罩来,正在发射单兵火箭弹的特勤肩膀中弹,发出一声闷哼。李功盛一把将他推下去,接过火箭筒就扣发,弹药刺破前方的浓烟,在敌方的火力点爆炸,惨叫被震响淹没,残肢在气浪中被送上天空,挂在燃烧的树木上。
    陈争立即给特勤止血,又有一名特勤想爬到车顶,却被陈争按住,旋即拿起轻步,飞快从车顶探出头,朝右前方点射。
    火箭弹威力虽然强悍,但在这种地方,无法密集使用,而他们所乘坐的是爆改后的特种车,机动性异常强悍,火箭弹轻易拿不下来。但机枪就不同了,他们已经深入地方的阵地,敌方占据制高点,成百上千发子弹倾泻而下,打不死都能打残!
    陈争从子弹的来路判断出机枪手的位置,但在浓烟中着实无法瞄准,所幸其中一枪似乎打伤了对方,弹雨有片刻放缓。轻步里的子弹没了,陈争下意识想换弹匣,但下一瞬,果断拿起轻机枪,照着浓烟一通扫射。
    在轻机枪和单兵火箭弹的还击下,敌方的火力被压制。在这空隙,周决下意识向左边打方向盘,试图开出这片枪林弹雨。
    陈争却喝道:“往右边开!”
    “轰——”一枚火箭弹正好落在特种车右边,气浪再一次将车掀得离地。
    但周决没有犹豫,迅速一打方向盘,避开烈火,冲向陈争所指的方向。
    “你想跟他们硬碰硬?”李功盛和特勤换位,回到车中更换装备,他的脸颊被流弹撕裂,血大股大股涌出,加上之前中弹的特勤,车中血腥气爆棚。
    陈争有紧急救护的经验,立即给他止血,“是,想要走出森林,至少还有十公里,对方有数不清的制高点,完全能够靠火力把我们埋在这里。躲不是办法,必须打掉最近的制高点,夺回主动权!”
    李功盛的伤口虽然狰狞,听陈争说完,却一把拿过消毒纱布,熟练地在脸上一绑,“我就怕你们这些从安逸国度来的警察没有豁出去的勇气!”
    “小看人了啊亲!”周决的驾驶技术在这左爆右炸中发挥到了极致,特种车不断腾起、甩尾,仿佛在汹涌的波涛中翻江倒海,子弹接连击打在车身上,但没有一次击中致命部位。
    “还有一点,我的队友在右边。”陈争紧紧捏着发出电流声的无线电,“我必须把他们救回来。”
    李功盛钻回车顶,手上架着的是骇人的重机枪,他往下看了看,“巧了,我的队友也在三号车上!”
    陈争深吸气,将副驾的车窗打开一条缝,狙击枪的枪口伸了出去。
    浓烟滚滚,夺命的火箭弹和子弹再次袭来,车顶的李功盛和特勤不顾血流如注的伤口,痛快还以颜色,被炸断的树枝不停落下,火球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枪声与爆炸声,人的听觉越来越钝。
    但,陈争却在这些与死亡紧密相关的声音中,听到了“生”的声音,它细微到了极点,是呼吸,是装卸枪声音是活跃的敌人发出的动静。
    枪口缓缓朝上,光学瞄准具在烟尘中锁定目标,经验、技术,还有枪本身的机能在这一刻融为一体,陈争扣下扳机,狙击枪独有的沉稳声音响起时,浓烟仿佛都散去些许。
    远处一座临时搭建的侦查高台上,机枪手中弹,带着重机枪从高台摔下。
    李功盛大吼一声,趁着视线不受阻的片刻,机枪狂乱扫射。一枚单兵火箭弹在机枪火力的掩护下凛然朝侦查高台轰去,硕大的火球溅射,高台拦腰折断!
    “沙沙沙——”无线电发出异样的声音,陈争立即拿起,“一号车!”
    “哥!”鸣寒的声音和枪声一同传来,还有特勤司机的骂声,陈争悬着的心短暂一松,“你们怎么样?”
    “哥!马上停止前进!对方兵力全在东北方向,有地雷阵!”鸣寒话音刚落,一枚火箭弹在特种车前方三十米爆炸,地上火光乍现,一连串地雷发生连环爆炸!
    周决转向的同时猛踩刹车,车轮几乎起火,堪堪停在地雷阵之前。
    “我来解决。”鸣寒说。
    火箭弹袭来的一刻,鸣寒所在的二号车正在往前进方向右侧转向,爆炸将三辆特种车彻底冲散,无线电失灵,紧接着十几枚火箭弹拉着催命的尖啸扑来。
    m国警察阿礼狂打方向盘,车就像被狼群围猎的羊,在火龙中不断变向,等到第一波火箭弹攻势减缓,他们已经彻底偏离了路线。下一刻,机枪子弹如流星落下,撞击在特种车坚固的车身上,就像死神的脚步。
    特勤猛地将车顶推开,用单兵火箭筒还以颜色,但此处已经是敌方腹心,火力过于凶猛,重机枪从四面八方开火,火舌在空中迸溅火花,车上的虽然都是经历过实战的精英,亦难以招架。
    一枚火箭弹险些击中特种车油缸,车被冲击波掀飞,阿礼手臂上青筋暴起,堪堪将失去平衡的车拉回来,一落地竟是将方向盘一放,转身就要去拿突击步,“我跟他们拼了!”
    鸣寒立即按住失控的阿礼,“我们一车人的性命都绑在你身上!好好开你的车!”
    阿礼黝黑的脸上全是汗水,他瞪着鸣寒,双眼晶亮,喘着粗气。这时,第二波火箭弹袭来,因为只有他们一个目标,攻势更加迅猛,特勤被弹片打中,血流如注。
    浓郁的鲜血鲜明地刺激着阿礼的神经,他大吼一声,放弃拿突击步去拼命的打算,重新握住方向盘,在密集的火力暴雨中用速度生生撕开一道生命线。
    鸣寒爬出顶窗,身边的特勤按着重机枪狂射,密不透风的子弹中,巨大的火龙嘶吼着扑来,鸣寒一把将特勤按下去,只见那火龙擦着车顶掠过,在车轮刚碾过的位置轰然炸开。
    “地雷阵!”阿礼突然将特种车打向左边,一枚火箭弹落地爆炸,右路接连三十多米发生连环爆炸,草木被引燃,一道火焰之墙蓦然升起!
    特种车被迫停下,谁也不知道哪里有地雷,特种车再扛造,底盘也绝不如车身那样防弹,一旦爆炸从下方袭来,连车带人几乎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停,敌方简直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子弹之雾排山倒海而至。开进地雷阵就是送死,留在原地则是等死,横竖都是死,鸣寒忽然说了句:“我还得回去找我哥。”
    枪声震耳欲聋,阿礼没听清,喝道:“什么!”
    鸣寒换枪,将狙击枪拿在手中,迅速爬向顶窗,“我说,你只管开,你们m国的警察,不是经常面对这些雇佣兵吗?怎么,连哪儿有地雷都判断不出来?”
    阿礼一惊,还未来得及反驳,鸣寒已经照着前方扣下扳机,子弹钻入土地,无事发生,“你来判断哪里安全,刚才你能在地雷阵前停下,说明你有经验也很幸运,你拿不准的,我来探路。”
    阿礼当即振奋,一踩油门,特种车瞬间飚出,火箭弹在他们身后炸开,泥土和树木当空飞溅。
    “万哥,掩护我!”鸣寒瞄准特种车的行进方向,接连射击,此时他无法自保,只能相信队友。
    特勤沉默点头,换弹匣的动作行云流水。
    “啊——”阿礼怒喝着轰下油门,车身如从浪涛中跃出的鲸,没有犹豫,没有停顿,一往无前。
    一枚枚地雷在狙击枪的探路中爆炸,特种车或绕开爆炸区域,或从火光上飞跃,车顶的重机枪一刻不停,单兵火箭弹悍然向敌方还以颜色。
    忽然,枪林弹雨骤停,火箭弹全都朝着西南方向飞去。鸣寒马上意识到,一号车或者二号车过来了,当时陈争下令散开时,二号车向左边奔去,这时靠近的更可能是陈争所在的一号车。
    “阿礼!”鸣寒问:“你们队里最熟悉地雷阵的是谁?”
    阿礼得意道:“那当然是你礼哥我!”
    鸣寒皱起眉,一号车的司机是周决,周决车技再高超,在m国开车却是第一次,能不能避开这边特有的地雷阵是个问题。
    “倒回去!”鸣寒说:“万哥,尝试联系一号车!”
    “明白!”
    因为火力减退,又开在安全路线上,阿礼轻松不少。林间枪声依旧不停,树木燃烧散发滚滚浓烟,人在地处,视线被严重遮挡。鸣寒在狙击镜中冷静观察,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心中一个声音道——不行。
    他们现在仍旧太被动了,敌方处在侦察兵高台上,不管是视野还是火力,对他们都占据绝对优势。几方虽然携带了大量装备弹药,但这么耗下去,别说赶到节兰地区,恐怕连这座森林都走不出去。
    得想个办法。
    得去比敌方更高的地方。
    鸣寒飞快回到后座,翻出固定飞枪,特勤一看,明白他想做什么,皱眉道:“太危险了!”
    鸣寒摇头,“现在到处是浓烟,他们的视野比我们好不了多少,等下烟雾散了,才是真的危险。万哥,你们帮我吸引火力,速战速决,我必须把那几个侦察兵高台打掉!”
    “我是特勤,要不还是我……”万哥话音未落,一直中断的无线电突然接通了。
    鸣寒一怔,立即拿过,陈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鸣寒闭上眼,微微扬起脸,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的眼尾正在轻轻颤抖,决心比刚才更加坚定。
    特勤听见他说:“交给我。”
    将通讯仪塞回特勤手里,鸣寒双手攀住顶窗,一跃而起。在无数枪声和爆炸声中,攀登索从枪口嗖一声飞出的声音实在太小。浓烟中,一道矫捷的身影逆着子弹和炮火,闪电般掠过,仿佛暴雨倾盆的湖面上,一只孤雁点水而过。
    索锥稳稳固定在树干上,鸣寒借着飞枪的惯性跃上树枝,隐没于树荫中。下方的特种车疾驰,浓烟都挡不住从重机枪口喷溅的火舌。
    敌方的子弹尽数朝特种车倾泻而去,无人注意到他已然越到浓烟之上。
    第182章 争鸣(34)
    虽然视野受到枝叶的阻挡,但仍是比在车上看得清楚。鸣寒拿出侦查望远镜,看清五个侦查兵高台,最近的一个在他狙击射程之内。这个高台也是刚才离特种车最近的,上面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似乎注意到了车上的异常,其中两人正在观察四周,寻找他的踪影。
    在又一声爆炸中,他再次打出攀登索,飞跃到离高台更近,却更高的树干上。雇佣兵显然发现有人掠过,但已经迟了,他稳住身形,连续扣动扳机,三名雇佣兵应声倒地,但另一人反应迅速,一枚火箭炮近距离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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