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主要的是蔡军形势不利。
    被死死压制在桥北一片。
    投奔乡党,要比投降好听的多。
    当场就有上百蔡军喜滋滋的奔向摧锋都。
    战场上,但凡有一人倒戈,立即就能带动一大片。
    掉转矛头的人越来越多,厮杀声也逐渐变成了骂声,当场骂起了黄巢和秦宗权……
    秦宗权投降黄巢,蔡州不停的给前线贼军输血,侵犯了蔡人的利益。
    从此战就能窥见一二,蔡军被驱赶在前,草贼督战在后。
    这不像是精诚合作的样子。
    盖洪一直隔岸观火,摆明了将蔡军当炮灰。
    天地万物,无不遵循利益原则。
    人可以背叛一切,唯独不会背叛利益。
    肉眼可见,秦宗言的左翼在逐渐崩溃,并且很快影响到全军。
    瞬间,陈玄烈仿佛抓住了什么,战争的本质是利益,这一战,其实可以势如破竹!
    “许蔡皆为忠武军,忠武不杀忠武,蔡人不杀蔡人!”陈玄烈大吼起来。
    “说甚?”安仁义睁大一对铜铃般的牛眼。
    “喊,全军高呼,许蔡皆为忠武军,忠武不杀忠武,蔡人不杀蔡人!”陈玄烈来不及解释什么。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忠武不杀忠武,蔡人不杀蔡人,就是最大的政治正确。
    这么蔡军,只要投奔过来两三千人,这场大战就可以势如破竹,若这剩下的一万五千多蔡军都投奔过来。
    哼哼,秦宗权和黄巢就有难了。
    说实在的,陈玄烈现在心中万分感谢秦宗权秦宗言两兄弟,这完全是给自己送温暖。
    不过心中对许德勋的评价再上一个台阶,目前可以与符存、华洪并驾齐驱了。
    当然,符存和华洪还没进入高光时刻,二人巅峰远未到来。
    陈玄烈顿时有种猛将如云之感。
    中原人物鼎盛,当初没有选择去荆南、湖南是对的。
    所谓王气,其实就是人气!
    陈玄烈心中燃起一团烈焰,仿佛很多遥不可及的东西,忽然之间不再那么渺茫和遥远。
    “许蔡皆为忠武军,忠武不杀忠武,蔡人不杀蔡人!”
    吼声此起彼伏,一浪接着一浪。
    蔡军很快就陷入迷惘当中。
    陈玄烈跃马上前,振臂狂呼:“秦宗权将尔等卖给草贼,卑躬屈膝,任人鱼肉,是可忍孰不可忍,蔡州的兄弟们,当重回忠武旗下!”
    身后的“忠武”牙纛迎着狂风摇动。
    烈日下,无数人望着偌大的“忠武”二字。
    一百多年来,他们的父辈、祖宗都曾在这杆大旗下征战四方。
    “回来!”陈玄烈长槊指向正面,蔡军情不自禁的垂下了手中兵器,迷惘、犹豫,直到有人小跑过来……
    接着一群群的蔡军跑向“忠武”牙纛。
    战场立即混乱起来。
    有人心还在“忠武”,自然有人一条道走到黑。
    蔡军竟自相残杀起来。
    “进军!”陈玄烈抓住机会,率军冲杀上去。
    这时南岸的草贼发觉不对,涌向小商桥,或者干脆跳入河中,奋力往北岸挣。
    决战在这一刻拉开序幕。
    “安仁义何在!”
    “末将在!”
    “让草贼见识见识沙陀铁骑的厉害!”陈玄烈激动无比。
    安仁义忽地睁大眼睛,眼中带着清澈的愚蠢,“五郎,这人山人海的,桥被堵住了,骑兵过不去……”
    陈玄烈也睁大眼睛望着他,以前没发现他的逗逼潜质,不是所有人都有符存、华洪的潜质,“不会从上游或者下游绕过去吗?桥就这一座吗?你是骑兵、骑兵!”
    安仁义干笑一声:“领命!”
    说完就带着五百沙陀骑兵向下游奔去。
    贼军重甲步卒从桥上杀过来,其他轻卒从泥水中挣到北岸。
    这些人加入战场,更加混乱了。
    轰、轰、轰……
    西北面忽然烟尘大起,一条长龙踩着风沙狂奔而来。
    为首一将,左手剑,右手槊,威风八面,不是王重师是谁?
    “来的正好!”陈玄烈大喜。
    兵法有云,兵半渡而击之。
    草贼正争抢着过河,完全没防备西北面一支骑兵杀来。
    王重师虽然傲气,但本事是货真价实的,选在这个时候杀出,足见其并非胸大无脑之辈。
    与沙陀骑兵的驰射不同,王重师一马当先,直接杀入贼阵,挥砍攒刺,周身血肉横飞,一片惨叫,马蹄下踏出一条鲜红血路,直指草贼中军牙纛。
    仓促之下,贼军连弓弩都来不及备上。
    只能在牙纛之前堆积重兵。
    王重师勒转马头,朝贼军薄弱的左翼杀去。
    在贼阵中肆意冲驰,如入无人之境,几个贼将迎了上来,剑光一闪,身首异处,干净利索。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骑兵对步卒压倒性的优势。
    数万贼军,生生奈何不得这两百骑兵,还被挫动了阵脚。
    如果这时候安仁义的五百沙陀骑兵赶来,贼军就算不崩溃,也会军心大挫。
    但这人不知道跑哪去了,迟迟见不到踪影。
    王重师是许人,知道地形,安仁义是外来户,不熟悉许州地理。
    时机已经成熟,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陈玄烈高举长槊,嘶声大喊:“忠武的儿郎们,渡河,杀过河去,鸡犬不留!”
    “杀、杀、杀!”
    士卒回以最热烈的呼声。
    摧锋都、拔山都、骁儿军、土团,甚至刚刚倒戈的蔡军,全都顶着敌军的压力奋力向前。
    贼军本就混乱,阵型早就散了。
    即便个别蔡军再勇猛,在成建制的阵列下,终究是徒劳,不是被花队砸死,就是被长枪刺成筛子。
    其他蔡军干脆扔下兵器,掉头就跑。
    河中的贼军见势不妙,又挣扎着往回跑,自相践踏,乱作一团,越是乱越是泥足深陷。
    整条小商河中都是人,仿佛一颗颗成熟的萝卜,等着人去拔……
    拔山都最先杀过河岸,一个个歇斯底里的呼喊着:“杀贼!”
    草贼过境,他们损失最大。
    唐末五代的这些牙兵,有奶便是娘,但一旦侵犯到他们的利益,便是不共戴天的死敌,牙兵们在本土作战,无不以一当十。
    昔日吴少诚父子凭淮西一镇,抵挡了十六路唐军三十多年。
    河朔魏博军亦是如此,与大唐杀的天翻地覆,坚决不低头……
    “杀回蔡州,解救家乡父老乡亲!”摧锋都又喊了起来。
    陈玄烈心中咯噔了一下,若能乘势攻破蔡州,秦宗权就真的大势已去了。
    眼下贼军兵力全都集中在陈州,蔡州正好空虚。
    若能快速拿下,天下形势亦将为之一变!
    陈玄烈心中火热起来,蔡州非但是中原大战的棋眼,也是未来中原争霸的核心所在。
    唐末五代,蔡人足迹遍布天下,蜀国、杨吴、后梁、闽、吴越,都有他们的身影。
    甚至连南汉刘氏都是祖籍上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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