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已经死了?”
    辛子秋闻言,眉毛不自觉地挑了挑。
    他其实根本不认识什么陆孚,这个消息乍一看也与他毫不相干,但不知为何,在听了丁君杰的话之后,浮光掠影般的灵感却突然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正如划破天际的闪电,于一刹那间冲开了眼前的重重迷雾,照亮了通往秘密的康庄大道。
    可正当辛子秋想要借助这短暂的耀目流光看清那个秘密的时候,昙般的华彩却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之中,一切线索再次如渺若烟云般,生出种种幻相,令人真伪难辨,不知所措。
    丁君杰却没有注意到辛子秋一瞬间微妙的表情变化,而是慢条斯理地为他解释道:
    “没错,据我所知,陆孚在得到传承,晋升高阶行者之后,没过多久就在一次团队对抗任务中身亡了。这个消息是由婆娑世界在任务进行中即时通报给所有行者的,当时耳闻目睹者众多,是做不得假的。”
    辛子秋眼睛眯起:
    “那这件事该怎么解释?你才刚刚说过,婆娑世界之中没人可以起死回生,莫非是陆师兄看走眼了?”
    丁君杰尖声尖气地笑道:
    “虚行子这个人,谨慎得可怕,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他绝不会下结论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其实你也不必奇怪,这十几年来,浮生境中一直都隐藏着一些本该在各种任务中死去的行者,这已经是不公开的秘密,尤其在资深高阶行者的小圈子中,更是流传甚广。
    “有人猜测,也许婆娑世界骗了我们,故意制造了那些行者死亡的假象,但实际上出于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将他们安置在了浮生境,秘密执行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
    “也有人猜测,这些行者大概真的已经死在了各种危险任务之中,但他们的尸体却没人看见过,也许他们的残躯已经被婆娑世界收走,被重新安插了一个新的命格。换句话说,虚行子所见的陆孚,可能早就不是原来的陆孚了,而是占据在他躯体中的另一个人而已。或者,嘿嘿,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人。”
    辛子秋轻轻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苦笑一声道:
    “你们的想象力还真是够丰富的,连这种事都琢磨得出来。”
    丁君杰冷哼一声:
    “哼,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连你这个初阶行者都能掌握命格神通,更别提无所不能的婆娑世界了。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提高了声音说道:
    “不论如何,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你难道不想知道么?比如我们这些行者为什么会被选中?婆娑世界交给我们各式各样的任务,又给予我们种种好处,究竟有什么目的?你小子是个聪明人,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想过这些。
    “一直以来,所有行者都痴迷于在各种任务中提升力量,获得更强大的道具,但是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谁能保证婆娑世界就一定是心怀善意的?
    “如果先前的传闻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婆娑世界可能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们,甚至在利用那些本该死去的行者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而我们所有人却都被蒙在鼓里,还在傻乎乎地任人摆布,甚至连生死也只在其一念之间。难道你不觉得这很可怕么?
    “除了至强者之外,我们这些普通行者根本没有和婆娑世界沟通的渠道,因此以往这些事情都是以讹传讹,谁也没亲眼见到过,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被我们碰上了……”
    丁君杰虽然只有一道影子在此,但从他渐渐愈发高亢的音调中,可以很明显地听出那掩藏不住的激动。
    他慷慨激昂地尖声说道:
    “如今虚行子被人袭击,肯定是因为他的查访已经接近了某种真相,这就说明,我们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对的。只要咱们能继续完成他的调查,把陆孚的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也许就能发现那些死而复生的行者究竟从何而来,甚至……甚至咱们有机会发现婆娑世界真正的秘密……”
    辛子秋心中猜测,这也许就是燃灯古佛派丁君杰和虚行子进入浮生境的真正原因,不过他却并没有并没有被丁君杰极具煽动性的说辞打动,反而嗤笑一声,出言打断了对方的话茬,同时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得了,别那么激动,好奇害死猫,婆娑世界的事,知道的太多可不一定是好事。”
    丁君杰不解:
    “你难道就指望一直做个提线木偶?连个原因都不想问么?”
    辛子秋冷笑道: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陆师兄昏迷不醒,你没了帮手,想要拉我入伙么?这个没问题,就像咱们刚说过的那样,只要你能保证灵山能帮助我查出我父亲去世的真相,我可以冒一次险,但现在涉及到了高阶行者,光是这点承诺可不够了……”
    丁君杰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
    “得加钱……”
    “……”
    辛子秋笑了笑:
    “除了灵山需要恪守承诺之外,我还需要拿到这次浮生境的优胜,进入核心一次。”
    丁君杰的语气明显低沉了下来:
    “这个……不行,进入核心的必须是虚行子。”
    辛子秋耸了耸肩:
    “那就算了,我干脆在这里了结了陆师兄,咱们一拍两散,各凭本事。”
    说着掏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下。
    “慢着!”
    丁君杰大喊一声,紧跟着说道:
    “你杀了他,就别想得到灵山的支持,而且我保证,你以后想要查找任何线索,都会受到我们灵山强烈的阻挠。你永远也别想知道辛元礼死亡的真相……”
    辛子秋嘿然一笑:
    “你这话,吓唬吓唬三岁小孩子还差不多,不过,我也不喜欢麻烦。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如果陆师兄能醒过来,而且真的能活到最后,那我需要一个跟他公平决战的机会,你不许插手。”
    丁君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可以,这个我答应你。”
    辛子秋闻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爽快地将手中匕首收在袖中: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想必斗战胜佛不会令我失望。”
    他心中猜想,身为高阶行者,丁君杰即使一道意念降临在浮生境,也绝不会毫无战斗力,否则怎么可能一路跟随虚行子,为他提供帮助呢?
    更不用说他可能还拥有一些燃灯古佛给予的压箱底手段,但想必那是为了对付其他强大敌人所作的准备,不会轻易浪费在自己这样的普通行者身上。
    当然,辛子秋也相信,如果自己真的执意对虚行子出手,丁君杰肯定会不计代价地想办法阻止,但那样弄得两败俱伤,也非他所愿。
    相比之下,用灵山的一个人情和所谓“公平决斗”的口头承诺换来辛子秋的帮助,对丁君杰来说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他也正是利用了这点,反复地试探灵山的底线,为自己换取更大的回报。
    至于他自己,既然已经牵扯其中,那不妨想想办法查出朱慈烺的真实身份,看看他究竟是否是那个据称已死的陆孚,和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若是陆孚在死后能以某种形式存在于婆娑世界的话,那么也许父亲也可以。
    尽管这件事有些虚无缥缈,但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至于其他的事情,不论婆娑世界究竟对行者是善意的培养,还是恶意的利用,那都是燃灯古佛,元始天尊他们这些至强者该操心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初阶行者惦记。
    想到这里,辛子秋下意识地将手笼在袖内,轻轻握紧了藏在口袋之中的那枚沁色古玉,感受着其上散发的温润暖意,思量妥当,下定了决心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先想办法接近这个皇帝,查查他的真实身份。”
    丁君杰问道:
    “时间紧迫,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辛子秋努了努嘴,轻松地说道:
    “没有,不过我现在好歹也是大明监天司的千总,总会有机会的,你不必操心这些事,先想想看怎么才能对付那个小乞丐,不然有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劲敌在暗处,就算咱们查清了一切事情,也束手束脚,什么都干不了。”
    丁君杰有点无奈:
    “可是我只有一道意念在这里……”
    辛子秋斜睨着眼睛,看着墙上那道昏黄扭曲的影子,冷笑道:
    “少废话,这么大一件事,你们灵山肯定早有周密的计划,就算陆师兄倒下了,也肯定还有应对的手段。藏着什么压箱底的手段,现在都赶紧拿出来吧,别指望我一个初阶行者收拾所有的烂摊子。”
    话音落下,见丁君杰沉默不语,辛子秋明白,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果然,浮生境机会难得,尽管虚行子确实是这一辈行者之中的天之骄子,灵山也不会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
    不过,辛子秋虽然好奇燃灯古佛留下了什么后手,但也明白这必定涉及到灵山的隐秘,绝不会轻易示人。
    瞧丁君杰三缄其口的样子,不管自己怎么问,他也是断然不会说出来的。
    当然,他也没兴趣掺和到这些事情当中去,只要灵山能帮忙找到跟父亲有关的线索,他并不介意放虚行子一马,甚至与他们冒险合作,但其他不相干的事情,少知道一些,并不见得是坏事。
    言尽于此,辛子秋也没兴趣再逗留下去,随口说道:
    “好吧,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会查出朱慈烺是不是行者,同时试着找一找那个小乞丐的行踪,你来想办法对付他。”
    说着,他不再理睬墙上那道似有若无的影子,转身大踏步走出了牢门。
    但他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转了个弯,绕到了另外一间监牢,掏出钥匙打开门,一个闪身走了进去。
    这里同样由秘银铸就,灰白色的银砖参差不齐,在角落中歪歪斜斜地倒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四肢被拇指粗细的秘银锁链捆住,就连脖子上也套着个银白色的项圈,被链子拴着,另一端焊死在墙上,根本无从脱逃。
    这里关押的不是别人,正是英灵殿的中阶行者艾登。
    艾登和虚行子一样,都被小乞丐使了手段,人格也发生了变化。
    辛子秋觉得,从虚行子那里问不出来的东西,或许可以在艾登那里碰碰运气。
    很明显,经过之前的发狂,监天司的地牢对这个刚抓获的“心斋”加强了防御,但实际上,就算没有这么多的秘银锁链,如今的艾登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制造任何麻烦了。
    此时,他正软绵绵地歪倒在地上,乱蓬蓬的金色长发散披着,曾经如刀削斧凿一般的帅气脸庞也变得浮肿憔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几乎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在监天司的这个遍布秘银的地牢中,辛子秋倒也不怕艾登暴起发难,走上前去,用脚尖在他肋下轻轻踢了两脚说道:
    “我说,你小子之前不是很嚣张么?倒是起来呀。”
    见地上的艾登只是微微动了动,辛子秋眼珠转了转,故意用嘲讽的语气继续道:
    “你不是要找罗睺么?我就是罗睺,我就是辛元礼,你有本事就说话呀……”
    然而此时的艾登已经不复之前发狂时的样子,听到有人说话,勉强回答道:
    “谁是……罗睺?”
    说着,他慢慢睁开眼睛,一对湛蓝色的眸子昏黄浑浊,似乎了很长时间才找到焦点,在看清了面前的人之后,一抹异样的神采顿时浮现在他脸上。
    挣扎着支起身子,艾登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你是……萧……自在?”
    话音刚落,他便再次瘫倒在地,仿佛说出这两句话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辛子秋闻言一愣,看这个样子,自己眼前的艾登,竟然已经恢复了神智。
    这就意味着,关于那个神秘罗睺的线索再一次断掉……
    辛子秋心中无名火起,上前一步抓住了艾登的衣领: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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