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渊再度踏上云州的地界时,不由得感慨万千。
    离开之时,他没曾想自己竟然要如此久才会再回到这里。
    那时他修为尚低,见识尚短,在那之前除了不远的西漠,更是从未出过云州之地。
    如今谢渊已经踏足大江南北,进过许多秘境,也见过顶尖宗门的传人,世家大族的高徒,参与过武道天骄的争霸,去过万年密教的老巢。
    甚至摇身一变,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成了大世家的嫡系,乃至现任家主。
    他的实力,也从初窥门径的好手,经历许多,到得距离宗师都只差临门一脚。
    而这一切,都是从云州开始。
    谢渊望着这片熟悉的土地,有许多想去看看的地方。
    小石村的土屋小院,盘龙镇的小武馆;
    还有云照县的镖局旧址,镖局老人们带着老镖头的家眷后人转行做起武馆和药房生意。谢渊在云山时暗中照拂过几次,送过一些自己用不上的资源——他虽用不上,对镖局可太珍贵了。
    那时他们还过得不错。后来虽然谢渊离开,司徒琴曾在来信里不经意提到过,她让人打过招呼。平西王府仍有许多忠臣良将散于西境,手下更有不少能人。凭她在云州的影响力,府里隐约一句话,便可保镖局众人一世无虞。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应该不会差。
    还有李兰王磊一家三口,虎娃应该到了上私塾的年龄。谢渊悠悠想着。
    他曾给过不少银钱,让邻居兄嫂搬到了云照,不会缺银子。但谢渊自从云照离开后,就刻意和他们一家拉开了距离,后面更是连暗中照拂都尽量避免。
    谢渊碰到的敌人越来越强,越来越势大,他就当个孤家寡人挺好。虽然后来回归谢氏,但以谢家内部的不休纷争,还有外部的环伺之敌,谢渊想过几次,觉得不把这一家人带到谢家范围内也许更好。
    至少在自己真正能掌控全局之前。
    这是普通而平凡的一家人,谢渊现在身边的任何一点风波,都可能对他们是灭顶之灾。就让他们留在普通人的世界,过平凡而富足的生活吧。
    而且虽然他为以策万全、以普通邻居的方式待他们,但司徒琴不需要他说,有平西王府的旧人在云照照管一切,让他心安。
    还有就是云州府了。
    谢渊很想直接去云州府那座位于幽巷中的深宅大院,找于水榭抚琴的绝世佳人。谈天说地,吃吃点心。
    很久没见司徒琴了,谢渊想念她的琴音。
    不过这些想去的地方都只能先按纳心情,还有更紧要的正事需要先处理。
    谢渊呼了口气,望着那隔着数百里都能望见的宏伟高峰,迅速向那边遁去。
    云山山麓,山门处。
    两名看门弟子正自伫立,脑海中却已经演练起剑招来。
    还没出正月,山上虽然灵气飘荡,气候温润,山脚下却银装素裹,少有人行。
    过年该回家的回家,该出门的出门,这会儿进出云山的人不多。
    两人都在走神,不过看门弟子自有警觉,一直分神留意着上山之路。
    突然。
    一名穿着便服、背负缠布长棍、腰间挂剑的憨厚男子走了过来。
    两人同时一怔。
    什么时候出现的人?他们一直站在这里,却根本没有看见。
    见来人出现的突兀,打扮又很怪异,看门弟子手按着剑,警觉的问道:
    “来者何人?”
    谢渊掏出令牌,高高举着:
    “内门弟子,张山。”
    他客气的递过令牌。
    两名弟子查看了一下,见没有任何问题,不由略微奇怪。
    他们入门不算久,但近两年常驻山门,上下云山的弟子大多面熟,从未见过这个张山。
    两人翻了下名册,发现内门确有此人,标注的是三年前便出去游历。
    谢渊远远瞟见名册上还有自己的备注,不由又是惊奇又是温暖。
    虽然查到信息,但对这种久未回归又面生的人,又看谢渊装束奇特,两名弟子对视一眼,还是谨慎道:
    “张师兄稍等,我们派人通报一下。”
    谢渊点点头:
    “无妨。”
    云山对山门防范还是颇为谨慎的。
    于是一人放飞一只巴掌大的异种云雀,就见云雀瞬间窜上山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谢渊搭话,既问游历风光,又暗中打听谢渊在内门的师长朋友,练剑经历。见谢渊说得皆无纰漏,心中便信了八九分这的确是一名游历归山的师兄,只不过不如何出挑,两人未闻其名。
    张山在宗内曾经小有名气,也曾在小潜龙会上扬名。但时间已有几年,几年的新人新事早就掩过当年旧闻。
    剑宗后来也和姚家起了矛盾,未曾宗内宣扬,两名资历不算老的弟子便只觉这名字有些微耳熟,却想不起。而这个名字,耳熟是正常的。
    没过太久。
    山上忽然有一道飞快的遁光,直冲山门而来。
    值守弟子一惊,这应是一名宗师前来,不知是哪位长老?
    他们一时又有些警惕,若是普通的内门弟子,按理不会有长老前来查验。难不成这个张山,还是有问题?
    甚至要宗师来处理?
    两名弟子按着剑,浑身绷紧。
    待到那光芒眨眼间来到近处,露出形貌,两名弟子更是惊讶。
    竟是大师兄秦真阳!
    他事务向来繁忙,若非事关重大,岂会亲自下山?
    两名弟子神情紧绷,感觉事情大发了。
    看着秦真阳落到面前,两人悄然后退,将大师兄护在身前。
    看门弟子,要的就是机警,两人自是个中翘楚。
    秦真阳脚踩地面,看着谢渊,面目沉静的点头:
    “张师弟,你来了。”
    “秦师兄,经年未见,师兄已经突破宗师大关,可喜可贺!”
    谢渊笑着拱拱手。
    秦真阳摆摆手,目光流转,在谢渊身上打量:
    “师尊说过你的事情……我这点进步,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很快便被你追上。”
    谢渊摇摇头:
    “师兄是稳扎稳打、厚积薄发的路子,越到后面越是勇猛精进,前途不可估量。云山上最年轻的宗师,就莫要谦虚了。”
    秦真阳微笑道:
    “我还比不上师尊当年,但师弟……呵呵,咱们这便上山吧。”
    他拉着谢渊,把臂言欢,迅速沿着山道上了山去。
    两名守门弟子看着这一幕,愣了一会儿,才面面相觑。
    好像与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你听见他们刚刚说的什么了吗?”
    “听见了。”
    “你听见什么了?”
    “秦师兄的意思,应是他不如这位张师兄。”
    “看来我没听错……”
    那名弟子露出震惊的神色。宗主亲传接班人,云山首席大弟子,年纪轻轻已是宗师的秦真阳,竟对这名不见经传的内门弟子如此客气、如此推崇?
    “这张师兄,是什么来头?是我们入门前的什么大人物吗?”
    “我……我不造啊,回头打听下。”
    谢渊和秦真阳一路上了主峰。
    中间秦真阳一直在给谢渊讲近两年宗内的事情,如哪名师兄师姐突破了,哪名长老领悟了新的剑法,哪位同门练功受了伤,等等等等。
    谢渊听着听着,吹着清凉却不刺骨的温和山风,感觉回到了当初在云山上一心练武的日子。
    “其实这几年门内虽然多了许多新人,多了一些变化,说来却也没什么不同。云山还是那云山,相比山下,山上静修的时光仿佛更缓慢些。”
    踏上主峰,秦真阳总结道。
    谢渊点点头,感叹:
    “这样挺好,适合练武。”
    “看来张师弟不胜红尘侵扰。也许,你还是更适合这样的日子。”
    秦真阳看着谢渊,说道。
    谢渊颔首道:
    “我一直更喜专心修行,不习惯身边都是杂事操心的日子。秦师兄还有宗主一边将宗门管理得井井有条一边还没耽搁修行,就像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让人佩服。”
    “习惯也就好了,都是这么过来的。张师弟你那么大的担子,做得已经足够好。”
    秦真阳勉励道。
    谢渊只是微微一笑,而后有点不好意思道:
    “秦师兄和宗主,是什么时候……”
    秦真阳明白他的意思,带着一点回忆、一点好笑:
    “你最早在剑峰的时候,就知道了,嗯。那次师尊直接让我去你老家看了看,发现另有一名张师弟,从未上过山,恰和外门退出的陈师妹结亲了。我看在张师弟的份上,还随了礼钱。”
    “果然那么早……看来我一直是在自欺欺人。”
    谢渊想到自己努力的演戏,有几分尴尬,看来自己纯粹是李星拓繁忙宗务之余的乐子。
    秦真阳摇摇头:
    “我早说这样不太好,但是师尊一直都是那般……但他也是看你本性纯良,故而才一直留你在山上。
    “既然上得云山,便都是剑宗门人。”
    他轻轻敲门,然后将书房门打开。
    两人已经到了。
    李星拓从案牍中抬起头,瞥了一眼,然后就又埋头处理文件:
    “来了?坐一会儿。”
    就跟过去几次接见谢渊一样。
    谢渊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好像还在这山上练剑,是一名普通内门弟子。
    秦真阳掩好门离开,留谢渊一个人坐在旁边等待。
    书房内只剩笔纸相触的簌簌声,李星拓将手上这份文件批示完毕,放在一边,搁笔。
    他看着谢渊,扫了一眼,问:
    “看起来已经准备好了?”
    谢渊望着面前已经显示圆满却首次未突破的功法,点了点头:
    “都准备好了。”
    姬轩实力很强,一场大战给了不小的压迫力,恰将最后一点难啃的进度推至圆满,不然谢渊还要多一段时间。
    李星拓眸光一闪,道:
    “好。”
    他打开书桌抽屉,拿出一根水晶剑柄,然后抛给谢渊。
    谢渊双手接住,好奇的看着这个光秃秃的透明剑柄,等着李星拓解释。
    “有形无质剑,宗内的法宝,可以贮存内力。”
    李星拓说着:
    “浮光掠影剑消耗太大,祖师爷打造了这件法宝,贮存内力,以备久战。因为是给浮光掠影剑用,可存大宗师境内息,算是神器。”
    谢渊看着这个奇异剑柄,顿时郑重。
    这竟是一件传说中的神器?
    云山上下应该没有第二件如此品级的东西了,这就是云山剑宗的镇山之宝!
    听起来效果跟自己手上的谢家家主扳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是内息版本。
    但其效果看似简单,却可供大宗师之用!光凭这一点,就绝不是说的那么普通。
    “你将内力注入此剑,可以轻易将全身功力都存入。若是逆转心法,内力倒退一层应无问题。不过要注意,到时候剑内内息如涡流,自动吸取,以你这点境界,不要被吸干了。”
    李星拓叮嘱道,显然这法宝对谢渊来说层次有点高。
    谢渊了然,这东西可以起和养身功一样的效果,不过是效率和容量全面加强版。
    这样的确有用,不过内息品质……
    谢渊正在思忖,李星拓就道:
    “为防意外,你逆转功法期间我会看顾你的。顺便我会用心法封禁你的内力之属,让其尽力靠近普通蜕变境界。
    “然后,我建议你去剑峰上突破。风刀意剑,最可磨练你的血气,提升其品质。此消彼长,你内外平衡、以通天地,当不成问题。”
    谢渊听了,眼睛发亮。
    原来李星拓都给自己规划好了。只能说不愧是顶尖高手,这般量身定制的法门,听起来十分合理而有效,比谢渊自己琢磨的靠谱许多。
    “宗主,我感觉这个方法,可行!”
    谢渊跃跃欲试。
    李星拓也颔首道:
    “这应该是最适合你目前情况的法门。但你的情况终究特殊,不能完全和正常情况的突破等同视之,只能做到尽量类似。所以实际突破起来到底如何,还要看你自己的机缘和把控了。”
    “师傅引进门,修行靠个人。我明白。”
    谢渊重重点了点头:
    “宗主,我准备好了。”
    李星拓挑了挑眉:
    “不再调整准备一下么?”
    “我已经准备很久了。”
    谢渊笃定的说道。
    在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调整状态,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李星拓见他坚定的表情,微微颔首:
    “既如此,你现在就试试吧。”
    谢渊拿着有形无质剑柄,逆运心法,将大金河功注入其中。
    同养身功转化大同小异的感觉,内力从那金灿灿的河流中被抽离,不只是水位降低,而是河床也渐渐变窄。
    让人不太舒适的感觉生出,如同抽血,却更甚,像是体内精华都被倾出。不过谢渊有所准备,缓慢而坚定的将大金河功内息连同境界降低,顺着经脉,注入剑柄。
    透明的水晶剑柄微微发光,渐渐出现了异像。
    剑柄上的空气微微波动,几不可查的微光亮起,顺着剑柄延伸,就像伸出了剑刃。
    短匕,短剑,长剑……随着谢渊注入内力,剑刃越变越长,直到成为足了三尺的无形之锋。
    谢渊看着这奇异的一幕,眼睛微睁。
    这是内息生出的剑刃,是纯粹的气剑,有形无质,因时而变,盖莫能御。
    这样的长剑,看不见,摸得着,内息由这剑柄激发,变得锋锐胜过天下兵刃,又变化莫测,便是谢渊也想象不出该如何抵挡。
    如果再配上浮光掠影剑……
    谢渊心中凛然,怪不得云山剑宗虽然偏居一隅,体量不大,但一旦出了大宗师,那一两代就是天下最顶尖的宗门。
    不过凡事有利便有弊。
    太利的剑法,往往难学会。云山剑宗的顶级剑法便是太利,云龙九式、千山雾隐都是高阶剑法的上流,入手极难。
    而浮光掠影剑就更是要求极高。
    不只要求剑法天赋、悟性,对修为境界、内力功法也要求同样顶尖的资质。
    故而云山上此剑传承常常断代,导致云山剑宗虽然有强横一时,终究难以盖压一世。
    “别走神!看什么看?只是借你用,别想带走。”
    李星拓略带警惕的声音传来。
    这小子,练功就练功,怎么突然眼光闪烁、贼眉鼠眼起来?
    谢渊讪笑一下,只得重归心神,继续投入的转化功法。
    水位愈低,河岸愈窄。
    谢渊凝着眉头,仔细控制。
    有形无质剑的锋刃处愈发模糊,目光投去都要眼神一眯,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觉有些刺痛。
    透明水晶剑柄中隐约有涛声传出,定睛一看,似乎能看到气劲如同涡流。
    李星拓坐在书桌后面,虽然看起来仍在处理公务,一缕心神始终挂在谢渊这处。
    他见谢渊逆转功法小心谨慎,往剑柄中注入内息缓慢而稳定,十分顺利,没看出控制不稳的迹象,不由略有惊讶:
    “他为什么这么熟练?是了,肯定是早就为此准备,习练过这个方法。逆运功法既不好受,又吃力不讨好,真是难为他了。”
    李星拓觉得这孩子也不容易,不由微微点头。
    但见谢渊降低功法层次应该没问题,李星拓便准备助他一臂之力。
    他竖起食中二指,指尖顷刻间凝聚出一把银色的小剑。
    小剑约摸就指头长短,一指粗细,银光朦胧,质如水银。
    李星拓骈指一引,银色小剑咻的一声,直接射入谢渊眉心。
    谢渊浑身一震,感觉一把小剑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经脉中。
    那条金河上,小剑化作一道银光,飞速掠过河面,所到之处,河面全部染上银色,变得有些凝滞。
    细看过去,隐约符文闪烁,金河的庞然水势似乎被封印,静水流深的感觉也变得模糊,就像普通的河流,像三变境的内息。
    谢渊心中一动,感觉这样转化就更为方便了,速率不由加快。
    不知多久。
    谢渊全身一松,仿佛做了坠落梦一般往下坠去,而后又稳稳停住。
    体内的那条金河静悄悄的,变得窄了许多。银光封印间,不管质还是量,都是第十层的水平。
    谢渊心里莫名失落,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瞧你那德性。”
    李星拓戏谑的声音传来:
    “以退为进,是为更进一步,何苦作依依不舍模样?”
    谢渊睁开眼睛,回过精神,拱手道:
    “弟子明白,不过失了功力,一时情难自已。”
    李星拓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打量着他:
    “感觉如何?”
    “感觉只是普通的气血三变境……感觉,很好。”
    谢渊目光炯炯。
    巅峰的血气和安静的河流终于势均力敌。
    可以开始突破了。
    李星拓问他:
    “精神、心境如何?”
    “比之前更佳。”
    谢渊认真点头。
    李星拓缓缓道:
    “既然如此,你便去吧。
    “剑峰第六十九层,是你突破宗师之地。”
    谢渊起身,拱了拱手。
    书房门打开,秦真阳再次出现,领着谢渊往后殿通往剑峰的门行去。
    一路无话,气氛略有些庄重。对任何武者来说,这都是一件大事。
    路上不断有杂役或值守弟子向着秦真阳问好,同时好奇的打量着他旁边的这名弟子。
    觉得面生的是新人,觉得有些面熟的,得是多年的老杂役了。
    但老杂役弟子只是看了一会儿,便认出这个数年没见的面孔,一时露出惊异之色。
    张山?他又回来了!
    杂役们很难忘记这个传奇人物,从杂役院平步青云,迅速进入内门,还立功得了机会上剑峰感悟。
    同时,他留下的至今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规矩,仍然在柴房沿用下去。一块块刻着吉祥话的木柴,凝聚的是杂役们的血泪,以及无数对始作俑者的咒骂。每个新进柴房的杂役,照例先骂张山三天,这也是规矩。
    杂役们最先认出,间或打着招呼。
    谢渊望着这些或眼熟或陌生的面孔,一一点头回应。
    好像有个曾经比我起的还早的杂役弟子,叫什么来着?他怎么仍在这儿……
    谢渊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定睛一看,发现他穿的却是值守弟子的衣服,顿时微微点头。
    曾经杂役院起得最早的两人目光相接,相视一笑。
    到得剑峰大门前。
    值守这里的弟子这几年倒未大动,只是当年的小弟子,现在也变成了领队。
    他们自然认得出剑峰上鼎鼎大名的张山,目光惊讶,笑着打招呼:
    “秦师兄!张师弟……又来剑峰?”
    秦真阳点点头,挥手解开禁制,打开了大门。
    一股凛冽锋锐的空气吹了进来,在场的人都是微微一凛。
    谢渊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锐气,呼了口气。
    “去吧,张师弟,祝你马到功成。”
    秦真阳拍拍谢渊的肩膀。
    谢渊拱拱手,迈入了剑峰范围。
    “张师弟。”
    秦真阳忽然在后面唤道。
    谢渊转身,看向秦真阳。
    秦真阳带着微笑:
    “这次,你准备呆多久?给个大概时日,免得我心里没底。”
    谢渊也露出笑容,然后说道:
    “三天。
    “最多三天。”
    秦真阳听到谢渊的回答,顿时愣住。
    谢渊没有再多说,拱拱手便往峰上行去。
    门口的弟子都竖起耳朵,听到这个时间也有些讶异。
    “这么短?不像张师弟的风格啊。”
    已是领队的一名弟子笑道:
    “秦师兄,这次张师弟准备去几层?压力这么大。”
    “六十九。”
    秦真阳望着谢渊的背影,低声道。
    “多少?!”
    那弟子直接破音,引得整个后殿连带走廊的人都探头。
    “六十九。”
    秦真阳微微摇头:
    “这个张师弟……”
    那弟子没听清,只是喃喃:
    “六十九……那不是三变境巅峰才能踏足之处么?距离宗师,一步之遥。”
    好像不久前……也就前两年,张师弟才是个不到一变境或者刚到一变境的水平?
    现在要上六十九层?
    要不是知道大师兄从无胡诌之时,他都要发出质疑。
    他连连摇头:
    “真是惊人。怪不得只待三天,这般层次,剑风凌冽,恐怕难以久立。”
    “张师弟这次,我却嫌他待得太短了。”
    秦真阳摇头,然后沉声道:
    “传宗主命令,剑峰封闭,为期——三日。
    “正好这两天剑峰都没人,让张师弟全心突破宗师。”
    “……”
    秦真阳的声音传遍后殿,然而没有人有回应。
    后殿许多弟子值守,却落针可闻,只有一门之隔的风声,仿佛在天边呼啸。
    那首领弟子愣了好一会儿,才陡然一个激灵:
    “秦师兄,您刚刚说,张师弟要……突破宗师?”
    秦真阳点点头。
    反正若是突破,剑峰上的动静肯定瞒不了人,不如一早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引起骚动。
    “宗师?”
    那弟子仍然如坠梦中,喃喃自语:
    “这如果是真的……我是不是对张师弟太不尊重了?等等,他说几天?三天?”
    秦真阳看着一脸不清醒的师弟,认真的点了点头。
    三天?
    突破宗师?
    剑宗哪个长老不是旷日持久的准备?以月为计的闭关?
    比如眼前的大师兄,突破好像也用了……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结果他只说是三天。
    换人这位弟子肯定觉得是胡吹大气,哪怕现在他的理智也这样认为。
    但是,他都几年跨过这么大境界了,都让宗主和亲师兄钦点上剑峰突破了。
    那三天是不是也有可能?
    那弟子猛地嘶了一声,一脸庄重:
    “我的确对张宗师有些不尊重。”
    秦真阳拍拍他的肩膀,知道他几年内从刚刚来后殿值守变的独当一面,也是颇为不俗。
    “秦师兄,张师弟要三天,宗主就封山三天。如果,他突破的更久怎么办?”
    首领弟子想起一茬,试探着问。
    秦真阳一脸平静:
    “师尊说了,他要多久就给多久,直到他突破为止。”
    后殿许多弟子这才窃窃私语起来,消息迅速传出,震惊整个主峰大殿。
    而后,迅速蔓延,直至整个云山。
    曾经和谢渊比卷的杂役再见故人,本来颇为感叹他又能上剑峰,自己也挺有动力。
    结果听到他是去六十九层突破宗师,顿时彻底陷入呆滞。
    随后他一脸激动,有些自傲:
    “当年我也曾在和宗师比拼勤奋的道途中,领先他半个身位!”
    谢渊已经站在了第六十九层。
    感受着无比强烈的罡风和已经足以将普通武者洞穿的剑气,谢渊身上淡金光泽亮起,不为所动。
    以他的内外功法、功力,其实在七十层也可以小待片刻,哪怕那上面已经完全是另一个层次。
    曾经拦住自己的第十层已远远在脚下,只是一个小点。
    谢渊站在高处,望着这里稀少许多的前人留痕,静静坐下。
    剑意吹拂,金光微闪,血气逐渐加速。
    谢渊不是爱说大话的人,三天已经是往多了说了。
    不然要是超时,略显尴尬。
    事实上,李星拓的特殊封印效果出奇的好。
    谢渊的大金河功,此时和正常的第十层几乎没有差异。
    显然李星拓也是个保守的人。
    沐浴在凛冽剑意中,谢渊已经进无可进的淡金血气逐渐提升。
    很快,突破了那一个界限,微不可查的一点。
    恰好和现在的大金河功相当。
    内外功力终于进入了完美的平衡,并且已经打破了人身极限。
    通常这个过程会非常漫长,但谢渊已经度过这个阶段。
    而后,谢渊只感觉血气似乎和内息都逐渐融合,化为了一种新的力量,并且不断增强。
    他的意识也逐渐空灵,虽然闭着眼,却逐渐看到了周身一尺、三尺一丈……前后左右上下,分毫毕现。
    天地似乎变得有些不同,空气中极细微的光点映在心间。
    自然之韵在心田逐渐回荡,谢渊曾经对自然、对宗师的感悟,大金河功提前破限的收获,都在此时开结果。
    谢渊感觉整个人都不同。
    进入剑峰一个时辰,秦真阳正在考虑是不是先离开。
    他看到谢渊盘坐于剑峰第六十九层石台,轻轻飘了起来。
    及冠之年。
    谢渊于云山剑峰开天地之桥,成就宗师境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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