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立刻举起望远镜,瞭望首里的城墙。他眼前闪过一角星条旗,还没仔细看个明白,指挥部里走出来一个上校,也没看明白他是谁就冲上来抱了个满怀。

    “终于等到你们了!”他大叫大嚷着,难抑兴奋的脸色,“没错过收获的时刻!”

    这上校力气挺大,抱得华盛顿有点喘不过气。“发生什么事——”

    “我们突破了首里防线,首里刚刚被海军陆战队占领!妈的,还好咱们陆军反应及时,不然那些炮弹要落自己人头上了!北部的部队推进比我们顺利,南部剩下的就一小截了,丢掉首里以后日本鬼子总该知道撤退了吧?巴克纳将军肯定高兴坏了,可惜你们千辛万苦地过来,却再也看不到一场像样的战斗……诶。”上校停下喋喋不休,把华盛顿从他怀抱的桎梏里放出来,退后一步打量他的脸。“还没介绍呢,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刚才说的下面岛上不会再有大的战斗,是认真的吗?”

    “认真啊!敌人稍有常识就能判断出来,继续据守剩下的地区是纯送死。”上校朝围上来的另外三人爽朗一笑,“你们算来晚了,我在这鬼地方可是受够了!来这里之前,是不知道衣服干燥、没有虫子和烂泥的地方是多么接近天堂的。”

    达拉斯接了他两句话,对他表示祝贺,洛杉矶和西雅图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扬起头眺望着一片废墟的首里城,一丝表情也无。

    “再等等看吧……”西雅图轻轻地说。

    牢房外的走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柏林靠在墙上,抬起眼睛。

    “我都说过,”他说,“你不用再来了。”

    法兰克福是柏林被俘后最早一个来探视的德国人。在德国正式投降后,盟军城主带着几名重要俘虏前往波茨坦市会合,法兰克福依然和他们一起去了。他维持着隔几天就来一次的探视频率,每次来都会带一些吃穿用品,柏林留下了香皂、烟和打火机,其余的都没有收下,但法兰克福照带不误。

    见对方不吭声,柏林又说:“监狱里伙食挺好。你再带吃的我也不会收下的。”

    法兰克福抿一下唇:“我……今天没带东西。”

    柏林这才注意到法兰克福两手空空。

    “我要回黑森了。搁置下来的事情……太多,我得回去重新管事了。”

    “你跟盟军谈好了?”

    “是的。他们同意我搭车回去。”

    “……也对。”柏林笑笑,“他们早就期望你回去了吧。”一个介于战俘和平民之间的人,没什么危害但也不是朋友,不愿呆在自己辖区非要跟着他们,拒绝也不是照顾起来更麻烦,盟军听到他要回去估计是如释重负。柏林想,法兰克福不会不知道这些。那么他一路跟到波茨坦又为什么目的呢?就为了每周一次,看看他在牢里的落魄相?

    “我听闻消息,莫斯科下午要来找您。”

    “哦,他就来吧。”柏林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后续,用疑惑的目光投向铁栅栏后的人。“还怎么了?”

    “……没什么。”法兰克福双手放在身前,互相无意识地绞动着,有点艰难地吐字发音,“就是想来跟你道别,祝愿你今后安好……”他眼睛偏向一边,避开直视,“听盟军那些人的意思,应该不会把你关上很久。苏俄主张更重的刑罚,但也不是很坚持,你要放宽心。”他停下绞动双手,松松地握起拳头,放回身侧,对柏林含着鼓励地微笑,“这次告别,会有一阵见不到了。他们放人的时候,我们大家再办个宴会欢迎你回来。”

    “谢谢。但是我……不值得你们惦记。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把你们全拖下了水,你们应该恨我才对。”

    “请别这么说。错是我们一起犯下的,而战争已经结束,这总是件好事。我们都还活着,就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法兰克福说着,郑重地将手放在胸口心脏的位置。“在我心中,您依然是那个被大家信赖和尊敬的人。”

    “……”

    “我走了。”法兰克福轻声说,“你要照顾好自己。希望不久再见到你时,会有一副好精神……”

    他话音落地,便转身向出口走去,那决绝的样子好像刚才话里的迟疑和彷徨都不曾存在过,只有一会儿快、一会儿又放慢的脚步能稍微泄露一点端倪。但他始终没有回头。

    如果能预知未来那个“再见”是多久以后,柏林愿意凑到栅栏边上,看着那个不论在怎样的境况里从未出言责备过自己的褐发男人的背影,不去叫住他让他回头,只需要默默看着,一直看到再也看不见的时候。

    不过他此刻的注意力都被莫斯科下午要来的信息拉走了。下午两点钟,莫斯科如期而至。他也是一个人,两手也是空空的。

    来者不善,但也没必要过分紧张。鉴于莫斯科的身份和职责所在,不可能凭着满足个人情绪的冲动而来。于是柏林还是在墙边坐着,不闪避也不主动开口。

    莫斯科清清嗓子,说:“你的辖区正在被苏美英法四国的军队占据。”

    柏林说:“是这样。”

    “在狱中还不用太操心谁来管你的问题,但是英美都不主张关你太久,法国这次态度也比较缓和,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强求非把你关进铁窗许多年才能偿还你亏欠的东西。那么问题就来了,出来以后,你该归哪一方管才好呢?”

    “那不是你们讨论的吗?干我何事。”

    “不不——别自暴自弃,当然干你的事。”莫斯科俯低上身,面带微笑,隔着栏杆靠柏林更近一点,“就算是战败者,也需要考虑当事人的意愿。你怎么想呢?如果让你自由选择,你更愿意受谁的照管?”

    答案似乎不需要经过深思熟虑。虽然能决定他命运的人在刚过去的战争里与他皆是敌手,仇恨的深浅、受害的程度毕竟有所不同,处事方式更是相差甚远。东线的战役之惨烈、伤亡之巨非西线可比拟,西边三个战胜国能给他和他的国家的,也是较温和的可大致预见的未来。而东边那个……柏林不禁发出冷笑,他怎么被莫斯科的话轻易牵走,还以为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认真地考虑起来了?

    莫斯科不受他冷笑的影响,转过去背靠栏杆,继续说道:“放心吧,我没对你撒谎,当事人的意见确实要考虑。不过我要提醒你,某些看起来显而易见的事情,深究又未必如此;你以为合适你的,其实不合你的心意。离你出狱还早着,你姑且听进去,然后慢慢考量。”他稍作等待,没有等到回音,对着监狱挑高的天花板叹一声。“对你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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