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银亮的月光笼罩着整座岛屿。
    周耘和关远峰送走了谭将军,又一一给宴上客人敬了酒,便散席回了他们自己在岛上的别墅,这里已提前布置成了新婚洞房。
    今夜的酒全是归墟出产的变异甘蔗,用的竹篓窖泥古法酿制的“金浆酒”,取甜甜蜜蜜之意,金黄色的酒液特意保留了甘蔗的清甜口感风味,度数也不高,今夜又是大日子,周耘喝了不少,脸颊微微发红,回了房洗澡,半天没出来。
    关远峰有些担心,进去看到他在浴缸里睡着了,知道今天确实是见了太多人,这是太累了。这大概是关系简单的周耘第一次经历这么多社交,以他的口吻说,是这辈子的社交能量都耗尽了。
    他又好笑又怜惜,弯腰将湿漉漉的周耘抱起来,周耘立刻就惊醒了,睁眼看着他,满脸茫然,好像在确认着什么,关远峰将他抱回床上,周耘躺着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揽了他肩膀索吻。
    关远峰与他接吻良久,摸了摸他额头,起身要走,周耘拉着他不放:“你不是也洗过了吗?”
    关远峰道:“你今天很累,先休息。”
    周耘诧异:“今天是新婚之夜,大喜之日。”沐浴后他的身体仿佛泛着冰玉一样的辉光。
    关远峰:“……”他摩挲着周耘的手腕:“你自那天异能透支后,精神一直不太好,我经常看到你走神,神魂不定的样子,我很担心你的身体。我们来日方长。”
    周耘笑了出来:“不行,说好了尽善尽美,少了洞房怎么叫尽善尽美。”
    关远峰:“……”
    周耘深思着:“关将军如果累了……要不我……”关远峰已俯下身去,吻上了那张嘴。
    很快周耘脸上红晕越来越明显,双眼里带上了水意。
    关远峰抱着周耘很用力,他喜欢周耘这种更像人的神情,他害怕在梦里见到的周耘的那个神情,像是冷掉的岩浆的灰,像是烧光了的火球,像是疲惫不堪不愿停留在人世,他抓住他,想把死灰复燃,却担心对方如同冷灰握不住留不下,飞散在天地之间。
    回来后他一次都没有和周耘提过那个梦,但他的意识告诉他哪怕是梦,周耘受到的伤害是真真实实的——更何况,他怀疑是真的。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兴许自己不知道,但若是……若是从他们认识的一开始来复盘,若周耘不是主动过来和自己认识,那极有可能……自己一直龟缩在屋里,直到末世降临,两人大概都只属于见过面的邻居关系。
    那么末世降临后,他和周耘,会如何认识的呢?他为什么没有和周耘在一起?那一具沉浸在防腐液体里的实验体,又是如何产生的?
    对方说自己是自愿的,因为异能排斥,每一天都生活在痛苦中。
    若是没有周耘,他确实每一天都生活在痛苦中。火系显然也不是自己的异能亲和。当他选择自愿参与人体实验的时候,必定是觉得那是有益于全人类的,必定也是自愿放弃了生命,那他一定不知道,周耘爱他——就像他离开云顶山苑,决定往中州基地去的那个时候,他懵然不觉,从未想过他们之间的是爱情。
    如果周耘是重来一次,他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地将自己划入他的保护范围,准备电鳗,准备晶核,营造了一座空中孤岛。然而自己最终还是决定了离开,那么他看着自己再次选择离开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他又是如何在自己这样一个不开窍的木头身上,坚定执着持续地燃烧着爱意,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他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内心深处燃起灼人的火焰和狂暴的雷电,反映在行动上就有些迅猛,他密不透风吻着周耘线条流畅的下巴,吻着他苍白的唇,光洁的肩膀,肌肤所流泻的玉一样的光泽,在铺天盖地的莲花清香中,他不自觉地用了些力气。
    但周耘显然很需要这样的激烈和性感,难以忍受的快乐像侵占,又像拥有,这让他感觉到狂乱的满足感。恍惚迷茫间,他握紧关远峰的肩头,难以控制地咬了他一口。
    关远峰只感觉到肩头微微一痛,却又被这轻微的刺激越发激动,他知道这是暗示,暗示需要更多的刺激。平时这个时候熟悉的藤蔓应该早已缠绕上来,但今天周耘却没有召唤,他还是不用异能,是不愿,还是不能?
    关远峰心中一痛,手掌上带上了轻微的电流,去轻抚周耘腰背,在那一瞬间的冲击感里,周耘几乎立刻就叫了出来,声音里却没有痛苦,关远峰并没有停止,而是细心控制着,握住周耘的足弯将他白皙修长的腿架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上,在下一次电流让他分心的时候,按住他弹动挣扎的腿,坚定地碾入。
    窗外海风吹过,海潮声一波一波潮涨潮落,周耘身体内也犹如江海逆卷,欢潮和灼热从脊背呼啸而上,席卷他的大脑,他深深叹息着,战栗着将关远峰紧紧拥抱,关远峰低头将他泪水吻去,周耘将嘴唇贴了上去,勾出他的舌头,吮吸索取更深,细细品尝这无比诱人的爱的味道。
    金杯里盛满神灵的馈赠,他小口啜饮,怕这灿烂珍贵的礼物不能持久。他害怕杯中的酒饮尽,害怕自己梦醒,害怕神灵收回馈赠,但又舍不得这样的快乐,他追逐索取着,仿佛永无止境地需要关远峰填满他内心的虚空,证明他的身体是肉体凡胎,所在并非幻梦。
    他的腰仍被关远峰紧紧把着,他的唇也被用力吻着,他们抵死交缠,但他仍只觉得不够。
    这是自己努力了这一世才获得的幸福,若这是神灵的馈赠,那么毫无疑问,他即是自己的神,他将主宰自己的未来。
    “除了自己的无知以外,并没有什么能够限制我们的力量的。”(注)他将自己的孤岛变成了一座城,他还能亲手创造出属于他和关远峰的天堂,所有未知的未来,他要亲自掌控。如果这是幻梦,那就让梦永远不要醒。
    海滩上乐队刚刚演奏了一曲热情洋溢分外激昂的乐曲,在年轻人欢呼声中,秦晟抱着吉他,喘息着走到旁边的桌子上端起一杯冰龙舌兰酒,一饮而尽,痛快!
    他将酒杯扔回冰块内,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把一旁抱着彗星脖子困得正在打盹的任朵朵给惊醒了,第一次得到允许能够熬夜的她明明已经困得不行,却仍然还守在篝火边不肯睡,此刻懵懵懂懂睁开眼睛,却忽然发出了惊叹声:“啊!那是什么?”
    海面上不知道何时升起了白茫茫的雾气,而影影绰绰间,无数的鱼群正在往岸边游过来。
    玩乐的人群都迅速地被组织着从沙滩上撤离,只剩下异能者协助安防。
    所有负责安防的工作人员都警惕严阵以待,然而那些鱼群只是在海岸边徘徊流连着,却并不上岸。空中开始飞来一群一群的海鸥,云集在岛屿上空,急切地盘旋着。
    雾气越来越浓,雾气里还有着隐隐的香气,这香气太过熟悉,所有人都回忆起了竞技场的那一天。
    大家转身去看着那修在海边在重重保护中的别墅。
    今夜月光犹如银子一般明亮,人们清晰地看到了别墅花园里的植物正在源源不绝地生长。一片又一片的枝叶藤蔓疯狂延伸,花朵一层一层绽放,别墅里原本精心栽培了热带的鸡蛋花、水姜花、夜来香、使君子、三角梅,一蓬蓬一簇簇在月光下争先恐后地开花,像是喷溅的花雨,重重叠叠繁花密布,开个不停,花香在热带的夜里热烈交缠,丝丝缕缕。
    不仅仅是别墅,仿佛是得到了什么信号,附近的花园,附近的香蕉园,全都苏醒了过来,
    而落地窗上的二楼,灯光仍然亮着,白色纱窗长长在海风中鼓荡着。
    任朵朵张大了嘴巴:“哇哦。城主在做什么呢?这是在表演节目吗?”
    遇到不对第一时间找到女儿的任跃飞站在她身旁:“……”
    叶聿卿忍不住笑了出来,重复了任跃飞傍晚刚说过的话:“爱情呀,真美好。”
    心海大师合什:“阿弥陀佛,看来城主身体大好了,归墟之福啊,关将军这下可放心了。”
    云隐道长:“……”
    周耘迷迷糊糊间看到关远峰光着脚下床去,把窗关了起来,飘飞不休的窗纱也安静了下来,周耘含糊道:“做什么,关窗不闷吗。”
    关远峰转身过来擦了擦他的汗,终于还是问出了一直没敢问的问题:“你最近一直没有使用异能,是什么原因。”
    周耘含糊道:“那天……四系异能忽然融合贯通,一时之间力量太过磅礴了,我有点驾驭不了,感觉不太能控制得住。我简单封了下,尽量少使用力量,最近还在慢慢想办法怎么控制……八段锦可能不太合适了。”
    刚刚在所有人跟前装了个大的,结果就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控制不住四系异能的精细精准使用了。
    鼎鼎大名的归墟城主,五阶四系异能顶尖大佬,在学习科研方面他多少有些好胜的自尊心,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忽然控制不住异能,想着过几天等他好好研究清楚,慢慢调整好就行了,但是既然关远峰这么担心,他就还是轻描淡写解释了几句。
    “别担心,我觉得今晚我好像好多了,明天我们出海去个无人的地方试试……”他确实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好,却越说越小声,眼皮渐渐沉重压了下来,睡着了。
    关远峰:“……”
    他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拉过被子盖上他满是痕迹的背,心里想着得把所有的卧室门窗都更换加装密封密闭的材料了。
    他出来悄悄打了个电话问了下外边情况,知道随着雾气淡化散去,鱼群和鸟群已经慢慢散去。一些变异海兽也在异能者的震慑驱赶下没上岸,离开了。只是满小岛的花花草草,全都疯长,连香蕉园前阵子已砍收过的香蕉,也又重新抽出了鲜嫩碧绿的香蕉叶,重新结上了串串青绿色的香蕉。
    关远峰:“……”
    等明早周耘起床,知道继直播露脸后,又来了一把洞房异能外泄,不知道会不会自闭,要不还是说只是为了庆祝婚礼,给大家一些小小的惊喜吧。
    他吩咐了几句安排,让他们做好警戒,便回了房间,周耘侧身睡在被内,侧脸恬静放松。
    月光宁静如水,外边沙滩上终于安静了下来,整座岛屿犹如远离一切纷争的净土。
    他躺回周耘身边,周耘自然而然靠了过来,他揽住周耘,只觉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心内满足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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