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被你折磨一辈子。”◎
    怔了半瞬,沈洛怡眸底荡漾起一丝波澜,笑意染上眉梢,弯成月牙,凉凉夜色中燎上一点温热。
    笼罩在贴近的两人之间。
    红唇翘起,她慵懒地靠在他胸前,将全部重心都压在了他身上。
    长长吐息,仿佛将胸腔积压着的所有浊气呼出。
    再抬眸时,只剩下悠然自矜,语气也轻快几分:“程砚深,你是不是进修什么甜言蜜语进修班了?”
    情话说起来格外随意自如,总是惹她脸红。
    薄唇挂上淡淡笑意,漆黑的瞳底倒映着她娇艳的面容:“这还需要进修吗?”
    程砚深长指拢过她额角的碎发,仔细地挽到耳后。
    “看到你的时候,自然就想说了。”
    面颊微热,很慢蔓延到眼尾,晕染的红晕,烫得眼睛也热。
    沈洛怡头抵在他胸前,后仰着头去瞧他的脸,婉然浅笑:“巧言令色,该是被领导提防的。”
    “那请领导给条明路吧。”程砚深从善如流,声音慵懒。
    完美代入她所指定的情景中。
    仿佛他们之间地位真的如领导和下属角色一般。
    沈洛怡今日有些累,虽然觉得这种身份代入有趣,也没什么力气同他玩什么角色扮演。
    不过依然提高了几分调子,佯作趾高气扬的模样:“那你哄我。”
    只几个字,故意拖长了声音,尾音忍不住地翘起,无辜又可爱。
    “都听主人的。”
    眉目温润,泰然自若,却说着暧昧撩拨的话语。
    “主人”两个字飘进她耳中的时候,沈洛怡忍不住缩了缩肩膀,酥酥麻麻的电流从耳蜗中一路蔓延向下,十指不由蜷起。
    牵动着绵延的悸动。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程砚深已经托着她的细腰,将人横抱到腿上,坐在餐桌前。
    长指拨过她的长指,穿过柔顺乌亮的长发,凉薄的吐息缓缓垂下:“今天谁又招你了?”
    大概事宜他都知晓,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
    即便他想安慰她,沈洛怡其实也没那个时间听他讲。
    似乎每件事都让她烦恼。
    她是有很多想说的,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好扫兴,不是说好了在家不谈公事。”
    这句话似乎还是程砚深说的。
    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些委屈。
    比起那些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似乎沈之航的事情更让她难以接受。
    即便真的如他所说,哪怕出发点是为了她。
    可之后,因为外界资本的介入,兴越和宜舟逐渐转为对立关系后,他依然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向她坦白。
    但,一次都没有。
    她早有猜测过,可是却根本不敢往深处思考。
    想等他坦白,却也不想去触碰那个答案。
    沈洛怡埋进他的怀里,闷声说:“其实我哥,真的对我挺好的。”
    不知道是想要说服自己,还是想要说服别人。
    闭上眼的时候,总是很多画面在眼前轮回。
    “以前在伦敦,我压力最大的那个时候。那会儿我哥刚刚进入沈氏工作,本就是初学者,还在摸索中处理集团大小事务,但他又放心不下我,一个周几乎要往返三四次伦敦来看我。”
    沈洛怡不太愿意回忆那个时候,可最近却又莫名地怀念起那个地方。
    那座雾气笼罩的城市有她最美好的记忆,却在结尾时徒留遗憾。
    自那幅埃亚菲亚德拉冰川画后,她总会不时想起那些,骨子里的向往从来都掩饰不住。
    她扯着嘴角,想要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难看,水眸莹莹,泛着湿色。
    “那个时候我还不敢跟我爸妈说。”
    总以为再熬一阵就可以过去,再坚持一下,便可以度过那个瓶颈期。
    可好像她还是没有那么厉害。
    一点潮热的湿润在他的衬衫上漾开,雨打枝叶,颤动的心绪俱是彷徨:“那段时间,我哥因为频繁来伦敦,还被我爸批评了一顿。”
    嘴角的笑容僵持在脸上,其实沈之航真的替她挡了许多压力。
    他用自己的方法,为她遮风挡雨。
    润物无声,只有回头时才看到留下那些干燥的脚印,而所有泥泞都落在另一个人脚下。
    程砚深没有打断她的思绪,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翕合的蝴蝶骨后。
    很轻,像无声的陪伴。
    “其实最开始好像也没那么严重的,只是睡不着。”闭上眼睛的时候,她眼前总是那些斑斓五彩的颜料,仿佛成了她的噩梦。
    她总觉得自己可以克服,下意识恐惧去看心理医生。
    “后来褪黑素也不太管用,然后我去医院开了安眠药。”视线由清晰逐渐模糊,那天还是她的二十一岁生日。
    仿佛截断了她的人生,她的情绪崩溃于安眠药瓶子上写的psychotropic drugs。
    精神类药物。
    有微凉的指腹蹭去她眼角的泪珠,她朦胧着一双水眸,充盈的雾气,楚楚之色:“就好像……我是一个精神病人。”
    “那之后便是更严重的焦虑症,厌食症。”
    然后生活、心态、工作全线失衡。
    她不是喜欢剖析自己的人,时隔两年再回想,那些难熬似乎也记不太清。
    只有那些陪伴格外清晰。
    秦舒窈的。
    沈之航的。
    沈洛怡从他怀里坐直,双眸通红,定定地望着他,说到最后嗓音也带上了哑意。
    那样直勾勾的眼神,执着地想要他说些什么。
    手执方巾轻轻地拭过她面上的泪痕,落下的只有悠悠淡淡的气声:“乖宝宝。”
    无端的,她胸口积聚的郁气就散了。
    柔弱无骨一般缩进了他的怀里,把他干净的衬衫蹭上斑驳的残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有没有好。”
    “或许也没有吧。”双手紧紧环过他的腰肢,将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近,更近。
    哭过之后,似乎也没有方才进门时那么疲累了:“其实我的药断了很久了,只是因为我忙得忘记去吃药了,也忙得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些让我焦虑的东西了。”
    “后来也就没有再吃过。”
    远离了那些让她焦虑的事情,虽然疲惫了些,但确实让她症状有所缓解:“但我还是有些担心的。”
    她现在又想重新拾起她的画笔,不知道会不会重新心态失衡,但依然想要去一点点靠近。
    哪怕更近一步也好。
    流畅俊美的侧脸线条在餐厅昏黄的光线下溢着几分冷感,声线却是截然相反的温和:“重要吗?”
    “落在病历本上的,也只是简单几个字的病症描述。”
    “那册病历本已经是过去时了,那几个字自然也是过去时。”不疾不徐,理智又冷静,“如果你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它也不会把你放在心上。”
    低眸淡笑,轻轻揉着她的发顶,他又唤了一句:“乖宝宝。”
    仿佛什么情绪的开关一般,沈洛怡听了之后,鼓了鼓嘴,默默吐出一口气。
    这会儿真的什么怨气什么纠结都没有了。
    她只是懒懒地趴在他肩窝里,纤细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他的扣子。
    忽然问:“所以你爸为什么针对我啊?”
    “就因为我拐走了他的好儿子?”
    程砚深黑眸滑过一丝凉薄情绪,轻描淡写:“可能吧。”
    “也可能是嫉妒我有你这么好的老婆。”一点轻笑,尾音缠上了不明的意味。
    “真的吗?”沈洛怡自然不信。
    程砚深端正了几分神色,声音沉敛:“可能他也不是针对你。只是恰好在一个领域,他对他的专业领域是有极强的企图心的,挡路的,即便是亲近之人,他也照样会踢开。”
    “这位程先生,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的研究领域和他的研究事业,其他的都不太重要。”
    一丝轻讽,沈洛怡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亲人呢?”
    清冽悠然的声线落下:“那大概我应该不算在他亲人的范畴里吧。”
    对自己儿子公司下手时,程易渡同样没有任何手软。
    “吃饭吧。”程砚深不想多提这件事,转了话题。
    轻吻落下,沈洛怡捂了捂自己已经被半解开的胸口,声音模糊压在他的亲吻中:“你吃饭就吃饭,动手动脚做什么?”
    程砚深一手控住她挣扎的双手,一手慢条斯理解开她的长裙:“我看你也没什么胃口,不如先吃点饭前小菜。”
    低哑的声线隐没在唇齿间:“小菜吃完了,才有胃口吃正餐。”
    在这件事情上,程砚深有着十足十的执着,眼见着拒绝不了,沈洛怡索性破罐子破摔,错开半分呼吸,扬了扬下颚:“我要在上面。”
    程砚深挑眉,薄唇一抹淡淡笑弧,仿佛一切游刃有余。
    “那,听主人的。”
    夜色深沉,月亮被薄云掩在身后,若隐若现。
    薄汗潮热,呼吸断不成片,沈洛怡又哭了:“还不如躺着。”
    她万般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在上面。
    至少躺着,起码轻松一点。
    闹钟响的时候,沈洛怡还有些恍惚,揉着眼睛起床的时候,程砚深已经遛狗回来了。
    吃早餐的时候,程砚深见她一脸倦色:“今天休息吧。”
    难得的周末时光。
    沈洛怡摇摇头:“不行,我还要去一趟兴越检查策划书的进度。”
    “在程氏,我向来不提倡加班。”程砚深给她夹了个包子,缓缓抬眸,“效率永远是第一标准。”
    沈洛怡愣愣地望向他,忽然这么正经,让她有些不习惯。
    下一句,他便又换回了一贯的散漫慵懒:“宝贝,不差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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