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明天生病了,哪来的力气和我冷战。”◎
    程砚深眉心折起,打横将人抱起,几步间,抱到了椅子上。
    他认真给她整理着披在她肩上的外套,连扣子也一并扣起,可她还是在发抖,被他掌在手中的细腰也在颤。
    或许是因为冷,也可能是被他气的。
    连同一旁的毯子都被程砚深扯来,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怀里的女人很轻,纤薄的骨骼几乎抵着他,像是一只易碎精致的瓷娃娃。
    双眸不知定在何处,只有长睫现出一点颤意。
    程砚深微微弯腰,下颚抵在她的头顶,轻声询问:“还冷吗,宝宝?”
    怀里的女人微微动了一下,只应声:“你骗我。”
    沈洛怡现在根本不想听其他的,她不知道自己冷不冷,她只在乎刚刚的那个问题。
    “我骗你什么了?”一声低叹。
    程砚深将她身上的毯子掖好,站起身:“我们暖和过来,再说话好吗?”
    沈洛怡想说不好,可抬眼的时候,只看着那抹颀长的身影拿出柜子中的医药箱。
    柜子下堆着的箱子,是秦舒窈之前送的计生用品箱子。
    现在只剩了个底。
    忽地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声音温润如溪,似是低哄。
    打开药酒,几分刺鼻的味道,沈洛怡忍不住地皱了皱鼻子,在他指尖碰到她脚踝时,她还是下意识缩了下脚。
    不想让他碰,但却被程砚深强硬地圈住她纤细的骨骼:“别乱动,你的脚腕不想要了?”
    已经高高肿起的脚踝,沈洛怡抿抿唇,还是忍下了。
    低眸望着半跪在她面前的男人,她呼了口气,吐出胸口蓄着的凉气:“你现在是在跟我冷处理吗?”
    “顾左右而言他?”沈洛怡想要的只有那个肯定的明确的答案,她收回脚,拒绝他的触碰,“还是就想这样跟我混过去,就当做无事发生了?”
    程砚深制住她的动作,郑重认真的语气:“没骗你。”
    “我也确实不是宜舟的什么幕后老板。”
    眸光微动,一点水意流连而过。
    耳尖微微侧过,尽力捕捉他每一点声息。
    “准确地说,是在四天前。”程砚深轻舒一口气,“因为很多流程都在进行中,还没尘埃落定。”
    沈洛怡的目光立刻横了过去。
    温热的掌心轻轻揉在她的伤患处,用了点巧劲,酸酸胀胀的,却不觉得疼:“别生气,当然我知道这不是理由。”
    程氏确实早在宜舟融资扩张阶段占有小额股份,但并不足以占据话语权。
    “你哥送了我份大礼。”程砚深打开一旁的抽屉,放在最上方的赫然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准确地说,是送了我们一份大礼。”
    沈之航,在几天前将在他名下宜舟所有的股份转让给了程砚深。
    足够他可以在宜舟说话的股份。
    目光灼灼定在那份协议书上,沈洛怡眼眶发烫,仿佛蒸腾着水汽。
    只留下灼烫。
    “确实算是大股东吧,但也只是这几天刚刚成为的。”
    收购小额股份,内部股东大会,即便是有沈之航的股份加持,掌握宜舟的决策权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父子相见,也没有任何手软。
    股东大会后,抉择权倾斜后,程砚深指定的第一件规划战略,便是取消了与兴越同日进行的发布会。
    至于其他的,和程易渡有关的,更复杂些,他最近这段时间还未处理好。
    沈洛怡轻敛下眉眼。
    这只是事情的结果,可源头呢?
    她没那么单纯,会去轻信祝林颜所有言论,只是她也不免去回忆,这两年兴越和宜舟之间的各种冲突。
    程砚深眸光瞥过她的神情,慢条斯理地给她的脚踝擦着药,温热的指腹拂过红肿的伤患处,一点清凉漫开,缓缓渗入。
    沈洛怡忍不住地脚背绷直,心下一片错乱。
    她有些茫然,似乎有什么重物坠在心房,拉扯着向下落,却也有什么牵引着向上拉,两两相对的力道,仿佛将她整个人割裂。
    沈洛怡觉得自己似乎该生气,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太累,过了最初的震惊,现在已经了无情绪。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座椅上,披着他的外套,裹着他的毯子,由着他给自己上药。
    呼吸间尽是属于他的气温。
    温淡,冷冽。
    生不起来气。
    “宜舟是你哥创办的,这个我早就知道。”程砚深声线极淡,从容不迫解释。
    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有联姻的打算,沈家兄妹之间的关系对他的投资并不重要。若是有间隙更好,没有的话,他也无所谓沈之航跳出沈氏独立创办的宜舟的目的。
    真的,不重要。
    只要他持有股份。
    最初沈之航是想要做出成绩的,目标明确,投资足够,挖了几个高校老师一起,宜舟起势很猛。
    那个时候,程氏正在行业内部收购扩张阶段,以维持自己在数字医疗领域的地位。
    无论是兴越,或者宜舟,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
    沈洛怡记得清楚,程砚深说过鸡蛋不能装在一个篮子里。
    似乎他也正是这样做的。
    她喃喃开口:“所以,计划和兴越并购的同时,你就已经投资了宜舟?”
    与兴越的并购,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托了秦舒明的面子。
    沈洛怡也清楚。
    最后选择兴越的理由,沈洛怡大概也清楚。
    或者更多的,还是权衡利弊。
    但程砚深从来不会把风险留在自己,若是宜舟可以继续发展,那他的前期投资也不算亏;若是不能发展,那就斩断这个竞争对手。
    顺便切断程易渡在国内的资源。
    倒是印证了外人对他的那份评价,雷厉风行,从不吃亏。
    沈洛怡静静望着他,目光失了焦距,几分空洞。
    其实回来的路上,那些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无非等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再听到这些,她似乎也不意外,只是心房空空荡荡的,仿佛泄了道口子,有什么在涓涓淌出,也有什么在慢慢填充。
    可总觉得落了些什么。
    她也没去找,空气中仿佛静滞了瞬,空气行至他们周围似乎都暂停住。
    幽然的声线忽地打破一片沉默:“你是两两相宜,胸有成竹,而兴越是被你拿捏在手心里的棋子。”
    “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沈洛怡低哂一声,“我也是。”
    程砚深清隽眉心微微折起,他并不喜欢这个比喻,但依然耐心同她解释:“在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已经放弃了这个计划。”
    哪怕程易渡步步相逼,他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
    沈洛怡在意的不是什么棋子,她只介意那些隐瞒。
    扬起下颚,她咬着唇齿,声音仿佛从喉咙中挤出一般:“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发布会前几天,他反复安慰她的也就只有那几句话,让她专注在发布会准备上。
    其他的,他都会替她解决。
    似乎早就已经暗示过。
    只有再回头思索的时候,才会发现那些细节。
    怪她,不够聪明。
    不够默契,不够心有灵犀。
    “因为,我会替你解决好一切。”
    程砚深一如既往的清冷矜贵,端方雅致,仿佛什么都不会沾染上他的身形,连衣角都无法触碰的疏离。
    沈洛怡轻轻摇头,又重重摇头:“有没有可能,我不需要你这样替我解决?”
    仿佛她所有的路都是旁人为她铺好的,她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路线踏下那步就可以了。
    虽然确实轻松,但那好像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人各有志,我希望你不要被这些事情绊住脚步。”清冷漠然的面容,望着她微红的眼眶,徐徐落下一句。
    程砚深也有他的思量,商业上的除外,于私人,尤其是现在,沈洛怡刚刚恢复对画画的信心。
    好像都是为了她。
    却也好像所有人都无辜。
    “你知道吗?每次和你争执什么事情的时候,最后你云淡风轻的态度,让我总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沈洛怡手指抹过眼角,莫名怅然。
    心房的那道口子被堵上了,可填进来的只是委屈。
    “你没错,是我做得不好。”
    程砚深依然维持着半跪的姿态,他抽出一张湿巾,擦去掌心的药膏,然后握住她的手,沈洛怡想要后缩,却是不容置喙的力道。
    “啪”清脆的一道巴掌声。
    她微红的掌心,他浮起红印的侧脸。
    程砚深握着她的手腕打的。
    手指僵硬地一颤,沈洛怡瞳孔微缩,几分不可置信,甚至现在掌心还在发麻。
    力道不轻的一记巴掌。
    “是我没处理好这些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你……”
    倏然停顿,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的书房,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沈洛怡忽地站起身,肩上的外套和身上盖着的毯子一齐落下:“你别逼我。”
    脚尖落下便是尖锐的疼,可她已经无暇顾及,只想离开这间书房,脱离程砚深的气息。
    就这样轻易地翻篇似乎太难,即便打了这一巴掌也是一样。
    可她还是心软了。
    他有理有据,寻不出任何错处,逻辑理智上都寻不到瑕疵。
    可是情感上,她好像没那么容易接受。
    “我们、我们还是冷静一下吧。”
    她扶着桌子,一瘸一拐,裙角带过桌面,似乎刮到什么东西,扯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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