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4章 阴谋 诬陷 绝命(5100+)
    “萧瑟瑟这女人……简直找死!你看着,陛下定不会饶她!”
    点着烛火的帐中,萧奉先一巴掌拍在床上,发出“噗”一声闷响。
    “爹……陛下方才不是什么也没说?况且……”
    对面的身影与萧奉先有几分相似,正是他的长子萧昂,听着父亲的话有些不解:“陛下对她不满岂不是正好?”
    眼珠子转了转,萧奉先眼睛一亮:“对啊!”
    走去帐帘处打开一个缝隙,将头伸出去左右看看,随后将帐帘一关,几步走到自家儿子身前,重重一拍他肩膀,轻声开口:“我儿提醒的好,这确是个机会。”
    有些兴奋的背着手走了两步:“耶律敖卢斡那小子,成天给俺装出一副圣人模样,偏生朝中那些蠢才还吃他这一套,这次她如此讥讽陛下与众大臣,当可售俺计矣。”
    萧昂不明所以的看着父亲,这位权臣伏低身子在他耳边悄声道:“明日你去找你姑娘,告诉她,为父要为秦王谋太子位,让她不要莫名其妙的心软为人进言。”
    “这……”做儿子的大吃一惊:“能成吗?”
    忍不住快速说道:“姑娘为人宽厚,近侍盗她貂裘都不出声阻止,也不让人追究,如今文妃所做又非……”
    “照俺说的做!这是为了她儿子!”萧奉先用力捏一下儿子肩膀打断他的话,双眼微眯,神色带上一丝阴狠:“此乃是千载难逢之机,若是等陛下气消了,反而不易达成。”
    直起身子,一只手搓着下巴,脚下转着圆圈,口中喃喃自语:“只是如此还不够、还不够,嗯……让为父想想,想除耶律敖卢斡必先除其母。
    而萧瑟瑟此人又有姐妹两人,她女兄有夫耶律挞葛,此人是个废物,拿他开不了刀,她妹婿是……”
    脚步陡然停下:“耶律余睹!”
    萧昂抬着头看着自己爹有些无奈,这等谋算人之事他不敢苟同,然而这对自家又是有着极大的好处,若是秦王能登大宝,于他们这一脉而言简直天大的富贵,只是如何去做他却是想不到,也甚是疑惑自家亲爹能够做成。
    看着萧奉先停脚,萧昂开口:“爹,耶律余睹领军在北防御齐国,有军权兵马在侧,怕是不易谋他。”
    “谁说不易,你当他能调动多少兵马反抗。”萧奉先看傻子一样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冷哼一声:“正是因为他军权兵马都在身边才好动他,若是他也在这里同陛下厮混,你爹我反而拿他毫无办法。”
    萧昂瞪大眼睛,抓抓光秃秃的头皮:“爹你准备如何做?”
    “哼——”再瞪自己儿子一眼,萧奉先没好气开口:“你娘也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子,真不知你这般蠢是随了谁。”
    走过来坐到他跟前,一把揽着儿子脑袋抵着自己脑门儿:“听好了,这事也要你去办,明日你去找北面那几个御史,就说是俺说的,让他们……”
    萧昂大惊:“爹,你不是和那些汉人御史有嫌隙?总是在圣驾面前……”
    “闭嘴,听着……”
    轻声细语不断传入萧昂耳中,对面的青年连连点头。
    翌日,天光悬在高空,萧昂穿戴整齐,呼出一口浊气,随即打开帐帘迈步而出。
    今日,
    是忙碌的一天。
    ……
    与此同时。
    一支北上的车队停在中京道北安州兴化县内。
    做为临时居所租住的院落中,宽敞的院落打扫的干净,只在边边角角、屋檐房脊与枯树枝上有着些许的积雪。
    几个侍女打扮的人在其中走动,不时将洗好的衣物拿去屋中晾晒,寒风刮过,偶尔带下几许雪。
    房间中,穿着厚实冬衣的妇人凑在一起,吃着蜜饯玩着双陆棋,年轻的女人抻个懒腰:“君姑,何时能启程去上京?咱们在这中京道停了有段日子了。”
    “还问我?”年老的妇人没好气的看她一眼:“叫你们快些走,不是今日头疼,就是明日肚疼,时不时的还去什么山上看风景,你们这哪里着急了?现在反而不耐停滞不前了?”
    年轻妇人尴尬一笑:“这不是没料到今年雪下的早吗?往年都是这月才下,谁料着提前了两个月,而且……
    媳妇这不是担心咱们停在这里时间太长被朝廷发觉,那个……有危险吗。”
    “哼——”老妇人抬手将棋子挪动,看着年轻妇人掷骰子,口中淡淡的道:“不用担心,你君舅将这些都想到了,其他地方不知道,这里不用担心,不说此处知州乃是韩家的门生,单说如今还有谁敢冒着得罪齐国的风险为难咱们吕家。”
    看着妇人走完轮到自己,伸出手去抓骰子:“如今只能等积雪化去,到时候想法子避开大定府附近的辽帝去辽东转上京是最安全的。”
    “是。”
    房中玩乐的声音持续下去,直到有人来叫用膳。
    不久,天色再次阴了下来,片片雪飘落,为旧的积雪覆上一层新的素衣。
    ……
    海上。
    寒风将桅杆上的旌旗吹的不住晃动,时而因为风大甩出“啪啦”一声震响。
    带着手笼,穿着水靠、皮裘的水手在操纵着风帆,撞碎的海浪飞溅起来,在船身后留下一条白色的痕迹。
    再次被海风冻着的齐国各人躲在船舱中,上好的老酒在单人炉上被木炭烧的翻滚出浓郁酒香,杨林将酒壶提起给众人倒上。
    “俺觉得咱们还是直接去江州看看的好。”锦豹子坐下,吹吹酒碗,喝上一口,顿时一阵熨帖直通肠胃:“呼——那边到底是鱼米之乡,虫灾在江淮一带也多,正可学习一番。
    再者,张将军说的那神医也在,直接将人请了回走就是。”
    “不妥,从江面进去,万一有人拦截岂不是危险?”马麟思考一下,摇摇头:“还是将船停靠在海边的好,有个万一也可直接出海。”
    时迁眨眨眼:“这次俺赞同协律郎所说,咱们在宋地的通缉去了没有尚未可知,还是留个后路的好。”
    “你等也恁地胆小。”杨林撇撇嘴:“反正咱们也不是没混过这边,就宋地的臭鱼烂虾能捉着咱们谁?”
    “谨慎些的好。”马麟摇摇头。
    三人说着看眼一直没开口的张顺与李助,意思是最终拿主意还是他俩。
    张顺也没开口,只是看去李助,这金剑先生沉吟一下:“助还挺想往南边走下,不若在秀州找个口岸停下,彼处神宗年间亦有虫灾起,所隔时间不远,且离着长江入海处也近,待查探完,若有时间再入江去江州。”
    张顺点点头:“就依李光禄所言。”
    船只乘风破浪,一路顺着山东之地向渤海外而去。
    ……
    大定府附近,辽帝畋猎大营。
    自文妃以歌劝谏,这两日营中气氛紧张,朝臣皆是不敢看耶律延禧那张满是怒容的面孔,生怕犯错被他抓着由头惩治一番。
    乐师、舞娘也尽皆缩在自己的帐中,这些人都是聪颖之辈,知道这两日氛围不好,这里又都是达官显贵,随便来个人就能决定他们生死,是以尽量不在人前露面,以此保全自己的小命。
    自然有人谨慎小心,也就有人故意在此时出现在皇帝面前。
    砰——
    手掌用力拍在桌上,摆放的物品齐齐一跳,耶律延禧黑着脸站起来:“谋反?”
    下方站着的几名御史齐齐低头:“是。”
    “放屁!”耶律延禧伸手一指御史,随即张开双手一比划:“朕没治耶律余睹战败之罪,又赏赐给他金银玉器,这般信任他,他如何会反朕?他反了又能得到什么?说——”
    手指指回几人,划个弧线:“你们这些混账是不是在挑拨离间!”
    一众御史面上顿时一变。
    萧奉先在旁看着,心中斟酌一下,开口:“陛下,这事臣认为乃是真的。”
    “嗯?”
    暴怒中的皇帝停下话语,转脸看向自己的宠臣。
    萧奉先迈步上前,行了一礼:“耶律余睹谋反并不是为自己。”
    直视着面无表情的皇帝,这权臣言辞清晰续道:“陛下忘记了,耶律余睹之妻乃是文妃之妹,臣听闻晋王敖鲁斡曾私下放言,自己不日即可坐上皇位,此事显然是耶律余睹与文妃两人勾连一起,想要对陛下行背反之事。”
    “文妃?”
    耶律延禧口中呢喃两句,想起前两日让自己在朝臣面前丢脸的妃子,本能有些厌恶,却还是摇头想要否认。旁边御史对视一眼,其中有人上前:“启禀皇上,此事臣亦曾听闻。”
    张开的口顿在那里,眼珠微微动了一下,耶律延禧缓慢的转头看向他,瞳孔缩了一下:“所言当真?”
    做为皇帝,他不关心朝政,却关心朝中众臣的关系,眼前几人都乃南面官御史台之人,素来与萧奉先不对付,时常上书请求罢黜自己这位宠臣,是以倒是没怀疑乃是串通。
    “臣绝无虚言。”御史下拜低头。
    萧奉先趁机向前:“陛下,莫要忘了,耶律余睹之前在辽东就曾企图依附过高永昌,回来后又与驸马萧昱交好。
    而萧昱此人亦是国舅大父房之后,从关系上与文妃可算是姐弟,且文妃的女兄夫婿耶律挞葛和萧昱又都是皮室军中的掌权人物,他要是在北发动,那……”
    话没说完就停下,低下头仿若等皇帝裁断。
    耶律延禧眼珠转了转,猛然抬头:“非是爱卿险些误事!”
    转身去往后面,从柜子中翻找出一块令牌扔给萧奉先:“你持此令牌,带着朕的侍卫前去将耶律挞曷里和萧显两人羁押捉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萧奉先连忙领命出去,叫上一队禁卫骑上战马就走。
    耶律延禧听着外面马蹄声远去,吸一口气,狠狠一拍桌子,看眼旁边几个御史,挥挥手:“你等都给朕出去。”
    那几人连忙躬身告退。
    这辽帝独自一人在帐中来回踱步,脑中想着方才之事,又不自觉想及前两日萧瑟瑟所唱之歌,心中却是越发堵的慌,猛然停下脚:“来人、来人!”
    外面守着大帐的禁卫连忙进来,单膝跪地:“陛下!”
    “去,传朕旨意,从太医那取毒酒一壶送去文妃处。”面无表情的皇帝眼中带着一丝恼火:“待那女人死了再来回报。”
    禁卫嘴角一抽,还是恭声应下,倒退着出去,连忙跑去后方太医处。
    ……
    天光在云后躲藏。
    萧奉先带着十人禁卫打马飞奔到耶律挞葛的帐外,跳下战马,带着人径直走过去。
    有禁卫上前,唰的将帐帘挑开,露出里面正拿着羊腿狼吞虎咽的萧昱与另一中年男子,正是此间主人耶律挞葛。
    “萧奉先?”诧异的契丹贵族站起:“你怎地来了此处?”
    “唔唔嗯嗯。”吃着羊腿的驸马用力咀嚼着。
    “呵——”萧奉先嘴角扯动一下,露出一个笑容:“耶律挞葛、萧昱,你二人事发了!”
    一站、一坐两道身影顿时一愣,有些不明所以,萧奉先扫他二人一眼,声音轻缓:“传陛下口谕,耶律挞葛、萧昱阴谋助晋王篡位,即刻处死!”
    身后禁卫对视一眼,甲胄摩擦声中,挺起手中长矛迈步上前。
    萧昱瞪大眼,吐出口中羊肉,高喊:“萧奉先你这厮血口喷人!”
    长矛带着风声刺出,两人直接将身前桌椅朝前一抬,木质的桌面椅子翻滚着砸去几个禁卫。
    砰——
    长兵砸在其上,发出一声震响。
    萧奉先双眼一亮,连忙高声大喊:“你二人胆敢反抗,你等还不快些将这二人就地格杀!”
    可怜两人身无片甲、手无寸铁,面对这队披甲之士如何抵挡的了,不过片刻,两声惨叫发出,相继倒在地上。
    萧昱死死瞪着萧奉先:“你……不得好……”
    萧奉先上前抽出刀向下一戳,噗——捅入他的脖颈,“哪来这般多废话!”
    伸手一拔,温热的血液飙射一脸。
    拿出手巾擦下脸,哼笑一声把染血的布巾扔到地上。
    “走!”
    脚步声远去。
    ……
    “……陛下赐酒。”
    萧瑟瑟眼神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精美的酒壶,又看看送酒过来的禁卫,嘴角抽动:“毒酒吧。”
    禁卫没敢应声,只是将头低下去。
    涂着丹寇的素手伸出,缓缓放在酒壶上,冰凉的触感直入心房。
    “百姓常言,一日夫妻百日恩,陛下却是……”
    摇摇头,萧瑟瑟的面上带上一抹讥诮的神色,语气缓慢,带着一丝无力:“听不得良言,容不得忠臣。”
    “贵人……”一旁的侍女想要上前。
    萧瑟瑟伸出手做阻止状,随后这侍女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倒是那禁卫身形一震,抬头有些复杂的看着面前皇帝的女人,再低头轻声道:“陛下……是因兰陵郡王进言文妃与北面耶律余睹祥稳谋立晋王而赐酒。”
    萧瑟瑟眼睛陡然睁大,猛的转头看他,那禁卫却是将身子弯的更加厉害,几同鞠躬。
    “原来如此……”萧瑟瑟沉吟一下,面上没了哀伤,随后转过身向那禁卫一跪:“萧瑟瑟有一事相求。”
    “文妃恁莫要如此。”禁卫不敢受礼,连忙闪开,随后也跪在地上:“小的钦佩文妃直言敢谏,却恨身份低微无法发声,来此送酒已是万不该,怎能受恁大礼。”
    侍女在后左看看、右望望,茫然不知所措。
    文妃回头看她一眼,转头看着禁卫:“我这侍女跟我十年有七,情同姐妹,可否高抬贵手,让她离开这营地另寻他路?我死后,这帐中的东西随你拿走。”
    “不敢。”禁卫一个头磕在地上:“小的保证让她离去,只是帐中之物皆是恁心爱之物,不敢染指。”
    “都是死物罢了。”萧瑟瑟摇摇头,不甚在意,再看眼侍女,看着这禁卫微行一礼:“一切拜托了。”
    随后站起走到桌边,看着侍女笑了一下:“我死后,莫要犹豫,马上离开这里。”
    “贵人……”侍女向前两步,目蕴泪水。
    文妃只是摇头,随后提起酒壶,也不倒入杯中,只是对着壶嘴,仰头就灌,一阵咕嘟的吞咽声,随后将空壶一扔。
    咣当——
    细碎的瓷片崩飞。
    穿着常服的女人缓缓走去床上躺下,不多时身子蜷起,面色痛苦:“陛下,恁何时变为这般的……”
    “曾伴君王倚玉栏,
    凤楼梦短怨……华年。
    家国……倾覆……心如焚,
    何……何负……君、君……恩……呼、嘶……却断……嗬、呃……缘……”
    呢喃之音传入帐中另外两人耳中,随后寂然不动,一双无神的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一侧。
    “贵人!”侍女陡然跪下,哀戚之音从口中发出,不住用手背拭去流出的泪水。
    “小的——
    恭送文妃回归天神怀抱!”
    那禁卫双手撑地,接连磕了三个响头,随后站起走去侍女旁边开口:“文妃让你离开此处,还请快些准备,不然晚了怕有变故。”
    那侍女也知此时情急,连忙擦擦眼泪,取了御寒衣物以及一些银两,那禁卫见状不知是感念文妃劝谏还是起了恻隐之心,为她装了些干粮与酒水,连忙带她出来。
    不多时,一匹快马从这大营飞奔而出,身材娇小的骑士转头看着不断远离的营地。
    随后一咬牙,向北飞奔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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