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方言的话,朱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问道:
    “这是什么神话故事?”
    方言说道:
    “说起来你不相信,书里把这故事归类成中药相关医学故事。”
    朱霖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她对着方言催促道:
    “那你快说说,具体是什么样的?”
    方言一边小火炒柏子仁,一边说起了关于这药材的故事:
    “故事是李时珍记载在《本草纲目》里的,不过他这个故事也是转载晋代葛洪《抱朴子》里的故事。”
    朱霖点点头,《本草纲目》和李时珍她都听过,但是葛洪和《抱朴子》她就不知道了。
    没办法,她西医的那些知识都是靠着记忆力硬啃下来的。
    人生前面十几年全在跳舞呢,对于中医,她所有知识基本都是从方言这里听来的。
    方言继续说道:
    “相传汉武帝时期,终南山有一条路,是来往客商马帮的必经之路,有一年,有人说自己在山里看到一个长发的黑毛怪。”
    “这个长毛怪很厉害,在终南山附近山里如同灵猴,在树梢绝壁之间行走如履平地,看过的人还不止一个,于是搞的需要从这里路过的商贾马帮人心惶惶。”
    “时间一久,居然就没多少人敢从这里过了,就算是要路过也是成群结队才敢过山,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当地的县令耳中。”
    “县令怀疑有人故意装神弄鬼,于是召集了不少当地的猎户,准备进山围剿这个黑毛怪。”
    “随后他们花了几天时间,还真是用陷阱在一片树林里抓到了这个黑毛怪,结果发现居然是一个中年女人。”
    “根据这个女人说,她原来是秦王的宫女,秦灭之后,她就从宫里逃到了终南山,当时饥寒交迫没有吃的,有一天就遇到了一位白发老翁,这老人就教她饿了就吃侧柏的种子,渴了就喝侧柏的汁液,她当时也没其他办法,只好听了老人的话。”
    “最开始的时候,只觉得苦涩难以下咽,为了饱腹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但是没想到时间一久,居然就习惯了这个味道,甚至还能感觉满口生甜,舌上生津,吃得更多了以后,她发现自己很久时间都不会饥饿,甚至感觉身体都轻了起来,夏天冬天不觉寒暑之气,人也不老,就像是成了仙人似的,就这样她就在山里活了两百多岁。”
    “那后来呢?后来书上怎么说?”朱霖追问道。
    方言说道:
    “后来这个消息就传开了,大家都争相吃柏子仁以求长寿。”
    “再然后呢?”朱霖挑眉问道。
    “再然后就没啦。”方言笑着关掉火,开始把炒好的柏子仁倒在盘子里。
    接着准备继续炒下一味香附子。
    朱霖看着冒热气的柏子仁,并不觉得这东西能让人长寿,她说道:
    “这明显就是神话故事吗,这李时珍有点不靠谱啊……”
    方言听到最后那句“李时珍有点不靠谱”,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这观点很有批判精神,不过我也觉得,李时珍确实是有些地方挺不靠谱的。”
    方言也没胡扯,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是受人推崇。
    但是书里面提到“古之一两,今用一钱可也。”的结论,这事儿也是后世中医界里,最为让人诟病他的一点。
    其实他这个单位观点,在清代就有中医对其提出质疑。
    清代伤寒学研究者钱天来在《伤寒溯源集》中说:“李时珍之所谓古今异制,古之一两,今用一钱可也,此言非由考订而来,乃以臆见强断之词也。倘据此用之,宁毋失之太少乎。”
    并以五泻心汤、小陷胸汤中之黄连用量为例加以驳斥。
    这说明在清代已经有医家对李时珍的这一计量单位换算观点,进行了思考和质疑。
    不过质疑归质疑,但是大部分人还是相信他的。
    直到1981年出土了东汉的度量衡器具——大司农铜权,经过对比后发现东汉的一两等于现代的 15.625克。
    李时珍仅取经方原量十分之一的临床应用标准,明显是错的。
    这个发现也解决了古方计量,被李时珍误导了四百年的疑案。
    研发破格救心汤的李可李老就曾经公开说过,六十年代之前,他曾按照李时珍的标准,用小剂量的四逆加人参汤抢救心衰重症六人,结果只活下来一个人,其余五个都死了。
    死亡原因全是因为中气败亡,土不伏火,阳回复散而死。
    唯一救活的那个人,还是因为一场不遵医嘱的用药意外活下来的。
    那患者是他朋友的母亲,患肺心病二十年,住院病危,然后医院让带回家准备后事。
    李老当时检查的时候发现,病人全身冰冷,仅胸口有微温,昏迷喘急,心跳未停,六脉似有似无,测不到血压,二便失禁,只有脚上的趺阳、太溪、太冲三部有脉搏。
    当时他开了三副药,因为之前五人全死,他感觉出了不对劲,于是把制附片从一副药三钱,加到一副药一两半。
    当时病人垂危,朋友家里人乱作一团,儿媳妇要缝治寿衣,忙乱中将三副药全都煎成了一剂,更是加的水少,用大火,煮的汤汁不过半斤。
    当晚凌晨子时,儿媳每隔十多分钟就喂上一勺,四十分钟半斤药全部喂完,本来想着喝完就送走,结果随后病人居然渐渐好转,还问媳妇要吃的藕粉饼干,第二天居然就能下床走动了。
    当时李老就意识到,李时珍说的量有问题。
    于是他自己亲自煮药方自己和弟子来实验服用,由少到多,和几个弟子喝了一天一夜,感应各时间的感觉。
    结果只有其中一个叫张涵的弟子,有轻微的中毒反应,其他人都没有任何事。
    后面在1981年的大司农铜权出土,也确实证明了李可说的没错,是四百年前的李时珍搞错了。
    他这么个错误,真要细想就可怕了。
    四百年间又由于达不到仲景学说的基础有效剂量,所以不能治大病,让中医习用轻剂,这样固然可以四平八稳,不担风险,但却阉割了仲景学术的一大特色。
    犹如夺去了将军手中的刀剑,在近代两大医学体系的竞争中,更是因为这样的境地,使中医丢掉了急症阵地,退居附庸地位。
    所以朱霖说李时珍不靠谱,一点没冤枉他。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那个被救活的朋友母亲,后面又活了十九年,七十八岁才寿终正寝。
    ……
    接下来方言一边忙活,一边和媳妇儿闲聊。
    又是忙活了好一阵,终于算是把所有药材的炮制工作做好了。
    这时候,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没多捡几副药了。
    要是媳妇儿一副药没喝好,自己再开一副回来,岂不是又得在家里一顿忙活了。
    接着方言又开始煎药,等到方言煎好药,朱霖已经开始打呵欠了。
    然后她对着方言说道:
    “和你聊了一会儿,我感觉自己好了。”
    方言闻言好奇的问道:
    “你现在心里不焦虑了?心情不慌了?”
    朱霖点点头:
    “嗯,一点都不焦虑了,心情也好多了。”
    方言对着她伸出手拍了拍自己大腿,示意她放上来:
    “我给你把把脉。”
    “喏。”朱霖放了上来。
    方言就开始给媳妇儿把起脉来。
    果然发现脉象平和了许多,他惊讶道:
    “还真是啊。”
    这会儿方言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话聊起作用了,还是晚饭时候吃的两颗长白山人参起作用了。
    朱霖指了指方言煎好的柏子仁汤,问道:
    “那药还喝吗?”
    方言想了想说道:
    “明天早上看吧,要是明早也正常,那就不喝了。”
    朱霖感觉有些可惜,今天她可是陪着方言做了这么久药的,这又是泡酒,又是用砂锅炒,然后又是蒸……感觉比做饭都麻烦,弄了半天才弄出这么点药来,她说到:
    “可是你辛苦弄了这么久。”
    方言知道老婆的心情,他说道:
    “弄这么久也是为了给你治病,你现在好了,那也就没有喝下去的必要了,是药三分毒,没病就不要喝。”
    朱霖说道:
    “可是故事里说,柏子仁吃了能长寿。”
    方言笑道:
    “你都说了李时珍不靠谱,他转载的神话故事不可信。”
    听到这话朱霖也被逗笑了:
    “哈哈哈……”
    看着媳妇儿笑的花枝乱颤,方言感觉自己今晚的药也没白熬,至少给媳妇儿焦虑讲话讲好了啊。
    无意间当了一回心理医生。
    “行了,那我就先把药放冰箱里去,时间也差不多了。”方言说道。
    朱霖问道:
    “你去看电视,还是洗漱了?”
    方言看了一眼手表,这会儿电视台里的节目都快结束了,过去也就看个结局,他也懒得去看了,于是说道:
    “不看了,咱们洗漱回去睡觉。”
    朱霖俏脸一红,看了看左右,确定没人后才一脸娇羞的说道:
    “水壶里有热水,我去倒水给你洗脸。”
    这边等方言把药放进冰箱里,朱霖已经在脸盆里倒好热水了。
    就在这时候冰箱的压缩机发出工作的声音,提醒着外边的人,药有点烫。
    这习惯还是前世时候方言老师教他的,说是热的时候放进冰箱并不会多用多少电,反而将东西放凉才放进去,就给了细菌滋生的空间。
    方言这会儿听到压缩机的声音才想起来,这时间国内的冰箱压缩机不行啊,不过他也没端出来的打算,为了方家的后代,就先苦一苦冰箱压缩机吧。
    自己马上和媳妇儿去卧室了,总不能先等药放凉吧?
    刚结婚的小伙子,哪个能有这么大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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