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
    南星听着,脑海中闪过那个叫“姚青青”的姑娘明亮的眼神。
    她想起今日纸页上的话,满是希望道:“来的是谢恒,是监察司。”
    所有人听着,不由得看了过来,南星喃喃道:“他就在城外设案,说今日只要开了城门,他会接下徐城所有冤案,会给大家一个公道。以后司州税赋只有两成……”
    “这话你也信?”堂兄一甩袖子,“小姑娘就好骗。”
    “那是谢恒!是监察司!”南星激动起来,“他连洛婉清的案子都能接,为什么不能接姐姐的案子?!他已经带着军队来了司州,为什么还不管我么?!”
    南星说着,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刀,仿佛是紧抓着唯一的希望。
    她听着外面的“开城门,迎王师”,想起“姚青青”,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
    “我得去开城门。”
    南星站起来,她不由得道:“我得为姐姐讨个公道,这一扇我不去开,就没有人开。”
    说着,南星便踉跄着起身往外,所有人见状赶忙上前拦住她,忙道:“南星,别犯傻!”
    “大伯,三叔,各位哥哥,”南星听到这话,紧握着惜灵,认真看着他们,“你们收留我,本就冒险,不如让我出去,倒不牵连你们。”
    “你说什么傻话!”大伯闻言皱眉,立刻道,“咱们是一家人,我们护着你本就是应该。”
    “可我现在不想被护着。”南星认真道,“谢司主想要我们从城内将城门打开,今日如果没有人出头,便不会有人去开门了。”
    “那也不该是你!”
    “那该是谁?”
    南星扫过所有人:“每一人都想不该是我,那该是谁?那扇门会自己开吗?我们就白白等吗?我们等了多少年,司州等了多少年?我爹娘走了,我姐姐死了,”南星说着,眼里盈满眼泪,“反正我一无所有,为何不让我一搏呢?!大伯,我手中还拿着那姑娘的刀,”南星抿紧唇,认真道,“至少让我去送这把刀吧。”
    众人听着,不出声,也没再阻拦,南星见状,深深一鞠躬,随后便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她从家里取了锣,将洛婉清的刀背在身后,随后推开大门,走上长街,敲响锣鼓,大喊出声:“各位街坊邻居,随我南星去开门!日后税赋两成,徐城才有活路!”
    南星这一声锣响,惊住巡逻士兵,士兵立刻朝着南星方向冲去,南星看见士兵,急促呼吸着,敲锣奔跑在长街,大声道:“开城门,徐城才有活路!徐城才有天理!谢司主就在门外!开城门!迎王师!”
    “贱人!”
    士兵长官骑马冲到南星面前,抬手就是一刀,南星疯狂奔跑,眼看着就要被刀斩于马下时,一口铁锅从楼房中飞砸而出,将长官猛地砸翻在地。
    随后有人在房中大喊:“一。”
    这一声喊,众人似乎都有感应,大家都明白什么,长官也察觉不对,南星愣愣看着周遭,就听令一个房间大喊:“二!”
    “三!”
    这一声喝出,街头巷尾,无数百姓涌灌而出,朝着士兵大喝出声:“让开!”
    他们手中家中能拿的所有能当做武器的,锄头、扫帚、镰刀……
    明明就是平凡之物,但人太多,太密,士兵看着这么多人仿若蚂蚁一般冲来,忙道:“跑!”
    士兵转头逃跑成了百姓莫大的鼓舞,所有人紧追不放,整个徐城被这落下的一根火柴点燃,彻底沸腾起来。
    无数人一路冲向城楼方向,声势浩荡。
    洛婉清和朱雀在城楼上被士兵团团围住,听到这个声音,朱雀和洛婉清对视一眼。
    郑璧奎看出他们在想什么,冷笑一声后,慢条斯理道:“怎么,还真指望着那些普通老百姓来救你们?做什么梦呢?我亲自带嫡系镇守徐城,为的就是防止这一日,一群只会拿锄头的废物点心,到了城楼,杀上几波,也就老实了。”
    郑璧奎这话说得不错,这些老百姓如今也只是因为人多撑胆,根本无法和正规军队相比。
    徐城的士兵或许还会有反心,但是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郑璧奎的嫡系,完全听从于郑璧奎。
    郑璧奎对于这些士兵的威慑太强,唯一的办法……
    “我建议你杀了他。”
    朱雀小声开口,洛婉清不由得道:“废话。”
    杀郑璧奎自然是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可是她缺一把刀。
    郑璧奎手中刀太利,她根本没有足够和郑璧奎对抗的兵刃。
    朱雀明显也是知道这一点,可时间不等人。
    天一点点亮起来,他们听着城楼下方的喧闹声,厮杀声,洛婉清咬了咬牙,终于决定道:“上!”
    音落瞬间,朱雀和洛婉清两人身如飞箭,朝着郑璧奎挥刀而去。
    郑璧奎的死士朝着朱雀一拥而上,朱雀猛地一刀为洛婉清劈开道路,洛婉清凝神直取郑璧奎颈间。
    她没有足够和郑璧奎硬拼的兵刃,她只能求快,看看能不能破开郑璧奎防御,直接杀了他。
    郑璧奎明显也是知道她的想法,歪了歪头,横刀在前,虚虚一个姿势,便彻底防御全身。
    然而也就是这一刹,人群中爆出一声大喊:“青青,你的刀!”
    洛婉清回过头来,就见南星已经冲上城楼,惜灵被她高高抛来,洛婉清一把拔出惜灵,全身内力聚于一刀,朝着郑璧奎横刀而斩!
    刀猛如虎,身捷如鹰,郑璧奎未曾想洛婉清竟然能有这样磅礴的刀意,铺天盖地而来,两刀相触瞬间,惜灵横切郑璧奎的刀而过,随后直接斩断郑璧奎脖颈,在惜灵刀鞘落地前,洛婉清拽着郑璧奎头发,将他人头取下,旋身一把握住刀鞘。
    而后她毫不犹豫提着人头急奔而下,穿过南星瞬间,她回头一笑:“多谢。”
    说罢,她和南星擦肩而过,一跃跳上城楼,将郑璧奎人头对外一送,对着城内对峙的军民高喊出声:“郑璧奎已死,尔等速降,可求生路!”
    所有人都是一愣,众人抬头,便见洛婉清站在城墙高处,晨光破云而出,落在她身上,她提着滴血人头,在晨光晕染之下,仿若修罗菩萨。
    她一指城门,大喝出声:“开城门!”
    ******
    徐城内动荡厮杀时,城外谢恒坐在案桌之后,神色平静。
    士兵被分派轮流喊话,他的桌子因为过于巨大的声音,微微震动。
    青崖在旁边给谢恒磨墨,一面磨墨,一面笑道:“公子觉得,今日城门会开吗?”
    “我信惜娘,不信百姓。”
    谢恒平静开口,青崖却是明白:“公子觉得,百姓不敢?”
    “自古以来,哪里有真正的百姓反抗?要么是世家大族,要么是盐帮巨富,打着百姓的名义,行争权夺利之事。”谢恒语气平淡,“惜娘总将人想得太有勇气,但其实,郑璧奎嫡系在此,多杀几个,也就消停了。”
    “那公子还在这里等?”青崖好奇,谢恒却没出声。
    他遥看着城楼,慢慢道:“从认识她以后,我一直在重新认识这世间。所以我想看看,这一次,又有何不同,只是天快亮了。”
    谢恒似乎是有些遗憾,他盯着城楼上厮杀的场景,转动着手腕上的千机,慢慢道:“准备吧,阳光落在你我身上,便鸣鼓攻城。”
    青崖应声,他们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看着远处城楼打成一片,看着阳光一点一点,从城楼攀爬到他们脚下。
    阳光落到谢恒身上时,徐城依旧城门紧锁,安静如初。
    青崖颇有些遗憾,叹息道:“看来这世间,与公子认知并无不同。”
    “鸣鼓罢。”
    谢恒站起身来,也就是那一刹,远处传来城门打开之声。
    谢恒一顿,他诧异抬头,就见徐城城门慢慢打开。
    片刻后,无数百姓、士兵,他们在晨光之下,手中握着状纸,朝着谢恒案桌一路奔来。
    谢恒愣愣看着那打开的城门,奔跑而来的百姓,他意识到什么,不由自主抬头。
    就见洛婉清站在城楼之上,手扶长刀,静静看着他。
    他们隔着漫长的距离,其实谢恒看不清她的面容。
    然而那一刻,他却觉得她应当是在笑。
    带了些许骄傲,藏着肆意妄为,还有那点一直暗藏在骨血中的赌性,笑着说一句:“公子,我又赢了。”
    昌顺十五年四月十二,洛婉清领军入司州,以谢恒公正之名煽动百姓,百姓暴乱,自开城门。
    徐城,降。
    而后洛婉清领军往前,百姓欣迎。
    四月十五,青城,降。
    四月十七,平阳城,降。
    四月十八,洛婉清屯军司州城外,郑氏新任族长郑秋和开城门,迎王军入城,入主司州。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会按照情节点更新,有时候一个情节太长了不写到凌晨写不完。如果没请假,就是会更的,但是更新时间会在凌晨(就是我睡觉前,我写完才会睡。)
    所以大家第二天醒来看上一天的比较好。
    【小剧场】
    朱雀:“你跟我一起走,我不值得你牺牲!”
    洛婉清:“……你的确不值得。但我觉得咱们一起跑,谁都走不了。”
    朱雀:“啊?你不是因为太在乎我吗?”
    谢恒:“朱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玄山(捂住朱雀的嘴):“他年纪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青崖(微笑):“玄山真是好哥哥。”
    第184章
    ◎姬蕊芳醒了◎
    “洛司主。”
    司州城郊外,军队晚宴,洛婉清坐在军帐正上方,谢恒坐在她身侧,郑秋和端着一杯酒,走到洛婉清面前,有些忐忑敬酒。
    他是郑家刚上任的家主郑秋和。
    三日前,就是这位青年,在半夜战战兢兢来到谢恒和洛婉清的军帐,他来得匆忙,几乎就是拼了条命硬闯,士兵把他提到洛婉清帐篷门口时,洛婉清衣服都没穿完,披了件谢恒的外套就冲了出来,随后就看这个青年磕着头道:“洛司主,洛督军,我知道这次郑家没有活路了,我们这些旁支什么都没做过,我们愿意为您领路,只要您饶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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