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接吻时他执拗睁开着的眼睛,也是那么青涩,那么含情,清澈得像是一汪春水碧湖,倒映出一个天地的万草群山与夜空繁星。

    而现在那双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自己,透过皮囊看到自己发虚得颤抖的灵魂。

    卫正岳惊醒般推开了刘宇文,落荒而逃。

    已是深夜,万籁俱寂。一束幽暗的床头灯笼罩着卫正岳心神不宁的脸上,此刻他久久看着手机上的一条短信。

    ”我想你早就已经察觉到了,毕竟你那么聪明。我喜欢你。我知道的,你有一个相伴多年的爱人,没关系啊,没关系的,只要你别推开我就好了。那么,晚安。“

    短短几行字,卫正岳仿佛要将屏幕盯出洞来似的,踌躇片刻,合上手机,并没有回复。旁边的早已熟睡的闵言发出一声声沉重安稳的呼吸声。

    “晚安。”卫正岳如同以往的无数个夜晚般俯身温柔地吻了一下闵言安顺服帖的头发,只是,眼神中的一盏灯渐渐熄灭了。

    异侧而睡,同床异梦。

    ****

    在那之后,卫正岳无言的躲闪与逃避并没有将刘宇文推远,相反他眼里迸发出来的爱意更为盛烈浓郁,像一杯满得几近溢出来的水。在闵言像朵忙碌的交际花般飘落在各种派对与家族聚会的时候,在闵言坐在高高的云巅之际对着卫正岳恶语相言刻薄以待的时候,卫正岳无法抑制地会去找刘宇文,他会安静地倾听自己,他的眼睛里会流露出名为爱情的光。只有在他那里,卫正岳才能感受到自己也是被需要与被依赖的,自己是被爱着的。

    卫正岳无数次地想找闵言认真谈谈,但每当看到闵言挑眉不屑的神情,刚刚萌发的想法就被一盆冰水倾覆而下,瞬间浇灭。

    他甚至在洗澡的时候将自己的手机放在闵言看电视的客厅茶几上,自暴自弃地希望对方可以发现他手机里的暧昧信息,大吵一架,哪怕动手也好。而在长时间的沐浴后,出来还是只能看到闵言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往嘴里塞着薯片,在他触手可得的地方,手机纹丝未动。

    愧疚的砾石消磨而陨,愤懑的火山摇摇欲动。

    3.

    闵言又梦到卫正岳了。

    那是在高中的一个夏天。清风白云,蝉鸣四起。闵言拿着垃圾袋与环卫夹,在学校的包干场地上清理草坪上的枯叶,穿得一丝不苟的白色校服在他每一次弯腰时都会隐隐透出形状优美的脊背与蝴蝶骨。在一旁的卫正岳剃着刺猬头,又在霸气不羁的冲天发尖处染着显眼又劣质的黄毛,他此刻心神恍惚坐不安,低着头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着什么。在他拔掉手上捏着的狗尾巴草上的最后一根毛后,闵言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怎么了?是想说什么吗"

    卫正岳大梦初醒般猛抬头看着闵言,睁大了眼睛一阵拨浪鼓似的摇头,过了几秒又拼命地锄地般点头。

    闵言嘴角微微抽搐:“……”

    只见卫正岳脸都憋红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泄愤似的使劲挠了挠自己的头,深呼了几口气,放佛在内心一阵决死厮杀后做了一番强大的心理建设,他一口气不带停歇地快速说着:“小言,我好像喜欢你。啊,不!我就是喜欢你!就像男生喜欢自己心仪女生的那种喜欢,啊,不,不是,我并没有把你当女孩子的意思,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懂我的意思不?”

    一番语无伦次疾风暴雨的表白后,他才敢掀起眼睛偷偷去看闵言的表情,侥幸地希望可以窥探到对方内心的波澜。

    高中卫正岳其实已经长得非常高了,常年在太阳底下酷晒后麦色的皮肤,分明深邃的五官初显轮廓,小白杨般挺拔的身躯。而此刻他满脸羞赧慌张,好像在等待一个决定命运的重要审判,脸上开始流下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什么原因而产生的汗水,手上捏着的秃了毛的狗尾巴草在风中摇头晃脑,这反差的形象显然是格格不入得分外违和搞笑。

    闵言天方夜谭般地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卫正岳,蹙眉抿嘴,显得十分为难,他刚一开口:“我……”

    就迅速被卫正岳打断:“别别别别,先别说,我不急,你回去慢慢想。啊,你渴不?等着,我去给你小卖部买瓶冰镇酸奶来。”他双手掌心朝外手背朝内,手指大张地摆在闵言面前阻止他正要讲下去的话。

    继而转身逃也似的飞奔而跑,校服的衣角被风卷起,像一条在汪洋中的小帆船一鼓一鼓颠簸着行驶。

    他身后留下来的草地翠绿欲滴,细碎的阳光在空中撒下一把碾磨后的璀璨钻石。

    闵言不禁拿手背虚掩着微眯的双眼,抬头望天。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他内心感叹道。

    闵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强烈的阳光从窗帘的间缝中迸射进来。随手拿起床柜上的小闹钟,十二点了。

    “草。”闵言低声咒骂,不知道是骂这日上三竿的时间还是刚刚那个糟糕透顶的梦。宿醉后头痛欲裂,全身散架般难受,赤脚着摇晃走出卧室,映入眼中的是沙发上咸菜般堆积散落的衣服,薯片的碎屑,还有不知名饮料留下的暗色污渍,方形玻璃长桌上七扭八歪地躺着各种外卖食物,残汁四溢。

    踢开倒在地板上的啤酒罐,茫然着走进洗手间,打开冷水,掬起一大把猛地往脸上扑,冷冽刺骨,激得闵言猛地打了个寒颤,整个人倒是清醒了不少。他缓缓抬起了头望向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的嘴角略略起了层干皮,太久没修剪的刘海长长垂下遮住了眼睛。

    闵言僵硬又惧惮地将刘海往耳后拨去,露出眼睛,一潭死水般浑浊不清。

    浑身失重般用双手撑着琉璃台面,紧按着的青白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凸显出嶙峋的关节。

    “为什么我要变成这样?”闵言瞬间怒火中烧,眼中拉起了几道血丝,为什么单单是我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你可以在丢下我后一如既往地舒舒坦坦过日子。

    ——卫正岳,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安稳。

    *****

    这已经是卫正岳今天收到的第31个闵言的电话了,放佛拿着一只棘手的烫手山芋般举放不定,不停的震动声像无数只蚊子萦绕翁叫着,搅得他心烦意乱,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般按了关机键。

    他以为这还是以前么?两三个电话就能把卫正岳从觥筹交错气氛浓烈的酒桌上拖走,留下一片嘲笑唏嘘的声音。

    闵言开始频繁掐着点般出现在卫正岳的办公楼下围堵下,穿着一身裁剪精致的昂贵西装一路小跑着跟着卫正岳,拼命用手试图揽住卫正岳的胳膊,而后者看也不看他一眼,把抓在胳膊上的闵言的手指一根根扒下。一开始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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