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杨浔收获了医生最奢侈的礼物:双休。张怀凝留在家里陪他,檀宜之例行探病,但不知内情,还问道:“这次又是什么病?严重吗?”
    杨浔扯着嗓子道:“还行,就是会被人笑话。”
    檀宜之好涵养,嘴角只勾了勾就稳住,若无其事道:“我没有笑你,我只是,看到你没事很高兴。放心,迪斯尼不会告你侵权。”
    吃过饭,他们又围在客厅看电视。呜呼哀哉,还是没人记得充会员,只能挑免费恐怖片看。
    这部恐怖片的导演很堕落,知道自己的剧情安排乏味老套,所以穿插了很多情色场景。前一个镜头还是某个配角的头被砍下,大量鲜血不合常理地喷涌。紧接着却是两男一女的交欢场面。
    电影里的女人时断时续地呻吟了,张怀凝插话,发挥书呆子本色,道:“这个人头很假,人的头其实很重,至少有八九斤,也就是一只成年猫的体重。单手是接不稳的,这个头估计是树脂做的。”
    檀宜之道:“其实可以换一部看,不必这样浪费时间。”于是选了《春桃》,上次檀母极力劝阻,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故事开场的是一个女人结了婚,但她的丈夫失踪了,生死未卜。当她认识一个新的男人,产生感情,当起没名分的夫妻时,杨浔不太自在,不停咳嗽。l&r
    剧情发展到她的丈夫回来了,但已经残疾。女人出于怜悯与责任,又收留了他。檀宜之也开始环顾左右,拿手机假装看时间。
    终于,三人开始维持微妙的平衡,夜里同睡一张炕。张怀凝也如坐针毡,她去够桌上的杯子,旁边两个男人不约而同要喝水。
    三个人,两个空杯。
    这时,电影里的人物说了一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张怀凝缩回了手,装作无事发生。然后门铃响了。她起身,透过可视猫眼,见识了真切的恐怖,道:“杨浔,你妈和我妈在门口。”
    杨浔从沙发上弹起,抓起外套就往卧室里躲。
    张怀凝想拦没拦住,“只是继母吧。”
    “亲妈能做的,她都做了,以前把我按在腿上,打过屁股的。”真是意外收获。他已经把卧室的门带上,甚至观察衣柜能不能藏人。
    “诶,他不是你的正牌男友吗?怎么会心虚了?看来还是忌讳的。”檀宜之借机虚环住张怀凝,施施然去开门。他知晓前岳母想破镜重圆的心意,彬彬有礼问好,道:“这么巧,我也是刚到,顺路来看。”
    原来张母明天办生日会,要对展示一番阖家美满,不允许张怀凝缺席,就领着姨妈杀上门来,顺便炫耀这房子的装修。
    她见檀宜之在,喜形于色,为彼此介绍,“这是我女婿,他是做券商的,年纪轻轻已经是副总裁了,难得吧。”
    姨妈笑道:“噢,是 vp 啊。确实是青年才俊。” 内行的人都清楚,vp 是管理层中打工仔,和广义上的副总裁不可同日而语。檀宜之澄清道:“我刚升 d。”
    “恭喜,前途远大,你丈母娘很为你骄傲。”她显然看破了,故意问道,“不戴戒指吗?”
    “我怕洗手时弄脏了。”檀宜之拿出戒指。但张怀凝一眼看出,这是她当初丢的那枚。
    张母眼拙,没发现尺寸是小的,极力催促檀宜之把戒指戴上。他竭力套上小指,也只卡进第一个指节。他面不改色,道:“我发福了。”
    姨妈都笑出声了,张母依旧茫然,还道:“胖点好,福相。对了,小檀,明天就是我生日了,准备大办一下,你一定要来捧场啊。”她又想领着姨妈往卧室去,好好看看布置。
    张怀凝立刻拦下,不着痕迹道:“要不要吃点水果?我切个瓜吧。”
    张母坐回客厅,姨妈却对紧闭的房门起了疑,道:“怎么有三个碗?还有别的客人在?”桌上的碗筷还没收。
    檀宜之马上找补,“没有,是我多拿了一个碗盛汤。我懒了,还没收拾,见笑了。”
    “怎么能让男人家做事呢,伤志气。”张母拿眼神一捎张怀凝,“你快去吧,把碗收了,不是还要切瓜吗?”
    檀宜之不便帮忙,忍着不言,极力劝她们外出共进晚餐,他愿意请客。先把人支开再说。
    张母同意出去吃饭,刚走到门口,又道:“要不给你便宜儿子也打个电话?我看你一直想着他。要是他人还可以,一起吃个饭也不是不行。对了,你上次说他做什么工作?地勤还是保安啊?”她们就竟又折返回客厅。
    檀宜之垂眼,杨浔的手机就在桌上。他立刻收进口袋里关机。
    姨妈道:“打听下来是外科医,他爸不肯透露更多。”
    张母道:“那好办,你把照片和名字发给我女儿,让她给你去打听,她全搞得定。”张怀凝在厨房装聋作哑,一个劲喝水。
    姨妈不搭腔,忽然起身往卧室去,把门一推,朝里张望。卧室是空的。可她刚把门带上,衣柜里就传来压抑不下的咳嗽声。咳嗽就是这样,越想忍耐,咳得越凶。
    姨妈把杨浔从衣柜里抓出来,先是一愣,继而怀念地笑了。眼看张母就要喊做贼,杨浔急忙道:“我是来修空调的。”
    檀宜之赶紧顺着他的谎话往下编,“是这样的,都是我的疏忽,这里的空调不太好,我一直抽不出空来,就让修理工先来。怕影响你们说话,就麻烦他先避让。也是我没安排好,大家都挤在这里了。”
    张母自然被哄过去了,脸一抬,对着张怀凝欣慰道:“还和我嘴硬,我就说吧,女人身边没个男人,就是不方便过日子。小檀给你安排得多好。”
    她又转向杨浔,拦着不让他走,“对了,修空调的,你别走,给我留个电话。你们修空调,肯定也洗空调吧,正好我们家里的空调要洗了。”
    杨浔道:“我不方便。”他一说话就咳嗽。
    “怎么就不方便了?你没空,就让你们公司的人做,名片?电话?还是加你微信?”
    张怀凝挡住,道:“你听他咳得那样,说不定是传染病,换个人吧,我给找个更好的。”杨浔点头,快步往门口走,也顾不上谎话编得破绽百出。
    可刚到门口,姨妈又叫住他,“等等,我觉得你长得像一个人。我们认识吗?”
    杨浔蔑笑一声,摇了摇头。手已经按上门把,可门却从外面开了,竟然是李阿姨探亲回来了,还带了不少土特产,一进门就道:“杨先生,你要走啊?”她又往里走,才看到人全齐。众人面色有异,显然是她说错话了。
    姨妈道:“原来你改姓杨了。这样也好。”她果然是有备而来,早就认出来了。
    “你先别说话。”姨妈绕开张母,走到张怀凝面前,道:“其实吧,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一件小事。你现在是不是离了婚,在和你表哥谈恋爱?”
    “当然不是。”张怀凝斩钉截铁,道:“他是我表弟。”
    姨妈痛心疾首,明显是不赞同。杨浔抢白,道:“你只是我继母,对我没义务,我们相处就几年,养个宠物的时间也比我们在一起长。你没有反对的资格。”她又再看他一眼,更是心痛,压抑千言万语,只道一句:“你一直咳嗽,喝口水吧。”
    姨妈管教不得杨浔。张母却自诩能管教张怀凝,抬手就是一耳光,张怀凝早有预料,弯腰一屈腿避开了。张母倒是朝前一踉跄,扭到了腰。
    张怀凝哭笑不得,便送她回去了,临走对杨浔,道:“愿意的话,明天你也来吧。”
    回到家里,张母就演起一哭二闹三上吊,苦恼在姐姐面前丢了面子。她对杨浔有隐隐愧疚,就更看不惯他。她和李阿姨一打听,听来的全是恶行,当年甚至还偷东西,把张怀凝的照片戳得稀巴烂。 她恨苍天无眼。边角料登堂入室,压过了她千挑万选的良婿。
    她哭道:“闹出这种事,和乱伦有什么差别啊。我真是不想活了。”
    “你才舍不得死。”张父不愿多搭理她,转而对张怀凝,道:“不过这次是有些过分了,外科医生是不错,可毕竟是表亲,伦理上不好听。”
    张母还在哭天抢地,道:“你要是真的敢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我就和你断绝母女关系。”
    张怀凝道:“说真的?”
    “肯定。”张母以为她怕了。
    “太好了,那我马上去登记结婚,天大喜讯,双喜临门。”
    张父摇摇头,把妻子推到后面,道:“你少说两句吧,人笨事事难。”他换上苦口婆心的面孔规劝,道:“你不要昏了头。他爸爸是赌鬼又家暴,他现在看着潇洒,难免被遗传到。以后他拿皮带把你抽得半死,我可不管。”
    “你出轨,我不也没遗传到。”
    张父的脸涨通红,“我是为你好,你不要不识好人心。”
    “我也是为你好,爸,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个儿子。我这不就给你带来了。正经生还不一定能生这么好的儿子。到时候让他改姓张,叫你爸。”
    “虽然是现代社会,你也不该完全抛掉传统观念。”
    “表亲结婚就是传统啊,林黛玉和贾宝玉都是表兄妹,肥水不流外人田,多传统啊。”张父气得哑口无言,又是一轮落败退场。
    这是车轮战,总算轮到姨妈上场。
    她平静如旁观者,淡淡道:“这是你的私事,我没有立场阻止。我也不算小浔的母亲,更没有资格指责你们,只是我从旁观者的角度帮你分析。爱情从不是你人生的重心。你和你前夫相处得不错,还是有感情的。 你和小浔在一起,是真的感情极深厚,还是出于对家庭的叛逆,和离婚后的寂寞?他从小就很敏感,你要是对他不够上心,他会让你很难受,你能承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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