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表面再装作不在意、甚至是刻意摆出刁蛮的样子,她也不能避讳、逃避不了——自己对他的在意。
    许栀觉得自己应该跟他保持距离,免得哪天就控制不住原形毕露了。
    那她也太朝三暮四没有原则了。
    明明那时候已经说得那样清楚、拼命地想要逃离。
    现在这样没原则又算什么?
    何况他现在和季家又是那样紧张的关系。
    这顿饭她一开始吃得挺开心的,后面就有些没滋味了。
    但不想辜负他一番好意,还是吃了不少东西。
    费南舟多看了她几眼,看出来了,温声道:“不想吃就别吃了。”
    许栀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他温柔地跟她说上几句话她就完全沦陷了,恨不得插上翅膀扑到他怀里蹭啊蹭揉啊揉。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救。
    这种懊丧的情绪包裹着她,她低头默默吃着碗里的汤羹。
    费南舟看她一眼,小嘴一张一合,一小口一小口的,发丝滑落时,细软的手撩一下,拨到耳后,露出掩藏在发丝下的白玉似的耳垂。
    她不知道,她这副样子有多勾人。
    一直知道她美丽,两年过去,似乎出落得更加诱人了,曾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现在才真正盛放。
    这段时间他也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事,以及她和陆京臣的传言。
    似乎察觉到他强烈的目光,许栀不安地抬头,迟疑之下,递出个询问的眼神。
    费南舟不咸不淡地收回了视线,没搭理她,手里扣着酒杯,慢条斯理地喝一口。
    许栀皱了皱鼻子,在心里暗啐一声:摆什么谱?
    费南舟轻轻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
    许栀心里一惊,像是小动作被他捕捉到了似的,表情立刻安分了。
    费南舟没有找她的茬,只扫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许栀当时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
    岂料,他们走到走廊处时他忽的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抵到了墙面上。
    许栀被困在他高大的身躯和墙壁之间,一颗心已经紊乱得不像话。
    她紧张地出了一身薄汗,那一刻,好像陷入了泥沼中,不能挣脱。
    明明她只要伸手就能推开他的。
    不知道过去多久,耳边听到他沉闷的一声笑,似乎还藏着几分讥诮和戏谑,问她:“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哪有紧张?”她不甘示弱,拼命瞪圆眼睛望着他,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真的不紧张?”他目光上下打量她,眼底含了更深沉的笑意。
    可就那样一瞬不瞬,如探照灯一样将她牢牢锁定。
    许栀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应该立刻回答“当然”,可嘴巴就像是被胶水黏住似的,怎么都张不开。
    她不擅长说谎,一早就知道这点,所以也张不开这个嘴。
    只是瞬间的迟疑,费南舟眼底的笑意已经快要溢出来。
    他又笑了一声,轻柔而蛊惑的笑声回荡在她耳边,一声一声好似要往她心底钻去。
    许栀还保留着残存的理智:“别在这儿……”
    一出口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崩坏了。
    这话太有歧义了,不像是拒绝,倒像是欲拒还迎。
    分明她不想说这样的,她想说的是不要这样。
    可此刻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怎么看都像是欲盖弥彰。
    果然,她瞧见费南舟牵了下唇角,捻她的唇,很认真地问:“那去哪儿?”
    许栀快要疯了:“你正经点儿!”
    她现在只想回去。
    好在有人过来了,费南舟大发慈悲地放开了她。
    如蒙大赦的许栀跟他站离了几步远。
    没想到来人是之前见过的那个郑董事,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目光有些探寻地在他们身上打量了一圈,这才收回。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许栀还是有种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眼睁睁看着郑董事走远,许栀一颗心才落回去。
    回头却对上了他戏谑的眼神,许栀又觉得面上火辣辣的,扭过头不跟他说话。
    他竟然也没有继续调侃她,只平和地说了一声:“走吧。”
    但仔细听,又带着某种诱哄。
    许栀下意识就听从了他的话,慢慢地跟在了他身后,跟着他一道走了出去。
    那天回到住处,许栀一颗心仍然不能平静。
    这算是什么啊?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她瞥一眼,竟然是费南舟发来的。
    许栀没有搭理他,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打算睡觉。
    可手机还在响,她打算关机,但转念一想怕他直接过来找她,只好接通了:“干嘛?!大半夜的!”
    这道声音里是带着火气的。
    费南舟的声音听上去倒是和往常一样:“想和你说说话。”
    “我都打算睡觉了!费先生,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没意思吗?”
    “不会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他还是那副笑。
    好像不管她多生气多炸毛,永远包容她一样。
    这份定力许栀望尘莫及,在意识到怎么样也只能自己崩溃而他丝毫不受影响后,她强令自己冷静了下来,打算和他好好商量:“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说了,想和你说说话。”他似乎永远都是那副沉稳端肃的样子,好声好气的商量口吻。
    可放在此情此景就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他越平静,越彰显他的有恃无恐。
    “别太欺负人了!”
    “就算是欺负你,那又怎么样?”他的语气像是在说,你又能怎么样一样。听着很平和,似乎又非常愉悦。
    许栀无话可说了,因为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咬牙切齿了半晌,她压低了声音说:“小心我去举报你!”
    “举报我什么?”他还真挺有闲情逸致的,真打算逗逗她。
    “举报你性骚扰!”许栀生气地说。
    费南舟浅笑了几下,侧头拢一根烟,点了:“那你去举报吧。”
    许栀已经彻底败下阵来,根本吓唬不到他。
    “我要睡觉了!”她泄了气。
    “你睡吧。”费南舟不知想到了什么,默了会儿,然后很低很轻地说,“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那一刻,许栀完全说不出任何话来。
    话筒里传来很轻很轻的啜泣声。
    他反倒慌了神:“你说你,刚刚那么说你都没哭,怎么现在哭了?”
    “都是你招的!我也不想哭的!泪腺发达不行啊?!”她一边哭还一边气势汹汹地质问他。
    费南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的不是,行了吧?我跟你道歉,可不可以?”
    “道歉有什么用?我现在已经伤心了。”
    “那我给你讲故事?”他以前就这样哄她的。
    许栀没有吭声,他当默认了,慢慢地给她讲起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许栀一开始根本没有说话,在他快要讲完时才开口,说土死了,什么年代了还讲这种故事,没想到你经验涨了知识面没涨。
    “怪我,这两年太忙,都把给栀栀讲故事的技能落下了。”他一副宠溺的口吻。
    许栀受不了了,宁愿他骂她一顿。
    这样循循善诱、耐心之极的温柔,于她而言是陷阱,也是裹缚着她的网,不能挣脱。
    她好像一只被蜘蛛丝缠住了翅膀的飞蛾,不得挣扎,只能被动地被拉入盘丝洞。
    “我恨死你了!”许栀控诉道。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出现就出现了,为什么还要再撩拨她?
    不知道她得用多大的勇气才能离开他吗?
    离开他的那段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两年过去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将那段记忆珍藏在深处,他偏偏不放过她,偏要她想起那段过往。
    一颗心是说不出的难受,她逃也似的掐断了电话。
    那晚,许栀的眼睛哭得像桃子那样肿。
    留京的这一个礼拜,她之后没怎么跟他说话,甚至刻意避开他。
    好在煎熬的日子总算过去了,月底前她回到了南京。
    入冬后,天气愈发严寒。
    陆京臣来看过她两次,一开始都是聊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后来有一次状似无意地提起她关于婚姻的想法。
    彼时,许栀坐在梳妆镜前摘耳环,闻言怪异地多看了他一眼,挑了下眉,似乎是没想到他也会问出这种女人关注的八卦问题。
    她的表情让他无语,他摘下皮手套拿在手里,在一旁坐下:“怎么,我不能问吗?”
    这一次目光炯炯望着她,似乎是来真格的了。
    这个男人此前一直维持着高傲、风度的面具,此刻才展现自己的真实目的。
    但许栀觉得,这种强势而直接更像是他为了掩饰内心真实目的的伪装。
    她觉得此刻他其实是有点紧张的。
    因为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他平时都很松弛,不会这样。
    她像只小狐狸一样狡黠一笑,没答,而是回头继续对着镜子描眉毛:“你猜。”
    轻飘飘的一句话,把陆京臣给搞破防了。
    他气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像是自嘲,似乎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跟我结婚不好吗?其实我们挺适合。”
    “你对婚姻的看法就是‘适合’?”
    “适合才能长久,爱情这种东西太不切实际。”他略搭着膝盖,转头望向飘窗外。
    许栀很诧异地回头看他,不明白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对于爱情似乎都很悲观。
    “你不相信爱情?”
    他摇摇头,甚至没有回头便回答了她的话:“我只是不相信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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