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富此举在?小?村子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然而宓家全家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里,当众宣布完就一边准备动身往汴京城里去,一边打听?哪里有要?出售的土地,还问谁家有适龄女儿想去城里做厨娘的。
    村里乡亲们自然是先想着利益,出售土地、女儿做工都是大有利益的事情,因?此分?散了?一半注意力过去。
    再?者宓家族老勒令族人不得非议此事。族老又不傻,宓凤娘全家对族里都大有助力,当然要?拉拢过来。
    当然也仍旧有指责叶大富的“数典忘祖,背弃了?祖宗。”
    但想起叶家本来全家都是出格之人,当初丢了?女儿倾家荡产寻找之事就足以证明这家脑袋不灵光,倾家荡产找女儿的家庭如?今有这般举措自然不足为怪。
    叶大富也趁着回乡之际将手?里的田产铺子处置一番:原本蔡诏归还的田产需要?摸清产出、和佃农们见面、安稳人心。
    叶家的田产也要?归还,可叶大富刚提出,叶家族里上下立刻拒绝了?:“当初你救孩子早就散尽家财,怎么算?”、“再?说你家早就分?了?家,这份田产还回来也是归你房头,要?怎么分?由?你说了?算。”
    叶家族人也拎得清:财产还回来也是给叶大贵,那人我?吝啬孤僻,不会纪村人的好,反倒是以后要?仰仗叶大富几口?人的地方多得是,何不卖个好?
    改完户籍名字,又将各种田产地契、和佃农合约上的名字都改了?一遍,宓家人便这么回了?汴京城。
    处置完资产后便要?准备第二件大事——银哥儿的婚事。
    阮家这几天很忙,古代上巳节官民都要?聚集在?河边大洗特洗,洗濯祓除去宿垢疢,称作大絜。如?今虽然不在?河边洗涤了?,但居民都习惯这几天去澡堂子里洗净这一冬的存货。
    是以香水行的生意特别好,阮茂实一家忙得脚不沾地。
    刚忙完就有媒婆上门,说要?给银哥儿提亲,媒婆说银哥儿要?入赘。
    阮茂实不信,叶家这就改口?了??上次叶大富还左右为难呢,会不会是媒婆传错话?
    阮茂实索性自己跑一趟,他想让女儿以后生活更幸福,便不惜自己亲自上门来说服叶家父母,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要?说。
    谁知?刚一开口?,叶大富就说:“我?没意见,我?同意了?。就让银哥儿入赘。”
    阮茂实先是愕然。
    而后大喜,他这人实际得多,不问为什么叶家同意了?,而是先拿出早就写好的庚帖要?交换,叶大富也拿出了?银哥儿的庚帖。
    “亲家,这帖子上似乎不太对啊?银哥儿怎么姓宓?”阮茂实翻动庚帖,指出一处错误。
    “没错,他随他娘姓了?,如?今别说他了?,就是我?也跟着姓宓。”叶大富很是坦然。
    阮茂实:?
    我?只是忙了?个清明节,外面的世界都变化成这样了??
    他问清楚缘由?后心中五味杂陈。高兴自然是第一位,女儿这些天在?家闷闷不乐,他做父母的也心疼。
    再?就是惊愕,而后是感动:银哥儿如?今大小?也是个马司的正?经官员,家底又不薄,说出去只怕许多人家要?争着来提亲的,如?今却愿意放弃姓氏入赘他家,可见银哥儿这孩子待女儿很有诚意。
    当然银哥儿父母也牺牲很大,哪户殷实人家愿意自家做官的儿子入赘?
    这一感动许多从?前恪守的准则便也松动了?,阮茂实一口?烧酒闷下去,开口?:“这入赘之事我?们两家私下知?道就好,明面上还是称我?家女儿嫁了?宓家。成婚后子女自然是姓我?家姓氏,银哥儿也不用改姓。不知?两位可愿意?”
    宓凤娘一下就明白了?阮茂实的意思:说到?底他也是为自己女儿考虑。
    银哥儿顶一个入赘的名头,被人看不起指指点点,被同僚嘲笑,被上司侧目,过日子会艰难万分?。
    历来赘婿被视为窝囊废,亲戚邻居有无必要?都要?来踩一脚,那日子不好过。
    相反说是阮向笛嫁给银哥儿,阮家有了?一个当官的女婿自然会少很多麻烦。
    一个被人踩的赘婿和一个做官的女婿,自然是后者更划算。
    “怎么都成,孩子们过得好就好。”叶大富乐呵呵答。
    两家交换了?庚帖,又在?祖宗前占卜吉凶后便正?式定下了?亲事。
    定亲宴自然是要?大宴宾客,宓家上下也准备了?丰盛的定亲宴。
    最显眼当属一道“百年好合”最为引人注目:鸽蛋、乌参、绣球鲈鱼、鲍鱼片、百合种种材料烩在?一锅,样样吉祥喜庆。
    里头的绣球鲈鱼更是一绝:金黄色的鲈鱼被切成细条裹在一起油炸,看着像一个个小?绣球。
    吃起来也奇妙:鲈鱼绣球剃干净了?刺,一口?下去满满的饱满鱼肉,外头油炸的外皮咬开后是鲜嫩多汁的鱼肉,鲜嫩的鱼球吃起来嫩且多汁。
    肥厚的大乌参在?嘴里咬开,咸香的卤汁立刻在?嘴里爆浆,浓厚的芡汁裹着乌参肥厚的口?感让人感觉舌头都被胶质黏住了?,感觉独有的胶质在?嘴里流淌,满口?生香,浓郁回甘的乌参和卤汁,混合着胶质交织,口?感极其丰富。
    “这道菜有意思。”旁边的食客点评。
    叶盏忙不迭打广告:“我们家酒楼有喜事,这一月都会有折扣,您若是有喜事要?办,折扣力度更大,就能点这道菜。”
    食客果然心动:“你家能办喜宴吗?”
    “自然可以上门办,自带碗碟筷子,可自带原料也可主家提供菜肉。”如?今工坊里小?娘子们的厨艺渐增长,自然也可以开始接单了?。
    果然就有好几位食客问询此事,如?今春暖花开,上巳节娘子郎君们互相看对眼,因?此多了?好多定亲提亲之事,定亲宴也特别多。
    叶盏忙得脚不沾地,门口?却有人来送信。
    是裴管事,送了?信件过来:“我?家老夫人刚收到?信就让我?立刻给您送过来。”
    那肯定是裴昭的信。
    叶盏心头猛地跳了?好几下,顾不得客套话接过信拆开,一目十?行看下去。
    是裴昭的信,谢过她送过去的礼物,又东拉西扯说了?许多本地风俗、一路见过的稀罕吃食、餐厨做法,还说他所办之事已经办妥,已经动身回东京了?。
    信件内容很是平淡,没有什么不适宜的地方。
    叶盏唇角却勾起来,冲裴管事道谢:“多谢您,他可好?”
    “可好,虽然受了?一点皮肉伤,不过已经痊愈,听?说人也黑瘦了?些,不过事情已经办妥,很平安,如?今已经在?路上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能回来了?。”裴管事按照老夫人叮嘱一一道出。
    “受伤?”
    “皮肉伤难免,少爷报喜不报忧,但随从?已经写信回来,说已经痊愈了?。”
    叶盏松了?口?气,送走了?裴管事。
    裴管事道别,不过心里纳闷:这叶娘子笑什么呢?难道少爷的信写了?什么甜蜜之词?
    他回头路上还在?思索此事,一抬头看见窗外原野上春花烂漫,猛地醒悟:不用写什么甜蜜之词,收到?心上人的信件本就足以欣然。
    风将外面的杏花香气吹到?他衣襟上,裴管事乐呵呵笑了?。
    叶盏翻来覆去看那封信件,唇角不自觉勾起,裴昭的确没什么过线的话语,只不过他在?信件末尾写了?一句:莽原在?望,不尽依迟。
    万千路远,千里迢迢,莽原绵绵,道不尽心中绵绵不尽情义。
    叶盏时不时就对着信笺笑,惹得宓凤娘怪:“难道是中了?邪不成?”一张纸有什么好看的?
    又过了?几天下午有位客人上门,拿着礼部尚书的帖子,自称是管事,说要?定制上门酒宴,他给的定金丰厚,不过催得急,要?求第二天就办:“我?原本定下的酒楼跟东家闹翻了?,我?们只能临时定一家。若是能办今天就随我?去我?们府上,若不能我?再?赶紧去寻另外一家。”
    没有将送上门的生意赶出去的道理,叶盏便接了?下来:“好。”
    她粗略估计一番:酒楼常年有卤货、糟货、风肉等物,还有奶油蛋糕,这些就能应付一小?半的菜式,再?就是工坊里多准备的蔬菜肉果,应付一顿五十?桌还是足够的。
    那管事喜出望外,掏出一个二十?两的银锭:“这是定金,若能做好,明天还有赏赐。”
    他要?的急,就带着叶盏去府上:“我?们府上今晚就要?布置酒席了?。”
    这也很正?常,叶盏赶紧吩咐伙计们准备东西,自己先跟着管事过去查看场地。
    管事上了?自家马车,叶盏便叫了?一辆路过的牛车跟过去。有了?上次教训,她自然不敢上陌生人马车。
    到?了?尚书府管事下了?马车,这是尚书府后巷,后面有个侧门,正?好方便他们这些做事的人进出。叶盏看地方对,警惕心消散,也跟着下了?牛车,付了?钱。
    谁知?道牛车刚从?巷子里驶出去,叶盏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口?鼻,她心中警铃大作:“不好。”
    咬了?那人手?一口?,趁着这空档,含糊喊了?一声“救命!”
    可奈何声音太小?,尚书府的看门人还当是路过的马车腾挪地方,没留意。
    眼看就要?被掳走,叶盏心一横,死活拉扯住车辕不上车,她想明白了?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公众场合,总好过横尸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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