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

    我听见他痛苦的闷哼,后退一步几乎摔倒在地。大概是被电棍打到了,那种滋味我尝过,很痛苦……很痛苦。

    他背上又挨了一刀,血洒在仓库肮脏的地面上,变得深暗了。

    快点走啊……

    我越来越喘不过气,意识也越来越迷离了。

    快走……俞衡……

    最后落在耳中的,是尖锐的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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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哪里。

    我又一次没有死成。

    我看着天花板,似乎可以透过它,看到老天爷对我无情的嘲笑。

    输氧管为我传来新鲜的氧气。

    监护仪滴滴地响,好像在向我证明我的心脏到底有多么顽强。

    “砚之?你醒了吗?”

    他轻轻摸着我的胳膊,可我不想看他。

    “……砚之?”

    一切又好像重新来过了。

    我甚至怀疑我只是刚刚车祸醒来,过去两年的经历不过是我大梦一场。

    如果是那样,我还稍好接受一点。

    可我又清楚地知道不是。

    “砚之……”

    俞衡还在叫我。

    我听得出他声音里克制的难过。

    我又残了。

    而且比上一次残得更厉害。

    我已经再没有信心……重新来过了。

    好累了。

    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吧。

    睡着了就不会感到痛苦,不需要面对那些残酷的现实了。

    睡吧,何砚之。

    任谁叫你,也再不要醒来了。

    老天爷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

    连一个安静沉睡的机会也不会给我。

    脊髓传来的痛楚硬生生把我疼醒过来,我明明没有知觉的下`身,却在无休止地疯狂抽痛。

    我痛苦地呻吟着,我无法克制那种疼痛,之前的我一直在因为没有神经痛的折磨而庆幸,可现在,它终于还是找上了我。

    是要把全天下所有人的痛苦,都加在我一个人身上吗?

    算你狠……算你狠。

    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已经彻底爬不起来了。

    没有人,可以经历同样的两次打击,再两次顽强地爬起。

    不……或许有,但不会是我。

    我不是保尔柯察金,我没有那样的毅力。

    我只是个普通人。

    我只是我。

    好痛……好痛……

    整个人都像被生生地碾过。

    又像被无数根钢丝用力地插进骨髓。

    我浑身都是汗,如果不是俞衡按着我,我大概可以从病床上翻滚下去。

    没有一分一秒是休止的,我好像被放在药舀里捣,一下一下地,仿佛要把我所有的骨骼神经都一点点碾碎。

    痛得身体时刻紧绷,连透析都无法进行。

    最后他们给我打了六个小时的麻醉药,让我睡了过去。

    又睡了不知道多久。

    神经痛终于有了短暂的间歇,暂时不痛,我睁开了眼。

    我看到双手手腕的石膏被拆掉了。

    已经过了一个月吗……

    尿管也被拔掉了,因为我的肾已经完全坏了,即便插着,收集袋里也不会有一滴尿液。

    俞衡不在病房。

    我稍稍活动了一下手指,似乎能动,有一些力量。

    但这并不能够给我任何慰藉。

    我现在只想杀死自己,可我环顾四周,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氧气和心电仪也撤走了,病房里空空荡荡,旁边有一张沙发,沙发上扔着两件衣服。

    这病房里的布局,非常眼熟。

    好像是我住过的那一间,除了旁边多出的一台透析机。

    那一瞬间我几乎真的以为自己是刚刚车祸醒来。

    但我又立刻否定了自己,不是。

    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我不想把自己余下全部的生命都浪费在医院里,也不想再去做什么痛苦的复健,甚至我可能再也不会重新站起来了。

    腰部以下还是没有任何知觉,我连坐都坐不起来。

    快一点让我死吧,我现在只想死。

    有什么能让我死掉?

    病房的门忽然开了。

    但走进来的不是俞衡,而是护士。

    我之前在透析室透析,跟我最熟络的那个护士。

    她似乎很惊讶于我醒了,推着推车走到我面前,道:

    “那个……该扎针了。”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的眼神一定非常不善,否则她不会在原地停留了很久,才深吸口气继续上前。

    她调好机器,试图握住我的左臂,被我躲开了。

    “不要碰我。”我说。

    她怔愣住了。

    “我不做。”

    “可是你现在……”

    “我知道,我不做。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打断了她。

    她张了张嘴:“这不可以!这里是医院,我们要对每一个病人负责!虽然我知道你很难坚持,可是……”

    “够了。”我一点也不想听,“我不需要你们负责,你们也不要假惺惺地慈悲为怀。我不会找你们医院的麻烦,我请你们停掉给我的一切后续治疗,听懂了吗?”

    “你不可以……”

    “滚——!!”

    我冲着她大喊。

    我已经疯了。

    我知道她只是个无辜的护士,但我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我想要发泄,疯狂地想要发泄。

    我不确定下一刻我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如果说上一次我不怪任何人,那么这一次,我真的恨,非常恨,恨到每一块骨头里,每一寸肌肤和血肉。我会恨他一辈子,永远也不会原谅!!

    我攥起我根本不能攥紧的拳头,我已经不分敌我了,每一个靠近我的人我都疯狂地想要嚼碎他们。我没有理智,我的理智早在一次次的痛苦折磨里消磨殆尽了。

    既然上天这么不待见我,那我何苦再摆出一副笑脸?

    多少次自我检讨都没有用,多少次自我反省都是白费力气,我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就让我自暴自弃好了,我杀了别人,或者别人杀了我,总要有一方来终结这一切。

    最好的方法还是我自己杀了自己,这样谁也不会痛苦,谁也不用担责任。

    她离开了病房。

    我躺在床上喘着气,因为刚才那一声大吼,脑子现在还有些发蒙。

    就像我当初吼俞衡那样。

    我仰头看着天花板。

    我大概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了,我能够感觉到饿,但我吃不了东西。

    我的胃没有坏,只是有一些溃疡和出血,慢慢地休养一阵就会好。

    胃里的钢珠也取了出来,但是体积太大没法用胃镜取,我肚子上又多了一道疤。

    虽然我意识不太清醒,又被神经痛折磨着,但我什么都知道,也包括我的身体状况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也知道我不能吃东西,纯粹是心理因素,跟我的身体没有丝毫关系。

    我根本无法吞咽,一看到食物,就恶心得想吐。

    但他们不会允许我绝食,他们每天都给我输葡萄糖和生理盐水,再加上营养针,以保证我不会死掉。

    左手不能输液,只能输右手,我的手背手臂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眼。

    真是贴心的医院。

    为什么不能像外国那样给我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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