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此刻收手,也还来得及。”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容情:“你想好这件事的后果了吗?”

    祁杭笑道:“既然你我意见不一,那就凭手中剑来说话了。”他顿了顿,又似是无限惋惜道:“在下不能领教无影剑的威力,能与萧兄的无剑之境一较高下,也是幸事。”

    他说到“也是”二字的时候,惊鸿剑已然出鞘!

    一剑,惊鸿。

    明明整个君府自然陷入了一片火海,然而惊鸿一出,却似一顷碧海从天降落,浇熄人间烈焰。

    萧临深气息凝定,他手中无剑,整个人却瞬间褪去了潇潇青竹般的气韵,整个人如一柄开封的利刃,寒意袭人,遍体锋芒。

    祁杭执剑一礼:“萧兄,请。”

    萧临深将袍角一掀:“请。”

    两人目光相触,身形顺动,一如流水移动无形,一如光影瞬息变换,他们的身影迅疾如幻,如灯中取影,不可捉摸,你来我往间,几乎看不见人在何处,剑又在何方。

    就在这二人缠斗之间,余下人马直冲容情守着的房门而去,容情冷笑一声,手中银针没有半分留情,刹那间针雨如织,飞瀑流海,来人为针雨所阻,再不得前进一步。

    房内榻上,叶暇眉目深锁,汗如雨下,她心急如焚,可她偏偏不能急,身体中积郁多年的真气难以控制,偏偏堵塞的筋脉又成了滞碍。

    真是见了鬼的祁杭!她和他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至于这样步步紧逼吗?

    屋外的容情额上也同样沁出冷汗,她的银针不是无穷无尽的,一般来说够自保,然而现在的情况不早说自保了,她能拦得住多久都是个问题,待到袖中银针挥了干净,她和叶暇都只有束手就戮的份儿了!

    怕什么来什么,容情再去袖中探时,便摸了个空!

    交睫一刻,数把兵刃直往容情面门,她侧身一避,狼狈地躲开,终究只是半路出家的武林客,即使再高的天赋,囿于年龄,她的功力也只能到二流的江湖水准。

    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容情闭上双眼,一道冷锋顺着她的发丝落下,就要无情斩下之时——

    “不要伤她。”

    祁杭在与萧临深交手的间隙,往此处投来一瞥,动手的剑客心中一寒,掌中长剑险收回手,逆回的真气震得他脏腑受创,口中涌出鲜血。

    容情也为这句话而愣了愣神,她的颈脖上出现了一条几不可见的血丝,细微的疼痛拉回了她的思绪,复杂的目光落到交战的二人身上,她明显注意到,其中一人的身形移动比原先要迟缓许多。

    祁杭为了喝止那一剑,硬生生受了萧临深一击,原本旗鼓相当的对局,他瞬间就落入了险境。

    高手论战,一个不小心就是命丧九泉,祁杭与萧临深交手到了关键时刻,竟还愿意分神来关注她的安危。

    那双流光溢彩、妩媚动人的眼睛里,微微渗出水光。

    云鬓花颜的红衣女郎注视着交战的双方,感受着颈上进退不得的冷光,忽然觉得万分苦涩。

    为什么老天总是要她选择?而每个选择都会有令人痛苦的结果。

    伶仃年幼时,为了果腹的一个馒头,她卖掉了唯一属于自己的自由。

    青春正好时,为了逃避鸨母的毒打,她懵懵懂懂卖掉了自己的清白。

    年岁见长时,为了换取保命的本钱,她紧咬着牙卖掉了自己的尊严。

    每一回,都是在性命与理想之间抉择。

    命才是最重要的,她告诉自己。

    没了命,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这一回……

    旁人不会因为她的阻拦而放弃对叶暇下手,就在容情被制服的那一刹那,另外的剑客已经破开了房门,闯入了屋中。

    叶暇正屏息凝神,即使有来人闯入,她也一动不动。

    她盘坐在榻上,乌黑柔练的长发倾泻而下,披在身后,运息间蒸腾的雾气萦绕着她的身侧,瞧着不似人间客,飘摇远去了天际。

    传说中剑意通达的高手,侠肝义胆的江湖第一剑,此刻看起来遥远却孱弱,只消一剑,她便会化作一缕芳魂,消散而去。

    萧临深与祁杭之间的交手已趋近百招,就在最终一决时,祁杭虚晃一招,剑光没去之后,他的身影早离了萧临深身侧,直奔叶暇。

    “祁杭!”

    一声怒喝,萧临深恨极欲追,却已来之不及,一柄惊鸿剑,眼看就要断人肠,祁杭是绝不放心再将叶暇的命交由别人来收!

    这一回,他必要亲自动手!

    剑光横绝,叶暇面色更红,她真力的运转到了紧要关头,只消最后一刻,她便能及时睁开眼睛,躲开这一剑。

    但也来不及。

    一柄冷剑满载杀气,不沾鲜血绝不回转,祁杭的目光森冷,剑气更冷。

    “哧”的一声,是利器陷入肉里的声音,祁杭眼里显露出癫狂的笑意,然而见到剑尖刺中的女子时,他的心便似顷刻间被天山的冰雪冻住,寒进了骨子里,再也无法消融。

    “为什么……阿情……”

    作者有话要说:  容容……唉……

    ☆、总别离

    剑上,抹了沾之即死的毒。

    祁杭一生在宅门倾轧中摸爬打滚,习惯了阴谋诡计,对待任何敌人,只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所有阻碍便烟消云散。

    他可以对任何人无情,容情却是唯一的例外。

    宁远侯是个庸人,偏偏最喜女色,府中妻妾成群,庶子生了二十余,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身为唯一却不受宠的嫡子,祁杭不得不争,也不甘心不争,侯夫人虽然不受宠爱,可她才是宁远侯府真正的女主人,她怎能甘心将侯府基业被别人夺走。

    在朝中殊无依靠,宁远侯夫人母子将视线放在了朝堂之外,祁杭自小求师在外,避开了府中的勾心斗角,却又因此,在初归侯府时,现在死在别人的算计之下。

    那一夜的大雨真是冷,冷透了。

    他是侯府唯一的嫡子,却能因为宠妾的构陷被生父赶出家门,祁杭想起长跪在宁远侯府外的那一夜,忽觉无尽的可笑。

    为了那个不重视、不在乎自己的所谓“生父”,他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却还是得不到他的承认,甚至在淋了一夜雨后,被庶弟请来的杀手追杀。

    而救他的,竟然是个从来不曾被他看在眼里的青楼女子。

    昏昏夜雨,生死一线,有姝一人,云鬓花颜,流绻春光。

    他永远记得那双尚现青涩,然一颦一笑都流光溢彩的眼睛,每一眼都是妖娆的风情。

    从不齿,到冷眼旁观,他本欲逢场作戏,却在日渐流逝的相伴时光里,渐渐忘了他的初衷,再也分不清,他对她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她不过是个人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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