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银光再次出鞘,脚步细碎循着歌声踱去。借着树木的遮挡,晏苏缓缓举起鱼肠剑,莹莹剑身映照出他此刻紧锁的剑眉。手掌轻转,剑锋微微偏向别处,映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由远及近,电光火石间蓝衫一闪,凛凛银光已顶在那人心窝处。

    “啊——”

    女子受到了惊吓,竹篮从手中滑脱,果子从篮中窜出,咕噜咕噜滚落至晏苏脚下。杏子眼圆溜溜,错愕地望着眼前杀气凛然的男子,咽了咽口水不敢乱动。

    晏苏见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心下放松许多。上下打量来人,额间垫着抹芙蓉花钿,眼角下的泪痣长得恰到好处,妆容淡淡却别有韵味,一袭月白罗裙衬得其身姿匀称玲珑。

    这人,好像在哪见过?

    长安城内,玉面狐府上,某处暗门前,鬼祟着两个黑影。

    身材娇小的那个扒在门框上,神色紧张地张望四周,时不时还跳着脚对屋里的那位叫嚷道:

    “你快着点!再过会就有人来了!”

    月华流转在那张五官揉成一团的包子脸上,看着甚是滑稽。

    “你急什么!我这不在努力嘛!”

    屋子里光线昏暗,借着火折子的光亮,靳琉半跪在暗门前,嘴里咬着铁丝,话语间有些含糊不清,手上更是片刻不得闲。上下左右摆弄着沉重的精铁锁头,额上渗出密密汗珠。

    梆子声也不知敲过了几更天,洛遥只觉从屋顶离开到现在,她的心窝子就没安分过,扑通扑通直突嗓子眼,不安的预感从没停止。

    适才墙角听到正精彩处,却被靳琉生拉硬拽直接带走了,她的好奇心本就重,尤其当话题关乎自己时,就更难将歇。她自己的身世,难道师父有所隐瞒?

    她与玉面狐虽为师徒,可如今两颗心却似隔着万水千山,即使是她也猜不透今夜的邀约,那人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抬眸望着皎洁月光,忍不住合掌为小苏祈愿,希望他能从这场鸿门宴中平安归来,好将这断篇的故事完整说与她听。

    “成啦成啦!”

    屋子里一阵骚动,洛遥闻声瞅了瞅四周,确认无旁人这才隐进了屋。

    “这里怎么连个守卫都没有。”

    火折子明灭在墨色中,只勉强照映出二人的面颊。水滴冰凉落在洛遥脸颊,吓得她一激灵,险些喊出声。

    “说知道那只死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先找到清欢。”

    暗室里甚为阴冷,洛遥下意识扯住靳琉的衣袖,揉搓了一路,某人终是不耐烦,嘴上边嚷嚷手臂边晃荡,想甩开这个粘人的包子。

    他越是要挣脱,小包子就越是不肯想让,咬着牙同他较上劲,任由他将自己往前方拽去。绣鞋忽地落在了一个柔软物什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小物倒先“吱”地一声从她脚下滑溜逃脱出去。

    “耗子!”

    小包子一下便炸了毛,眼泪狂奔而出,下意识向前飞冲出去,即便是靳琉也没能将她顺利摁住。

    坚硬冰冷的冲击感一下子将洛遥从慌乱中撞回现实,一手揉额一手向前探去,像是并排列着的几根铁栏杆。

    “你……你这回倒是……真能跑。”

    火光从身后靠近,靳琉好不容易才追上,刚想狠狠骂上几句泄愤,可眼前的情景着实令他吓了一跳。

    水珠自顶上滴答流下,地牢角落还簇拥着几只老鼠,除此之外只余一方卧榻,霉臭味自那处飘来,令人作呕。可上头端坐着的红衣女子却叫人恍惚,明明身处破败却依旧清尘脱俗。左眼处缠着的厚厚纱布隐隐还留有血色,甚是扎眼。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到底是落入了泥潭。

    靳琉沉了声,摸索到牢门锁头处兀自捣鼓起来。洛遥别过头去,不忍再看,玉手紧紧团成拳,好不容易才收起眼中的湿意。

    沈清欢的样子,有些古怪。

    不单单是因着左眼的伤,而是她失了魂的神色。

    洛遥替她粗略检查了一番,除了身上几处淤青和左眼上的伤,别处并无什么大碍。沈清欢也十分配合,只怔怔注视前方,任由她摆弄身体,即使吃痛也不出声不反抗,反倒让人狐疑。

    “她?这是怎么了?”

    靳琉托着下巴左右徘徊,上下打量,抬手在她面前来回摇晃也不曾引起她的注意。并瞧不出什么异样,可打眼一瞧分明全是异样。

    “怎么跟中了邪一样?”

    替沈清欢打理衣物的手蓦然止住,适才脱口而出的话语竟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洛遥惊愕地看向靳琉,发现他也正用同样的目光回应自己。

    时间伴着水珠滴答流逝,也翻搅着洛遥的心,心底那种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师父素来爱下棋,今夜究竟给他们摆出了什么样的棋局?小苏呢?可还好?

    “这么待下去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先带回去再从长计议。”

    一个爆栗砸在额前,将洛遥从思绪中拉回。

    也是,多思无益。

    洛遥走在最前头探路,靳琉背起沈清欢跟在后面,轻功是不能用了,只得硬着头皮闯出去。

    说来也怪,偌大的府邸,三人晃荡了半天,竟没发现一个护卫,明明适才躲在屋顶偷听墙角时,下方还站着几个看守,眼前的顺风局势反倒叫洛遥心底犯了疑。

    难道是更深露重,大家都睡觉去了?也不见然,怎么会连一个巡夜的都没有?师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马虎了?

    “嘿嘿嘿!愣着干嘛!快走呀!”

    三人就这么偷偷摸摸寻进了后院的马厩处,刚巧停着一辆马车,马儿也好好拴在上头。靳琉顿足,嘴角泛起了冷笑。看来有人早就巴望着快些送走他们,当真是讽刺。

    心底虽百般不愿,可奈何情势所迫,靳琉大步上前,检查几番确认没有埋伏后方才将背上的人安置入车厢内。

    舒展舒展筋骨,却又见某包子仍立在老远的地方观望沉思。满腔怒火正愁没地方发泄,二话不说冲过去就将她拎起丢上车,也不理睬她的挣扎,便跃马扬鞭破门而出。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洛遥反复为沈清欢搭脉,可气脉正常,心血无恙,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难不成真的被她给乌鸦嘴说中了?

    手指下意识搭在双唇边,眉间深沟加重,小脑袋瓜飞速运转,将毕生所读过的所有医书倾数调出览阅,可依旧毫无头绪。

    “怎么?清欢的病,还没有头绪吗?”

    靳琉手中的马鞭片刻不停,生怕被人寻到踪迹,得了空还不忘时不时回身往车厢里张望两眼。

    马蹄飞快,踏着一地清辉飞驰在朱雀大街上。啪嗒啪嗒叩打石砖,伴着马鸣在巷口街角不住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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