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我们也抓住了,现在楼下车里,顾总要不要去看看?”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方谨瞥见纸袋里的棒球帽。

    他的目光突然死死定住了。

    那其实只是个陈旧泛黄、还染了血迹的普通帽子而已,然而帽檐上却印着东西:一个下端三道曲线并排行列、上端黑色海鸥展翅欲飞的公司商标。

    那商标乍看上去像是棒球帽的品牌,然而方谨知道它跟帽子本身没关系。

    因为他曾经见过。

    上次见到这个商标的时候,他失去了父母。

    “方谨?”顾远转过头来问。

    方谨目光倏而转向他,半秒钟后,完全听不出任何异状地问:“怎么?”

    他从声音到表情都太正常了,顾远便没有多问什么,只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下楼看看,很快就上来。”

    方谨甚至还对他笑了笑,说:“好。”

    顾远站起身,又回头摸了摸方谨的额头,确定发烧温度并不太高之后才跟保镖走了出去。

    ——他没看到的是,在身后那张长椅上,方谨目光紧紧追随着保镖手里那只沾血的纸袋,目光几乎可以用骇然来形容。

    三道海浪曲线、黑色海鸥展翅欲飞……

    方谨心脏在胸腔中一下下跳动,血流涌上头顶,因为流速过快甚至能听见耳膜里血管被急速撞击的声响。

    是的,他曾经看见过。

    他父母自杀的那一天,家里燃起的熊熊大火照亮了夜空,年幼的小方谨在街道上声嘶力竭嚎哭,拼命想冲破警戒线冲进去,但被路人死死地按住了。

    救火车转过街角呼啸而来,鲜红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方谨稚嫩嗓子里发出的哭喊已嘶哑到浑不似人,他再次向警戒线连滚带爬而去,但下一刻被之前一直按住他的路人抱了起来:“看住这孩子,别让他跑了。”

    方谨耳朵里嗡嗡作响,被泪水盖住的视线朦胧不清。眩晕间他无法看清那人长什么样,但就着背景中刺眼的消防车红光,他突然瞥见那人制服衬衣的胸口印着一个logo——

    三道海浪曲线,黑色海鸥商标,下面还有某某运输几个字。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小方谨昏头涨脑,所有细节与光影都在记忆里搅浑纠缠成一团。恍惚中他只记得自己后来被警察接了过去,紧接着无数人声哗然响起,有声音问:“是你们报的警吗?”

    “是,这家突然就烧起来了,我们公司有个仓库就在隔壁,运货经过看见火光……”

    方谨竭力抬头想看他火海中的家,然而立刻被捂住了眼睛。视线中的黑暗无边无际,世界在他眼中化作彻底的深渊,早已挣扎虚脱的小方谨终于昏了过去。

    那是他在这世上有家的最后一天。

    随后方谨被送到警局,转手又到社会福利院,在福利院中没过两天,就被人领走卖进了顾家。

    之后种种辗转颠沛和流离失所如同错综复杂的大网,将他勒紧绞杀,最后一寸苟延残喘的余地都被无情夺走;而在大网中心最深的地方,是夜色深处,映亮天际的熊熊火海。

    火光中有只黑色的海鸥与他对视。

    命运从不堪回首的时光中探出头,对他露出了狰狞的笑脸。

    ·

    那天凌晨他们才回到家,方谨神思不属,难以入眠,顾远便起来给他热了杯牛奶,结果他喝完后睡到第二天早晨上班都没有醒。

    顾远出门前在他眉心上亲了亲,手指从他因为熟睡而格外红润的唇上摩挲而过。

    晨光中方谨呼吸均匀、面容平静,眼睫如同鸦翅般覆盖在鼻翼——他看不见的是,此刻顾远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沉溺和迷恋,仿佛深水无边无底,要将他整个人都浸透在里面。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连上班时间都快过了,顾远才起身轻轻走了出去。

    到公司时已近十点,手下紧走两步上前推开门,顾远大步走进办公室,只见靠墙一排真皮大沙发上坐着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按着中间那个人——顾洋。

    顾洋衣着狼狈,领口散开,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脸上残留着睡觉时压出来的红痕。这幅模样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从哪个小妞床上挖出来的,可能大清早就被保镖劫持过来了,一直足足按到了现在。

    “大哥要是想我,叫一声我自然过来,怎么大清早上还来这一出?”顾洋目光向左右一瞥,皮笑肉不笑道:“知道的知道是大哥你喜欢跟兄弟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今儿要篡位夺权,先杀了我祭旗呢。”

    顾远淡淡道:“我要是想篡位夺权,杀不杀你有什么区别?”

    顾洋当即一哽。

    顾远一脚勾住靠背椅往前一带,椅子咕噜噜从办公桌后滑了出来,紧接着被他一手按住,坐在了顾洋面前:“放开他。”

    保镖立刻松开手,顾洋狠狠整了整领子,重重哼了一声。

    “你不服?”顾远问。

    顾洋说:“有什么好服不服的,大哥出个车祸都能让我背锅,那就背呗。谁叫咱家除了你只有我呢。要是再来个老三的话咱兄弟俩还能联起手来争一争,但现在这非此即彼的情况,我不背锅谁背锅呀?”

    顾远深邃的眼睛盯着他,办公室里一时静寂无声。

    那安静让人心里发毛,似乎有条毒蛇正慢慢顺着你的脚脖子往上爬,一点一点悄无声息,让恐惧随着冰凉黏腻的触感缓缓渗到心里去。

    顾洋下意识动了动,笑道:“大哥?”

    顾远却倏而转向保镖,吩咐道:“把东西拿上来。”

    保镖领命而去,不一会又捧着个白色铁盒推门进来,走到顾洋身边咔哒打开了盒盖。

    顾洋视线一瞥,整个人骤然向后猛缩——

    那盒子里竟然是一只血迹斑斑的断手!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干什么!快拿开,别给我!拿走拿走!”

    “这是你那眼线的手。”顾远淡淡道,“拷问了一晚上,今天凌晨的时候统统都招了,你的手下太不中用。”

    “什么眼线!我不知道!”顾洋声音几乎变调,整个人紧紧贴在沙发靠背上,尽可能离那只散发着浓厚血腥味的断手远一点:“我什么都不知道,给我看这种东西干嘛?!拿走,别过来!搞个土匪作风就能逼我认了不成?!”

    顾远笑起来道:“土匪。”

    他那笑容似乎是戏谑的,然而下一秒长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顾洋,铁钳般的手指按着他肩膀将人整个反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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