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梁平先生吗?”这是春和事先准备好的套话。

    那边的背景音很吵,只有他的声音是清晰的,他很冷淡地“嗯”了一声,“有事吗?”

    “您之前在这里拍的艺术照实在是太漂亮了,我们想要放在大厅里展览,您看可以吗?”春和强压着哽咽的嗓音,低声问他。

    “抱歉,我不喜欢,而且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光影楼了。”那边声音传过过来,带着某种显而易见的冷淡。

    春和心口咯噔了一下,他的处境大概很不好,她只好陪着他演戏,“啊,那真是太遗憾了,或许您可以问问你女朋友?我们放她单独的照片也可以,真的很漂亮,您不想把美分享出去吗?”

    “我女朋友也不喜欢。”

    “拜托您问一下吧!”春和捏着嗓子,用销售人员那种固有的殷勤语气说着话。

    “不需要,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了解,我相信她的判断会和我一样。”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说完这句话,那边似乎有一个男声不耐地说了一句,“跟这种人费什么话,你也真是无聊。”

    然后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挂断了。

    春和强忍下的哽咽几乎又要翻上来,她只好再次捂住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听筒放上去,整理好情绪,往外走去。

    只是短短几句话,春和没着没落的心就像是突然有了定力一样,安安稳稳地待在了胸腔。

    “我相信她的判断会和我一样。”这一句话一直在春和耳边绕,他在暗示她,春和听出来了。

    这是一场漫长的战役,从程景明走的那天就打响了,不,或许更早,从春和第一次看见他的那天开始。到处是无声的硝烟,地雷阵就在脚下,说不定哪一刻就会一脚踩下去,然后灰飞烟灭。

    春和知道前路凶险,也知道自己本可以置身事外,但有些事她不去做,就没人能做了。

    程景明独身一人,而她是离他最近的人,如果她不帮他,谁还能帮他。

    他在向她传递信息,这是春和那天见完闫东后的想法。

    那天两个人聊了很多春和小时候的事,春和也拾起了很多记忆。

    她想起有一年中秋,爸爸本来是要回家的,但是那天警局突然接到举报,疑似有恐怖组织密谋自杀式袭击鹿港的航站,沈正锋带着特警赶去,忙碌一整天才排除险情,晚上又去值外勤,到最后也没能回来陪两个小人儿过中秋。

    沈正锋抱歉地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春和几乎要哭出来。

    最后是爸爸朋友的太太来接春和和知夏去家里过中秋。

    那是一个很年轻也很漂亮的阿姨,她家里也很冷清,只有她和自己的儿子两个人。

    春和已经记不起那位阿姨的脸了,因为从头到尾春和见过她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第一次是去家里过中秋,第二次便是那场烈士集体葬礼,她带着十三岁的儿子站在一个没有照片的墓碑前,面上是一种隐忍的哀痛,只是很好地隐藏下来了,不仔细看几乎都看不出来。

    春和记得那时候很多人私下会说,她是个坚强的女人。

    不过后来,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春和对她的印象仅止于那次中秋节,她准备了月饼,还有小礼物,阿姨带她们去逛商场,送她和知夏每人一条小丝巾,真丝的布料,摸上去滑滑的,阿姨挑了一条碎花的,春和直摇头,说不喜欢,阿姨要她自己挑,她挑了一条素色的,只一角绣了只红狐狸,阿姨就笑,捏着儿子的手说:“以后可要记着了,送女孩子礼物呢,一定要仔细问清了人家喜欢什么,送女孩子不喜欢的东西可就很失礼了。”

    那小男孩还很小,虽然比她和知夏年纪要大,但也不过刚刚十岁刚出头的样子,话很少,表情总是淡淡的,听了母亲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

    后来离开商场的时候,阿姨去取车,小哥哥就陪着她和知夏在商场门口等,小哥哥问她,“你最不喜欢收到什么礼物?”

    春和想了想,回答说:“大红的帽子,眼睛会动的娃娃,还有带大朵花的衣服。”

    他又问知夏,但那时候知夏表达能力还不够,最终也没说清楚,小哥哥难得露了点笑,摸了摸春和的脑袋,“其实,我觉得我妈说的不太对,若男生故意送女孩子不喜欢的礼物,说不定是想引起她的注意。”他弯着腰去看春和,“以前我爸爸就是这样追我妈的,虽然方法有够傻的。”

    春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口大口地吃手里的章鱼小丸子。

    时隔这么多年,再记起来不容易,然后春和就想到了那条围巾,程景明送给她的那条丝绸的绣着大朵花的很长的围巾,她把围巾展开看,展开后是个正方形,上面绣着蔷薇,不算很难看,但恰恰是春和最讨厌的那种。

    如果程景明的记忆没那么糟糕的话,他应该不会忘记她自始至终都讨厌这种东西,那么送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像知夏那样,藏了什么消息带过来?

    可春和反复看,除了上面一朵一朵的蔷薇花,看不出别的东西来。

    春和又把那两封信拿出来看,反复琢磨,最后盯着第一封上的一句话反复看——11月13日约了医生去拆石膏,记得按时过去。

    然后搜刮自己的记忆,拼命想11月13号那天在医院发生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她去挂号,然后去医生办公室,检查,取结果,再次去医生办公室,然后拆石膏,医生叮嘱了她几句,然后便离开了。

    期间没有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也没有陌生人同她讲话,更没发现任何和程景明有联系的地方。

    那天的事情,春和已经回放了无数遍了,可她实在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反复去回忆,然后沮丧地想,是不是自己过分解读了,其实程景明只是笔误?

    让她注意到不寻常的是昨天在路上的时候,无意听到的一句话,一对儿医生夫妇在在抱怨医院繁重的工作。

    妻子说:“我现在接到电话就害怕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明明都交代很清楚了,可他们还是不停的问一些根本就不需要担心的问题,同一句话要反复讲,讲多了难免就心烦,可还不能表现得不耐烦,稍稍不耐烦一点儿就是你没医德,唉,我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去当医生。”

    丈夫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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