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着它一起去,好不好?”

    说着,王子越从怀里一个陈旧的木雕小玩具,一抖一抖地塞进幼童的口袋里。

    幼童一边大哭,一边伸手去摸口袋。

    “呜呜呜……这是……这是什么……”

    王子越无力地闭上双眼,呼吸如冰封的水流时断时续。

    “是哥哥的哥哥送给哥哥的,现在哥哥把它送给你了。你带着它,走到哪里都不要怕。”

    “哥哥也有哥哥吗?小昭怎么不知道?”

    “有的,有的……哥哥有个极好极好的哥哥,但是哥哥找不到他了……”

    说着,王子越艰难地吸了一口气,撑着地板拼命地爬起来。

    “小昭,快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回头。”

    “哥哥……”

    “去吧,哥哥看着你走。”

    幼童听话地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王子越温柔一笑,目送他从后门离开。

    等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王子越脸上的笑不见了。

    他走向烛台。燃起一根火柴点亮红烛,摇曳的烛火映照着年轻而血污的脸庞。

    他端起烛台走向前院。

    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家的庭院,深深地扫视一圈,记住每一个细节。

    然后,他抬起胳膊,将蜡烛伸向庭院的树木。

    豆大的烛火点燃了院内的梨花树。火光涨大,点燃了鲜美的芳草。红光连成一片火海,点燃了人们残破的衣服……

    赤浪灼热,独留一人茕然独立。

    他仰首望天,天空湛蓝如洗。

    红的。

    全部都是红的。

    忽然间,心脏处传来前所未有的尖锐痛楚。

    他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凡人的生命何其短暂,为何这短暂的一生能如此悲伤?

    他闭上双眼,火苗吻上他的脸。

    生命的最后,红色吞噬了一切……

    .

    范忧喜在路上走。

    他穿着一身旧衣,背着简陋的包袱,里面是他在青玉门时就开始使用的旧物。

    魔教倒了,武林盟散了,蛮夷的铁骑征服了汉人的天下。

    范忧喜拒绝了父亲的苦苦挽留,背上行囊独自离开了。

    他不知路在哪里,也不知自己要往哪里去。

    那个恶毒又狡猾的魔教妖女也死了。

    他亲手杀了她,她没有一点挣扎,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他第一次知道她也会有那样的表情,那时他才明白,她是想死的,死亡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

    死亡又何尝不是他的解脱?

    所以,他不允许自己死。

    他要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他迫使自己活着,苦苦忍受活着的煎熬,让过去的岁月长久地折磨自己。

    活着是对他的惩罚,他不允许自己解脱。

    他不知路在哪里,也不知自己要往哪里去。他只是在路上走而已,只是活着而已。

    走着走着,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得眼熟。

    远方有一座青玉般秀美的山。

    他立在原地,痴痴地望着那座山。

    过了很久,背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范忧喜警觉地扭过头,来者是一个苍老的道人。

    老道人穿着破破烂烂的道袍,没有持剑,腰中却挂着剑穗。剑穗应是镶玉佩的样式,但玉佩的位置空空如也,徒留陈旧的流苏迎风飘荡。

    “你是谁?”

    “给你指路的人。”

    “什么路?”

    “你的路。”

    “我的路?我还有什么路?”

    “两条路。一,回青玉山。那里有人在等你,余生将为之束缚不得脱离。二,回草原。余生自由自在百无禁忌。”

    “谁在等我?这世上还有谁在等我。”

    “孙景昭。”

    “孙景昭?孙景昭……”

    范忧喜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反应过来。

    “孙景昭是小晖的弟弟。”

    “走哪一条路?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第一条路。”

    老道人深深地看了范忧喜一眼。

    范忧喜看到,老道人的眼神中分明浸润着无尽的悲哀。

    范忧喜拱手行礼,问:“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老道人反问:“你的名字又是什么?达兰台还是范忧喜?”

    范忧喜平静地答:“我叫范忧喜。”

    老道人竖掌还礼,道:“贫道道号妙林,俗名李若子。”

    说完,他轻挥拂尘翩然远去,留下范忧喜一人震惊不已。

    .

    范忧喜在路上走。

    他很清楚路在那里,也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

    很快,他在茂密的草丛中找到了那个人。

    “小昭?你是孙景昭吗?”

    范忧喜在幼童面前蹲下,望着与师弟无比相似的稚嫩脸庞,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孙景昭紧紧地把青玉剑抱在怀里,警惕地问:“我是孙景昭,你又是谁?”

    范忧喜答道:“我是……我叫范忧喜,我是孙景晖的师兄。这柄青玉剑,应当是他留给我的。“

    孙景昭打量了他片刻,才把剑从背上摘下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没想到师弟真的将青玉剑复原了,范忧喜郑重地接过青玉剑。

    他以为自己会流泪,但他没有。

    或许他已经不会哭了。

    范忧喜把青玉剑挂在腰间,又问:“小晖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是其他什么物件?”

    孙景昭点点头,清脆地答道:“哥哥还送了我一样东西。”

    范忧喜温和地问:“我能看看吗?”

    “可以啊。”说着,孙景昭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玩具。

    那是一匹木雕的小白驹。

    范忧喜愣住了。

    小白驹的做功很差劲,线条凌乱又粗糙,笨拙的像是出自幼童之手,勉强能看出个马的形状。不过,这匹小白驹,应该是得到了主人的悉心爱护,模样与二十年前别无二致。只是因为年岁久远,白漆有些泛黄了。

    很快,孙景昭把小白驹收回怀中。

    “这是哥哥的哥哥送给哥哥的,哥哥又把它送给我了,我不会给你的。”

    范忧喜笑了,轻声细语地哄他:“你哥哥既给了你,你就好好收起来吧。”

    说着,他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做了个向上托举的动作。

    “来。小昭,上来,我背你回去。”

    “回哪儿?”

    “青玉山,青玉门。”

    “我……我要等哥哥。”

    “你哥哥走了,回不来了。”

    “我不懂。”

    “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孙景昭沉吟不语。他不知道青玉门是个什么地方,听起来有些耳熟。

    他没有别的去处了,范忧喜的后背看起来宽阔又安全。孙景昭思索片刻,还是乖乖地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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