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非常文学*

    得月楼。

    “母王,司徒段睿看到这些证据肯定会对瑞王和瑄王恨之入骨的。哼,倒时候就可以看到她怎么和她们死磕了!”司徒端和半是畅快半是讨好的向司徒瑾说。

    司徒瑾虽然谨慎,但眼中也不免带上得意:“若不是为了你这丫头,又想着该让司徒段睿使点力气,为娘又怎么会轻易把这样重要的东西拿出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收集两王府的罪证,就是想要留到最后给她们重重一击,让他们永世不能翻身!”

    司徒端和立刻鄙夷地说:“她们总是攻讦娘用酷吏苛刑,可是她们又是什么好东西。司徒瑄蓄养私兵,暗收死士,偷匿赋税,心存不轨已经多时。司徒瑞贪钱好色,依附她官员为她收罗了不知多少银子和美人,残害了不知道多少人。娘用人不过是赏罚分明,不知道比她们要好多少!”

    司徒瑾欣慰的拍拍自己的女儿,想想到底没白疼这个女儿。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道:“主子,她们到了。”

    司徒瑾立刻道:“到了?那个陆敏可也来了?”

    门外人回答:“也来了。”

    母女两人相视一笑:“那就好。”

    自古宴无好宴,谪阳说的果然没有错,司徒端敏心道,上次游园如此,这次又是如此。

    司徒端敏随司徒端睿向那瑾王府的两人行了一礼后,正要入座,却听见司徒端和大喝一声:“大胆刁民,不过一介平民,见了瑾王殿下竟敢不行跪礼,还不立刻拖下去打死!”

    周围的瑾王府侍从立刻向司徒端敏围了过来。

    司徒段睿向司徒端敏面前一挡,瑜王府的侍从也立刻围了上来。

    两府侍卫的佩刀都已经拔出一半,顿时闲逸清雅的得月楼中气氛变得紧张无比,一触即发,只等双方主人下令就要拼命。

    司徒瑾不愧是老姜,面对这样的场面,不疾不徐道:“侄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本王处置一个平民也处置不得。”

    司徒段睿也是面不改色:“小侄也正想问问瑾姨,瑾姨今天下帖请我二人,一进门却就要喊打喊杀的是什么意思?”

    “此人礼德有失,本王处置了她难道有错?”

    “瑜王府的人自有瑜王府的人处理,不劳瑾姨费心。”

    “哪她冒犯本王的罪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司徒瑾眯了下眼睛,口吻充满压力。

    “不知道我何处冒犯了阁下?”司徒端敏突然开口。

    司徒端和好笑的说:“你是装傻还是真傻?说得好听一点,你不过是一个平民,见到亲王居然不跪下行大礼,说得轻一点是不知礼数,重一点就是大不敬的谋逆!你懂吗?”

    司徒端敏瞟了一眼司徒端和,然后转向司徒瑾:“敢问瑾王殿下,今天是国宴还是家宴?”

    没有皇帝在,又没有旨意,司徒瑾盯着司徒端敏看一会,答道:“自然是家宴。”

    司徒端敏又道:“人尽皆知,我乃瑜王世女的义妹,今日即使家宴,为何要我以国礼拜之?”

    司徒瑾轻笑:“难道你也配做本王的亲戚?”

    司徒端敏问:“游园之日,陛下也未曾对我与世女的关系置喙,瑾王殿下难道你比陛下的规矩还大些?”

    楼中寂静一片,在座谁敢说自己规矩比皇帝还大。

    司徒瑾盯着司徒端敏,半晌,脸上才露出笑容:“果然是伶牙俐齿,混淆概念起来竟是本王也说你不过。”

    游园日皇帝确实是没有说两人关系不妥,但是那日司徒端敏也并非以司徒段睿的义妹身份示众的,至于皇帝到底是把她当司徒段睿的客卿看,还是义妹看,这是没有答案的事情。

    司徒端敏自然不会认为司徒瑾连这点逻辑都没有,但除非今天司徒瑾大张旗鼓的将她们请来不是为谈正事而只是为了给她们下马威的话,否则,这口气司徒瑾也只能咽下。

    果然司徒端和还想说什么时候,被司徒瑾一个眼神按下来,郁郁不平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酒菜很快就都上来了,歌舞也上来了。非常文学

    司徒瑾略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拍手让人端上一用红绸覆盖的盘子送到司徒端敏面前。

    端盘子的侍者用手揭开红绸一角,只见一片金灿灿的光芒立刻照亮满屋,连跳舞的舞伎们的动作似乎都凝滞了一下。

    “刚刚多有冒犯,还往先生海涵。”司徒瑾的态度突然来个大转变,让在场人都有些回不过神,“这四年来要不是先生一直在世侄女身边筹谋策划,瑜王府也不会有今日。世人皆以为瑜王府的崛起不过是运气加上薛少阳一干人的忠心,但本王知道,瑜王府真正的兴旺之日,正是先生到瑜王府之后开始的。先生有如此大才,又如此不爱彰显炫耀,乃是真正的高人。本王就是爱重先生这种人才,只是以前与先生接触太少,心中不能确定。刚刚一试,果然不出本王所料。区区浊物,就供先生喝茶用吧。”

    司徒瑾一脸敬仰钦佩,说话的口吻又真诚,倒真有些煞有介事的模样。今天瑾王府来的不仅有这母女两人,还有几位门客,听得自家主子这样说,不仅也是震惊非常,望着司徒端敏目光闪闪。

    真正值得倚重的客卿都是能够严格控制自己情绪和言行的人。司徒瑾今天带了这么几个家伙言辞轻佻,喜怒形于色,显然不是想保密,而正是想借这些无关紧要的门客之嘴将这番话宣扬出去。从此之后司徒端敏想要藏得这么深,就没有可能了。

    司徒端敏并没有把司徒瑾的这点不怀好意的企图放在心上。

    自己从台后走到台面,是迟早的事情,也是她的计划。司徒端敏的目的是恢复身份,得到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她一直深藏下去,将来等到正名之际,齐国朝中文武却对她一无所知,那对她顺利的执掌权利反倒不妙。所以在瑜王府已经有实力自保的情况下,她必然要选个时机高调站出来了,哪怕让自己的光芒慢慢盖过司徒段睿也无妨,因为真相大白天下的那一天,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至于这个时机是她自己跳出来,还是某些人挑出来,都无关紧要。

    ——既然司徒端敏是瑜王府的心腹客卿,这黄灿灿的百两黄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绝对不可能收。

    不光司徒瑾,众人也都是这么想。

    不料司徒端敏却只是瞟一眼,轻轻道:“那就多谢瑾王殿下厚爱了。收下。”

    司徒瑾诧异的表情从脸上一掠而过,但很快就控制住了:某非她看错了,难道这个人是可以收买的?

    瑾王府的几个门客更是震惊加羡慕,司徒端敏在看到黄金到收下这段时间中,竟然一眼都没有看过司徒端睿,竟似是丝毫没有把自己主子的意见放在心上。

    然而正在众人都在转自己的心思的时候,司徒端敏却又轻轻叫了一声好。众人这才回过神,原来下面的歌舞表演已经结束了。

    司徒端敏问:“谁是班头?”

    一个中年女子恭恭敬敬的上前来磕头:“是小人。”

    司徒端敏淡淡道:“跳得不错。赏!”

    一抬手,刚刚的百两黄金就赏了出去。

    众人目瞪口呆。

    这可是足足百两黄金啊,一座小城一年的税赋也不过如此!

    而司徒瑾和司徒端和更是气得脸色铁青:百两黄金虽然不菲,但还不在她们心上,但是司徒端敏这种举动,无疑是在打脸!

    司徒瑾的重金赠与,不管是好心还是歹意,但至少明面上是态度有礼,竟被一个平民拿来打赏几个舞伎?最不可原谅的是司徒端敏那种轻飘飘的态度,不用多说一个字就让人感觉倒她心里的想法——司徒瑾送的真的只是一份买茶的钱,只够她用来打发舞伎而已!

    这比一开始就拒绝还要侮辱人。

    “你——”司徒端和跳起来就要骂,被司徒瑾抬手拦下。

    司徒瑾虽然拦下了女儿的怒斥,但是显然态度也十分不悦。不过,她刚刚在对方显然不愿意的情况下就把司徒端敏至于瑜王府的重要捅了出去,将对方暴露在众矢之的下,对方就立刻毫不客气的下重手削她的面子,说起来也不过是出口气而已,没有什么实质的损失,她还不至于连这点气量都没有。

    “好了,今天还有正事要谈。其余人等就下去吧。”司徒瑾终于决定停止试探,进入正题了。

    不一会,这间房就只剩下司徒瑾母女,司徒段睿及司徒端敏。

    见到司徒端敏没有退场,司徒段睿也不说话,司徒端和只好瞪了前者一眼,也不再做声。

    “今天请两位前来,是有要事告之。”司徒瑾面色严肃起来,仿佛她要说的是什么生死大事。

    司徒端和小心地取出一叠信件,递给两人。

    司徒端敏与司徒段睿对望一眼,接过信件,一一翻看,不料才看到第一份,就觉得心头巨震。她按捺下口反复冲击的热血,继续耐心地翻看,直到看完所有的信件,几乎感觉到喉头的腥甜。

    司徒段睿同样是痛色满面,拿着其中一份信,手不住地发抖,信上写的是:“……瑜闻女亡,必急返,寻隙劫杀之。”而她刚刚看过的一份信中写着:“……雪花糕,此女素喜。余有奇毒,银遇无变。”

    数封信件都是当年瑄王与瑞王,谋害司徒端敏和瑜王夫妇的机密信件。

    司徒端敏见端睿双目赤红,口起伏不定,显然已经难以镇定。她起身走了过去,轻轻将手按在姐姐的肩膀上,帮助她安抚情绪。

    但司徒瑾显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端睿,这些信件都是本王历年来小心收集的,花费了不少时间,也牺牲了不不少人手。不过能找出凶手,也算值得。端睿,血海深仇不可不报!若不是她们,你妹妹怎会死得如此悲惨,你的母王怎会无故去世?瑜王府又怎会没落十几年,你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受这么多苦!”

    听着司徒瑾满脸悲戚的述说,若是不明真相的人,倒真会觉得这真是个为侄女心的好长辈!

    司徒端敏何尝不知道司徒瑾想做什么。先前放出瑜王府与孟家联姻的谣言,也不过给司徒瑾制造一些威胁感,让她觉得瑜王府已经快要脱离控制了,这样司徒瑾才会被迫想方设法让瑜王府与其他两王对上,消磨瑜王府的实力。而这样她才好顺手把司徒瑾拖下水。

    司徒端敏先想的是不管司徒瑾出什么拙劣的招数,她都会接下,但是没有想到司徒瑾竟然拿出与母王父君被杀,自己被害有关的书信。

    自己早已经经历了那一场生死,回头在看,虽然气愤,却已经没有那么惊心。而端睿却是看着自己和父母的尸体入皇陵的人,那一年,她也不过九岁而已。这些信件显然真得将端睿的心神打乱了。

    心中叹了一口气,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指望端睿能够冷静应对了。司徒端敏将目光转向这对居心不良的母女:“瑾王殿下拿这些书信出来,是什么意思呢?”

    司徒端和觉得司徒端敏的话说得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拿出来自然是告诉你们凶手是谁?司徒端睿,难道你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吗?难道你不想为你的母亲和妹妹报仇吗?”

    连番问话下,司徒端敏握着司徒段睿的手,司徒端睿也死死抓着她的手,仿佛是想从她身上汲取一些力量,好让自己不要当场崩溃。

    司徒端敏无视手上传来的刺痛,转向两母女,平静道:“世女当然想知道凶手是谁,但这是世女的事情,瑜王府的事。世女并没有拜托瑾王殿下做这些,那么瑾王殿下将这个拿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司徒端和怒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多管闲事了?还是你以为这些信件是我们编造出来的?”

    司徒端敏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两人。

    司徒瑾瞧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的司徒段睿,轻轻一笑:“说到底司徒瑜也是本王的妹妹,弄清楚她和她女儿的死因,总不算是多管闲事,居心叵测吧呢?”

    司徒端敏盯着司徒瑾,突然粲然一笑:“那么我可以理解为,瑾王殿下收集这些罪证是打算为瑜王殿下报仇雪恨了,是吗?怎么这么多年,都不见瑾王殿下有何动静呢?”

    司徒瑾见司徒端敏笑得灿烂,突然觉得有些不妙:这个陆敏似乎有意将她也往报仇的路上带。司徒瑾可只想让司徒段睿自己去报仇,最好拼个两败俱伤最好。她瑾王府还没想自己沾上这事。

    她忙做了个悲切的苦脸:“本王倒是想为本王那可怜的妹妹和小侄女出口气,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哪两家王府又是本王一人之力可以应付的?”

    司徒端敏淡淡道:“瑾王殿下自己也知道两家王府不是一人之力可以对付,今天又特特的将这些证据给了我们世女看,难道希望激她也一人之力去抗两家王府?瑾王殿下,莫非你是希望瑾王一脉断子绝孙不成?”口吻虽然平淡,但是谁都听得出里面的指责之意。

    司徒瑾怒喝道:“胡说,本王怎么会这样想——”

    司徒端敏“哦”了一声,似乎已经料到司徒瑾会说什么,那一声“哦”得没有任何惊讶之意,她接着道:“那么说我理解错误了,原来瑾王殿下是打算与我们世女联手一起对抗瑄王和瑞王了!瑾王殿下刚刚说与瑜王殿下姐妹情深,看来果然是真的。“

    司徒瑾瞪大了眼睛:“本王哪里打算——”混账,她居然硬生生被这个黄毛丫头一张利嘴给绕了进来。

    司徒端敏眉毛微挑,笑得司徒瑾有些心跳不定。只听她说:“莫非我又理解错了,瑾王殿下收集这些证据,只是逗我们玩的?或者这些纸片,都是假的?”

    司徒段睿这时猛得抬起头,一双像是要吃人的眼睛瞪着她。

    司徒瑾在心中暗叹:虽然自己觉得已经高估了陆敏,但是还是低估了她。如果今天没有多事把陆敏也一起请来多好。她本来就是想借这些罪证激得司徒段睿失去理智,激得她向两王府动手。却没有想到,一个陆敏却不但轻易安抚了司徒段睿的情绪,还以言辞逼得自己无路可退。

    司徒端和见到母亲落了下风,不由得挑衅道:“哼,自己的仇自己报了,哪有把别人拖下水的道理?”

    这话正好说出司徒瑾的心声,但是这话由司徒瑾本人说不合适,司徒端和说起来却是恰到好处。司徒瑾在心中暗赞一声,女儿到底还是长大了些,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了。这下看你陆敏怎么接?

    哪知道却听见她连声赞同:“说得好。果然该各人自扫门前雪。相信某人的皇位也该某人自己去挣,哪有让别人帮忙的道理?”

    司徒端和猛地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她才反驳道:“我就不信,你会去帮自己的杀母杀妹的仇人!”

    这时久久不语的司徒端睿终于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抬起头道:“我各不相帮又如何?我反正只是一个亲王的命,挣与不挣,大齐境内谁还能少得了我的荣华富贵去?可是你呢,你甘心只做一个亲王?司徒端和,你现在是皇祖母的掌上明珠,已经被捧得高高的。如果将来做不了皇帝,你会是什么下场,还需要我说吗?”

    司徒端和脸色闻言脸色灰白:“那,那你的仇就不报了?”

    司徒端睿挑起嘴角,讽刺道:“看来瑾王府想我瑜王府死绝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司徒端和自然是不能说我就是希望你瑜王府死绝最好之类的话,只好瞪着司徒端睿,又怒又恨。

    司徒瑾叹了一口气,知道是绝对占不了什么便宜去的,只笑道:“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大家只有齐心协力才能成大事,不是吗?”

    说出这种话,显然是已经不得不同意瑾王府也会参与这一场乱斗之中去,与瑜王府一起对敌。

    司徒端敏见司徒段睿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方才回到自己的位上,不咸不淡道:“但愿如此。”

    司徒瑾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咬牙不止:现在本王是有求于你,便先记在账上,等大事成了的那一日,定然叫你万劫不复。

    心里这样想着,又拍拍手。过了好一会,刚刚作陪的人又齐齐回来了,得月楼陆续呈了新菜新酒,门客们说说笑笑,一时间厅中刚刚还紧张如弦崩的气氛又变得轻松随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司徒瑾笑着看了一眼司徒段睿和司徒端敏一眼:“今天除了请两位吃饭外,还特地请了一位美人助兴。这位美人与旁的那些柔柔弱弱的男子不同,他最擅的是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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