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停,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子,装模作样地理了理头发衣襟,作出个贵气逼人的样:“让他进来。”

    福安憋笑憋得肩膀一抖:“卫——咳咳,卫侍卫已经在屋子里了。”

    谢予彬目瞪口呆地转过头,一下便对上卫之遥两只幽黑的眼,他一个激灵,感觉自己仿佛被这人从里到外看了个透。想着刚才披头打滚的糗模样被对方尽收眼底,谢公子裹着被子往床上一窝,虚怯地骂咧道:“进来也不吱个声,哑巴了么!”

    见某人态度恶劣,福安便悄悄道:“公子……卫侍卫在您昏迷不醒的时候,可是一天好几趟地来看您……您这……”

    谢予彬心中一动,但仍嘴硬道:“他爱来不来,管咱什么事?难道咱还稀罕一个奴才来看了?”

    卫之遥的面色顿时沉闷无比,福安赶紧把糕点盘子往桌上一放,解释道:“卫侍卫,少爷适才因梅花酥的事儿刚骂小的呢,现在气还没消,您别见怪……”

    卫之遥移开目光,淡淡道:“卫某瞧谢公子挺有精神,甚感欣喜,这就告辞,不打扰公子休息了。”说着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抬脚就走。

    谢予彬翻身起来,瞪大两眼,难以置信地指着门:“……走了?”

    福安往门外一瞥,真诚道:“千真万确,连人影都没了。”

    谢予彬气得一拍床铺,破罐破摔地骂道:“走了正好!滚滚滚!都给我滚!”

    福安小心翼翼:“那小的……”

    谢予彬翻身躺下,不耐烦道:“你也滚!”

    福安实在觉得错不在人家身上,完全是自己主子耍脾气把人闹走的,可这大实话又不能直说,只能娴熟扔进心房的臭篓子里,没事人儿般地退下了。

    谢予彬起先还气着,他也不是个没心肝的人,哪能不晓得卫之遥的照料。然每次他想说些软和话,对方总是板着个脸,让自己油然而生一种热脸贴冷屁股的错觉。为了不在气势上输人一筹,谢公子便煞费苦心地摆架子,妄图以淫威逼从,可卫之遥脾气恁倔,就是不松快,让谢公子每次都抓不住七寸,使不对力气,只能悻悻然偃旗息鼓,灰溜溜鸣金收兵。

    谢予彬把卫之遥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然而脑中一浮现那双深邃幽黑眼眸,心中又是蠢蠢一动,翻了两个身,冒了一头汗,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时,窗外已是黝黑寂静。谢予彬大打了一个哈欠,趿拉着鞋,皱巴个苦瓜脸,窝着一肚子起床气,坐到桌几旁给自己倒茶喝。

    他瞥见桌上的瓷碟,埋怨福安还把这驴头马脸的面饼糕子留着。然定睛再看,却不是日间那看不出形状的瞎眼饼子,而是一碟香气甜腻、货真价实的豆沙梅花酥。梅蕊处点着红糖汁,边缘绽开枣泥豆沙的深红骨朵儿,外裹金黄酥皮,一朵朵一簇簇,丰满而俊俏地叠成个小山包。

    “福安!”谢予彬心情大好,拍桌子喊道,“福安!福安!死哪儿去了,给咱滚进来!”

    外面大步跨进一个身影,谢予彬一声“福——”还没喊完,顿时安静下来。

    卫之遥探进来半个身子,手里拎着个木桶,面无表情道:“老爷刚唤他去整理书房,谢公子有事么?”

    谢予彬现在见卫之遥那个铁板子脸也来气,气鼓鼓地往嘴里塞酥,含糊道:“唔吕的市……狗吧……”

    这梅花酥甜而不腻,外皮酥脆,沙馅绵软,滋味十足,谢予彬吃得欢畅,见卫之遥还站在门口,便找茬道:“本公子说‘没你的事’!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

    卫之遥也不跟他吵嘴,提着木桶就走,谢予彬刚要拿第二块来吃,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又觉得无趣。

    他看着手里的酥饼生气:“走得倒快……!”

    听那口气,好像不知道人是被谁赶走的一样。

    谢予彬漫不经心地嚼着糕饼,琢磨刚才卫之遥的眼神,突然觉得不对劲,灵光闪现,冒出个想法:这梅花酥莫不是他做的?!

    这个想法一笃定,谢予彬的胸口立即热腾腾地窜起一股气,烘得他在屋里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好几个圈,最后恍恍惚地披了大氅,就往外面奔。

    他一直追着跑到卫之遥的别院,气喘吁吁地盯着那拱门,伸着脖子,贵气凛然地一头扎了进去,谁知脚还没踩扎实,跟见了鬼似得大跳一下,蹿到门后。待平复了心跳,又偷摸地挤出半喇身子,探头探脑地往院里瞧。

    一阵哗啦的水声传来,卫之遥站在井边,手里举着那木桶,正由上向下地给自己冲淋。那水流淅淅沥沥,映着皎白月华,冲过那人宽阔精健的双肩,沿着挺翘的臀线向下,淌湿了修长柔韧的双腿。

    那人平日粗布短打,穿得简朴俗气,看着瘦削,没想到光裸起身子这般厉害。谢予彬偷见那人腰腹处沟壑分明的肌肉,又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只掐出一小把腻腻乎乎的软肉,不由恼恨。卫之遥又将湿漉漉的头发甩了甩,半短不长的甚是凌乱,有种别样的俊美。谢予彬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了半晌,却是口干舌燥,暗自估摸是刚才梅花酥吃甜了。

    谢予彬看着那充满阳刚之力的身体,有些窝火,一时却拿不下眼,只跟个十几年没抱过姑娘的痴疯汉子,死盯着人家半个裸`体瞧,就差俩眼没跟那流淌的水渍化为一股。瞧着瞧着,身体突然麻酥酥地一抖,气血顿时活络起来,让他有点难自控。

    这感觉在看大老爷们的肉`体时还从未有过,谢予彬心里正惶恐不安,对面卫之遥又提了一桶水上来。这回他侧了点身,正好露出小半个胸膛。看女人看上三路,看男人看下三路,谢予彬俩见多识广的眼便不受控制地往卫之遥下面走,只见那物蛰伏在茂密树丛中,安安静静,如蓄势待发的野兽。

    这规模把谢予彬魂儿都震出天外,恍惚不已:“乖乖……了不得,了不得……”

    他朝自己下襟瞥了眼,用指虚虚地一比量,不死心地又趴回去瞧。结果井边空无一人,只浸了满地井水,泡着月光花白的影子。谢予彬好生败兴,意兴阑珊地踢脚下的石子,刚要抬腿走人,脚步一刹,再回过神来,已经鬼使神差地站到人家门前。

    谢予彬木木地瞧着漆黑的房屋,暗自嘀咕:这么早就睡了?

    谢三少爷在外面浮躁地转了几圈,又心潮澎湃地想,若那梅花酥真是他特地做的,该怎么说?是跟他道个谢,还是夸他手艺好?……不好,哪样都不好,不符合自己公子少爷的身份,这人现在也算自己半个奴才,奴才办事办得好,一般而言,应该赏他点好处……

    他心里正盘算着,门突然被拉开了。呼啦地一股凉风吹过,把头脑发热的谢公子吹得一个哆嗦,险些来个喷嚏应景。

    他一抬头,视线就与对方的相接。那人湿润的发丝在月下泛着清光,唯独一双眼黑得深晦,在眉间峰峦下显得幽邃淡漠。

    谢予彬还没准备好说辞,当即傻站在原地,与对方大眼瞪小眼。两人十分沉得住气,对眼对了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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