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怀里,倚着人家的肩头睡得正熟。卫之遥用一只胳膊环着他,也不以为意,低头正在把玩手里一支短弩。

    “可以啊,果真年轻,”谢予靖笑嘻嘻地上前,揶揄道,“之前还闹得鸡犬不宁,你死我活没折腾几天,这就开始相亲相爱了?”

    卫之遥一见谢予靖似笑非笑的眼神,面色一赧,轻轻从谢予彬脖颈下抽出手臂,引得对方在睡梦里不满地哼唧几句。

    谢予靖见状,打趣道:“得,就这样吧!袖子别断就成。”

    卫之遥问:“二公子有事?”

    谢予靖嘻道:“听人说如今地产比金银值钱,我打算去打听行情,这不想起你了,不知你有空否?”

    卫之遥心念一动,当即应下。谢予彬醒后知道此事,眼睛一瞪,折扇一合,不满到极点:“这算甚么?还抢起人来了!”于是气势汹汹地跑去谢予靖那里论理,结果是大刀阔斧地进门,缩手缩脚地出来,见了卫之遥,脸倏然一红,梗着脖子就道:“好好跟着二哥,别办砸了!我等你回来!”

    卫之遥看了看他气呼呼的背影,黑不见底的眸子竟浮上一层暖意,他强压着唇角的笑意,回头一看,谢予靖笑呵呵地摇扇站在他身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卫之遥一走就是近半个月,后来好容易跟谢予靖把差事办妥,回府后却是早出晚归,不知去寻摸些什么。谢予彬独守空院,久了又是气又是怨,用毒手把院子里的花摧残了个遍,这才想着随其他友人出门逛花街喝花酒,再重拾以前那蹁跹花丛招蜂引蝶的风流相。

    这一日,暮色渐重,瓦砾屋檐被涂上一层流光,云霞如缎,轻叠几重,迤逦在长长天幕。谢府大门敞着,过不些功夫,一台八人大轿和一台四人大轿相继停住。谢丞相和谢大少爷下轿,刚被小厮们迎着踏进府邸,恰好撞见烨衣华服,傅粉涂朱的谢予彬。

    “爹,大哥,”谢予彬吊儿郎当地晃悠上前,笑嘻嘻地一合扇,鞠躬问安,“辛苦了。”

    谢丞相见他油头粉脸的一身装扮,眉头深蹙,冷冷道:“穿成这样,又得去哪儿?”

    谢予彬没正形地嘿嘿笑,恬不知耻地说:“逛窑子去。”

    “你!”谢丞相气得两眼冒火,抡起巴掌刚要打,却终是忍住,只“哼”了一声从他身边踱过去。

    谢予瑾站到他身侧,蹙眉低声道:“又惹爹生气……你总是跟他对着干,可晓得有多寒他心?他本是关心你……”

    谢予彬点头:“我晓得。若爹不关心我,岂会只打我巴掌,早就上鞭子了。”

    谢予瑾被他这话噎得哭笑不得,只说:“爹近日心情不好,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谢予彬心里嘀咕,老爷子心情不好,无非是受了底下人的捯饬或皇上的威慑。谢予瑾见他不应声,只得自己继续说下去:“爹在查绑你的那伙歹人,半年前就开始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头绪。”

    “歹人”二字一提,谢予彬神色一变,想起在那灵山洞口发生的种种,不禁寒毛倒竖。

    “我们都在猜测……”谢予瑾观察着谢予彬的脸色,缓缓道,“三弟你是惹了什么仇家,才会招致杀身之祸……”

    “不对!”一个声音在谢予彬心里喊着,“他们本要抓的是爹!”他随即想起父亲的脸,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脱口而出道:“大哥,是程瑶英!”

    谢予瑾深吸了口气:“程瑶英?!”

    谢予彬咬牙道:“那伙人里面有个女的,听声音定是她,错不得!”

    “果然!”谢予瑾蹙眉,不安地走了几步,停下说,“我得快些把这事告诉爹,再议对策!不过一个女流,竟敢堂而皇之地骑到咱头上来!”

    他盘算片刻,正要匆匆赶去书房,手臂却被谢予彬拉住了。

    “大哥……”谢予彬吞吞吐吐,神色为难,拉着谢予瑾的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谢予瑾心思一动,故意放缓语气道:“又怎么了,跟大哥说说。”

    谢予彬面色白得十分难看,低垂着头说:“小弟恳请大哥……不要因为这事,牵连进那个姓卫的。”

    像是猜到对方的心思,谢予瑾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卫之遥是程瑶英的护卫。”

    谢予彬心口有点闷:“不,他进咱家,跟那个女人早没关系了!他现在是我的奴……我的侍卫!”

    谢予瑾突然问:“你自己信么?”

    “我信!”谢予彬几乎是喊出这句话,他一脸要哭不哭的苦相,声调却分外坚定,“他喜欢什么,我就给他什么……程瑶英只会拿他替罪背锅,我要对他好……”

    谢予瑾说:“先前还一口一个‘奴才’地叫人家,现在要当明珠捧着了?”

    谢予彬颓丧着脸:“……我有错……”

    谢予瑾沉默片刻,说:“卫之遥此人,绝不需要谁护着,更不需要人捧着。他对你虽听话顺从,你可看到他对别人的态度?面冷似铁,峭脊铮骨,凛锐之气,天然不可挡。这样的人,绝非池中物,岂会逗留在这个方寸之地,做个安分守己的小侍卫?”

    这话说得让人难以辩驳,谢予彬还想作最后挣扎:“……那他当了程瑶英的护卫……”

    谢予瑾说:“三弟,不是大哥打击你。起初你跟程瑶英的婚事,大哥就反对,因为什么?”他叹了口气,继续道:“程瑶英那个女子,虽然不过二八,却爽朗大方,骨子里透着江湖气,颇有侠女风范。卫之遥之所以忠心耿耿地侍奉她多年,最大的缘故是二人脾性相投,气度相近……三弟,这些草莽之人,不是咱们这些斯文人所控制得了的。”

    谢予彬摇头,语带酸涩:“我没想着控制他,我……我想留下他,其他的都不要紧……我就想他在我身边。大哥,小弟没别的事,只求你能在爹面前让他脱开此事的干系。我被绑的时候,他已经在谢家了,若是要害咱们,怎会又把我救回来,在大母临去前尽心服侍?……程瑶英有错在先,但他却从未负我,我……”

    谢予瑾听他越说越激动,突然沉下脸色,冷声说:“三弟,爹老了。你给卫之遥闹着拔白发,可曾留意过咱爹有几根?”

    谢予彬一怔,拉着谢予瑾的手臂不由松了几分。谢予瑾抽出手,慢慢地说:“你只顾气他怨他,恨他待你冷情,可你又能做什么,让他老人家宽心?”

    谢予彬嗫嚅着唇,怔怔地说不出话。谢予瑾轻叹一声,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朝深宅走去。

    过不得几时工夫,沉夜就黑抹抹地压下来了。街道上各处都系着彩灯,燃起成串的火树银花,璀璨华亮迷人眼。那街中央传来一声口哨,脆婉如莺,接着是几声哄然嘻笑。打眼一瞧,只见几个招摇倜傥公子哥,穿得花红柳绿,肩并着肩,一步三摇地晃悠走过。还时不时跟街边的姑娘抛眼儿调`情。

    前头说过,谢予彬模样本就俊俏,又久副风流之名,一双含情脉脉眼所瞧之处,一众芳心无不沦陷。同伴知道他勾搭小娘子的功夫了得,还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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