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发呆。渔村的老房子,明式的白墙黑瓦的院落,木制的楼梯陈旧不堪,稍稍一踩就会发出刺耳的声音。外婆让他尽量不要出声,不能让外边的人知道他的存在,他就小心翼翼的,只有在村里放大喇叭广播的时候才敢上上下下的跑楼梯。祖母出门,没有人和他说话,木楼梯的声音都让他兴奋。

    累倒了躺在地上睡着了,祖母回来看到会抱着他哭。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哭的,便趴在祖母肩头继续昏睡。

    “江流?江流?”

    女人的声音像是从大海上传来的,是妈妈回来了吗?伸出手一把抓住,是妈妈!

    “妈妈!”

    田嫂愣在那儿,看着江流狂喜的表情僵在脸上。她甚至忘了抽出手,还是江流先放开的。

    “你的衣服破了,我已经补好了。”田嫂把手里的衣服丢给他,低头逃出了屋。

    一下子从泉州的小渔村被拉回了北大荒,江流抱着刚补好的衣服愣神。

    第10章 九

    快十点了,还是不见江流回来,韩建国有点担心,站在路口不断张望。

    “东子,干嘛呢!”

    孙建新从晒场回来,好不容易收上来的高粱,都让虫子吃了可太可惜了。

    “江流还没回来。”

    “嘿!”孙建新咂了一下嘴,“这小子怎么这么我行我素啊,回头我好好说说他。”

    韩建国摆摆手:“你不要管他,这人来头不小,成分复杂,我们时不常敲打一下,保他不出事儿就成。”

    正说着,远远就看见一个身影在爬坡,走得跌跌撞撞。

    “你进去吧,他回来了。”

    韩建国也不知道,在这黑漆漆的夜色中他是如何看出那个人影是江流的。直到他走近,也没想明白。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江流抬头看到来人,露出了红红的眼睛和丧气的脸。

    “你怎么了?”韩建国直接问出口,“到底干嘛去了,哪儿都找不到你。”

    “我累了,去小溪边睡了一觉。”

    难怪到处找都找不到,韩建国在心里嘀咕,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土豆。

    “饿了吧?给你留的。”见他没反应,就塞进他手里,“吃完了再进去,省得他们多话。”

    草丛里各种小虫乱糟糟地叫着,江流慢慢地吃着这颗不大不小的土豆,韩建国站在后边盯着他头顶上的旋儿。

    头发是不是太长了?男知青都清一色的板寸,他这样子不太整齐吧?

    刚想说头发的问题,手揣进兜儿里就摸到了那本手抄的诗集,而本子的主人正在认真地吃土豆。

    “你怎么理解那个《自由颂》?”

    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江流很快就反应过来:“你读得懂?”

    韩建国一愣,随即笑起来:“别小看人,我也是高中毕业呢。”

    江流没理会他,心想自己连初中都没读完又怎样,抬手抹抹嘴:“有什么可理解的,就是写的那个意思。”

    “生命,爱情我都明白,那自由怎么解释呢?”

    经过他身边,江流抬头直视他,认真地问:“你真的明白何谓生命?何谓爱情吗?”

    韩建国一下子被问住了。

    “谢谢你的土豆,晚安。”江流走向宿舍。

    “晚安……”

    韩建国久久没有回过神。这是第一次有人向他道“晚安”,是个很新奇的表达,同样他也发现自己好像确实并没有理解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爱情。

    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秋收结束。江流连续几天都趴着睡觉,腰倒是不疼了,就是总憋气,白天昏昏沉沉的,一开会就睡觉。

    那一年的秋天很短,知青们还来不及把过冬的粮食储存,西伯利亚的寒流就不期而至了。长年生活在南方的江流,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冬天。

    他已经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了,整个人鼓鼓囊囊的行走都不太便利,然而依然会不自觉得打寒战。他不明白开会为什么不能在屋里,非要在外头,大家都不冷吗?

    葛红英还在台上义愤填膺的演讲,嗓音刺耳,吵得他心烦。

    “……来北大荒,我们是来战天斗地的,是来吃苦受累的,不是来享清福的!”说着她看向了江流,“尤其不能容忍混在革命队伍里的阶级敌人,要统统消灭!”

    不知说了多久,江流都要快昏过去了。雷鸣般的掌声让他一激灵,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可以回屋了。

    拿起板凳转过身,人群中他看到了田寡妇,她也在看他。

    自从那天之后,他再没去过田嫂家,路过也是小跑着过去。

    像是有话要说,张了张嘴,江流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田嫂担心地看着他。

    颔首打了个招呼,江流夹着板凳,转身走了。

    “东子,你慢点!”

    韩建国办成了拖拉机的事情,心情甚好,箭步如飞。

    50年出生韩建国,大名原本叫韩东。韩老爷子为了让这位长孙有更加远大的前程,正好阴历生日还在49年,直接就把户口本改成了“韩建国”,建国建国,听着就振奋人心。只是小名东子已经叫开了,熟悉的家人朋友还是这么叫。

    眼看快进村了,也不着急了,二人坐下休息。

    “支书就知道打报告,还不如你去兵团拉拉关系。”孙建新揉着脚底板,“有了拖拉机,以后出门办事儿咱就可以开车出去了。”

    “想得美!那是全村人的,先紧着村里人用。”

    “可那是你争取来的啊!”

    与其纠结于拖拉机的问题,还不如再多弄点东西:“过段日子,再跟他们要两匹马,更方便。”

    一提马,孙建新也兴奋起来,两人连说带比划地朝村东口走去。

    刚进村,就见田寡妇张望着,看到这俩人,也是欲言又止。

    “嫂子,有事儿?”韩建国问。

    孙建新识趣,打了个哈哈先走了。田寡妇这才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袱递过去,是件厚厚的皮袄和几件厚衣服。

    “天儿冷了,我看江流也没啥过冬的衣服,你帮我带给他吧!”韩建国接了过去,田寡妇又说,“你帮帮他……他这几天,过得不太好。”

    不太好?怎么个不太好?感冒发烧了?看田嫂也是不愿多说,韩建国也就不再追问。

    秋收结束后的几天,孙、韩二人一直忙着拖拉机的事情,有一个多星期没在村里。韩建国提着包袱,咀嚼着这“不太好”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田嫂在村里也是有发言权的,她都要打哑谜,这“不太好”恐怕不会太简单。

    农闲的日子是难得的休息,务农的人们宁愿一天都不出门。只是这大形势下,哪怕双清山这穷山僻壤,也要相应中|央的号召,出门闹革命。

    这拨知青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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