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愈发黑沉,她到底是我长辈,如今被我这么一呛脸色自然不大好看,半天冷声一笑:“哟,三丫头出了趟远门,竟养得嘴巴越发利落,可惜了老爷不能起身亲自来管教,如此,你生母既然死了,我为府中众妾之首,也够资格管教你吧?”说着扬了手便要打下一掌,四姨娘看不过眼,正欲要劝,却被二姨娘一眼将话瞪回去。

    “啪——”

    这一掌落得清脆响亮,却是我打到她脸上。

    四处皆是寂静。

    这女人数年前害死我娘,这笔账我不急讨,并不是不讨。

    我早在与娃娃去江南之前便已备好了一切,只待回来,趁着未死,一一俱是了结了。

    抖了抖满手的脂粉,嗤笑一声:“姨娘原来记得我是正室所生,那便该认清楚了身份,想清楚了妾侍终究是妾侍,并无甚么大小之分,不是么?”我抬手抵着下巴,玩味看她一眼:“当初二姨娘打错了算盘,害死我娘,未坐上正室之位,可是憋闷坏了吧。”

    我将手挪过去,扬手又是重重一掌,蓄长的指甲落在她脸上,一道血痕便浮出来,冒出点点血珠,很快聚到一处涔涔流下来,我也不去看众人愕然神色,顾自笑了笑。

    “晚辈这样安抚,可让姨娘尽兴?”

    她捂着脸,激动起来:“凭你这无母的野种也配动我!”

    “姨娘露了俗可不好看,何谓之野种,七弟不是该比我清楚么?”

    我原本只有六个哥哥,一年半前添了这么个小孩子,水灵的很。我低了头瞧着缩在二姨娘身后的小孩子,看他稚嫩面孔露出些惊恐,似做安抚地轻轻一笑:“莫怕,姐姐带你认你亲爹。”

    二姨娘闻声便是一颤,我倒也不急,一心只想着看这女人难受,害怕,担忧。

    她的痛苦,终不及我娘含恨而死来得难受。

    我侧眼睨过众人,露齿粲然一笑道:“这女人自个儿背着阿爹找了男人,生了小崽儿,如今也敢来与你们争一份家产,可真是……”我末音拉得极长,似带意犹未尽之感,他们吃味,自然懂得。我继续道:“大哥为国埋了黄沙,想来也不需要这些个俗物了,是也不是?”

    二姨娘仓促揩去额角冷汗:“小七怎不是老爷的孩子,你说不是便不是了?”

    我看着她局促慌乱之色,倏尔掩唇:“自是找足了证据,送二姨娘您上路。”

    府中我屋丫鬟已走了大半,余下水晶糕等人,倒也称得上心腹之人,见我摆手,递了一锦盒过来。如今家中二哥主事,我将那锦盒给了他,与他道:“这女人私相授受,寡廉鲜耻,二哥且瞧瞧,这锦囊绣得可极是不堪入目,这男女交合……罢罢罢,你再瞧这藕荷色的锦缎,我记得当初陛下赏下来的时候,独独只这一匹,二姨娘喜欢的不行,阿爹便给她的吧?我那日在后院捡到的时候,也是骇了一跳。”

    是不是在后院拾到的,并不重要。

    那锦囊上绣着春宫,看着秽乱不堪,一角小小的绣了两个字。

    一个“罗”,一个“傅”,姓傅我们安府只有一个,是管家。

    我余光睨过二姨娘,顿顿开口,扬声道:“罗浮容,你手艺倒巧,绣得真好!”

    二哥看过,锁眉不语。

    沉吟半天才问二姨娘道:“你作何解释?”

    二姨娘虽脸色苍白,可到底是周旋于高墙之中的老狐狸,定了神道:“她做的陷害,莫须有之的东西,我解释什么?”

    我更是不慌:“说到陷害,你我的老账还没清算,我尚不急着,你倒提了。”

    水晶糕彼时便大声叫喊一声:“傅管家要跑了,还不捉住他!”

    几个下人拥上前去,几个动作便将傅管家制住,压跪于地。

    二哥开口,想是斟酌很久:“你说实情,我只杀了她罗浮容一人,你若说谎,我提了你们二人投河喂鱼!”

    傅管家伏地连连叩首,连说不该,也不顾二姨娘与小七母子二人苍白脸色,痛哭流涕道:“是她那日用媚药来勾引我!还说什么老爷不济,她生不出儿子来搏家产!当真只是那么几日,二少爷,此事当真非我所愿!”

    二姨娘饶是再怎么巧言善辩,此时也只有搂着孩子恸哭的份。

    我垂着眼瞧她跪坐在那边,念及冰冷湖水之中沉睡的母亲,轻舒了口气。

    您若黄泉有知,这女人如今这般的报应,可是能含笑?

    也不妨我这么存心积虑来的一场局。

    我这么多年,只做了两件事情,一件事为复仇筹谋,一件事就是喜欢娃娃。

    我费心费力借安苏之力,给二姨娘身边安插了几个贴身丫鬟,她们这么多年来只做一件事情,就是二姨娘与阿爹同房之时,为香炉添上一味麝香。

    二姨娘久怀不上,拢不住阿爹的心,这时那几个丫鬟便要有意无意提及阿爹去后家产之云。

    我甚至……出了计谋,让二姨娘对阿爹用药。

    那种药,食之若久,便会虚竭而亡。

    就连这傅管家,也早在许久之前列入我眼下,如今这步棋走的这样顺畅,我却无什么喜悦。只是精疲力竭之后的释然,只是放下了很重很重的担子。

    我当时并未料到安苏会离世,却料到安府必将分崩离析。想着若当初不是阿爹草率,我娘又岂会因此含了冤屈而受骂名。他们活了这么多年,也该够本。

    如今时候到了,我报了夙愿,也就没了遗憾。

    听二哥道:“一并捆了,家法处置。”

    家法严苛如我阿爹,若是私通之罪,要刻“罪”字于眉骨,活活烧死。

    我沉了声:“孩子尚小,不谙世事,又是无辜,不妨交予我另寻个人家养着吧。”

    家中众人并无异议。

    我怯懦了这么多年,终是迎来这么一日。

    无悲无喜,只是释然。

    阿爹在床榻之上,半睁开眼,极虚弱道:“慢着……”

    举家只我一人注意到了,侧耳过去,边听他道:“你们都盼着我死……”

    我点了点头,有下人注意到,我便笑:“老爷渴了。”

    阿爹颓然阖眼,长长一叹。

    我凑过身低语:“我娘当初是无辜,你却不信,如今妾侍与下人私通,可是事实。”

    他不语。

    我又道:“你该死。”

    他虚弱咳嗽一声,不再说话。我叹了口气,为他拢了拢被褥,思及江南,仍然五味陈杂。

    了结了杂事,我只是在等。

    等一个人。

    ☆、四十

    熹微初显我已起了身,步至膳堂中,将那十数种草药按份匀量放进药罐,启了小火慢慢煎着。

    丫鬟见着我也不知真心假意的道了声三娘子果真有孝心,我敛着目光专心看着药罐子,摇了摇头又低低笑了。若她知晓阿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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