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宜生认真地听着。

    沈问秋的声音不高,潺潺流水一般从耳边流过,也没什么抑扬顿挫地起伏,就很平淡地,像是在叙说一件很平常的事般,然这样平平淡淡说出口的,却是放出去就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伯府阴私。

    表面看似恩爱的老伯爷和娇妻,表面看似无欲无求宽和大度的发妻刘氏……所有一切都只是表面看起来。

    这有关沈问秋自身的种种不堪,就这样被他毫不隐瞒,原原本本地展现在宜生面前。

    宜生听着,思绪随着人物的思绪而起伏,直到沈问秋讲完刘老夫人最后对老伯爷的恨,讲到她如今的求,才从故事中抽离出来。

    沈问秋继续讲着。

    讲完故事,他说起对沈家的安排。正如刘老夫人所求那样,他不会让沈问知等人再有机会为官,也不会在金钱上多有资助,但他会在沈家挑选品性尚正的孩子,培养资助他们读书上进,而沈家将来的希望,便是落在这些孩子们身上。

    他对沈家其他人是没多少感情的,做这些,可以说全是为了他的父亲老威远伯。

    “……小时候,我爹是我心中世上打仗最厉害的将军,也是最最顶天立地的英雄,哪怕后来长大了,知道军中不少将领比我爹强,我也依然固执地那样认为。”

    “因为便是他不厉害,他也是世上最好的爹,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沈问秋仰着头,目光似是落在房顶的横梁之上。宜生沉默不语,却想起柳氏和柳氏两个女人。

    两个与老威远伯有着深深牵绊的女人,如今看来却似乎没一个过得舒坦,两个人,一辈子,俱是郁郁寡欢。

    而造成这结果的,毫无疑问是老威远伯。

    但老威远伯再怎么不对,却没有一点对不起沈问秋,相反,他对沈问秋太好,以致即便如今沈问秋从刘老夫人口中听到那些于老威远伯不好的话,也依旧无法转而与刘老夫人同仇敌忾。

    因为他便是再不好,却也没对他不好。

    人心就是这么复杂的东西。

    夜色渐渐重了,寒气侵袭,灯花爆了几朵,屋里的人对坐而谈,一个娓娓叙说,一个侧耳倾听,没有什么暧昧的气氛,反而坦荡自然,宛如多年知交好友。

    街道上更声响起时,沈问秋也不得不告辞了。

    只是告辞前,他又问了宜生一个问题:“你觉得沈青叶怎么样?”

    宜生有些疑惑他怎么突然问这问题,想了下,还是将自己对沈青叶的印象说出:“很聪明圆滑的女孩子。”

    这是她这世以旁观者的身份得出的结论,至于前世……因为她顶着七月的身体,宜生根本无法做到客观看待,发现她的不对劲之前,宜生只觉得她简直是世上最漂亮最善良最可爱的小姑娘,后来心生怀疑,整日疑心,这感觉变了,便发现其实她并不如自己先前以为的那般纯然地单纯,但毕竟她用着七月的脸,宜生无法不受影响。

    直到这一世,真正的七月就在身边,宜生才能坦然地,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评价沈青叶其人。

    只凭沈青叶以伯府庶女身份依旧让镇国公世子迷上她,又让伯府众人对她俯首帖耳,便足以见其聪明圆滑。

    至于其他的……仅凭前世的了解和今生不多的几次接触,宜生实在无法断言。

    听了宜生的话,沈问秋点点头,却又问:“你与她有仇怨过节?”

    宜生瞪大了眼。

    一见这表情,沈问秋便知道不用再问了。

    这一世,宜生跟沈青叶的交集其实很简单。她们是嫡母与庶女,听起来似乎应该关系火爆互相敌视,但宜生在伯府完全不争宠,又因为没管家权,对姨娘和庶子女们也造不成什么约束和压迫。

    虽说她曾管教了沈青叶一段时间,但沈问秋相信以宜生的性格,绝不会借机打压庶女,而且从调查结果来看,以前的沈青叶也完全没有记恨宜生的迹象,甚至秦姨娘还骂过沈青叶有奶便是娘,见了尊贵的大妇便想踹了她这上不得台面的老娘。

    不管当时的沈青叶是真的孺慕嫡母,还是只是嫌贫爱富地讨好,现在宜生身份更尊贵,对她也没有什么妨碍,难道她不应该更加亲近宜生?还是觉得自己攀上了镇国公府今非昔比,已经不屑于巴结讨好了?

    沈问秋凝眉思索着。

    而宜生惊讶过后也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便问沈问秋。

    沈问秋顿了下,还是告诉了她。

    “之前民众被煽动,背后有沈家仆人作祟,大理寺审出那些仆人其实是谭氏指使。”

    宜生点了点头,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沈问秋叹:“然而真相不止如此。”

    “谭氏之所以会做出如此举动,也是被人煽动。”

    宜生双唇微张,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是……沈青叶?”

    沈问秋点了点头。

    “谭氏原本一心想着怎么从镇国公府敲来更多好处,别的都不怎么关心,但却总有人适时地将你的消息在她面前反复地提起,且其中多有讹误,比如抹黑……你我的关系,比如夸大你所处的困境,让她以为只要她再添一把火,便能将你踩进泥里……”

    “大嫂其实还是很聪明的,她虽胡搅蛮缠,但却只对自己能拿捏得住的人胡搅蛮缠,若是明知自己斗不过,她就会改变策略。以你如今国公的身份,她就算再记恨你,也会小心考虑下,或者至少做事仔细些,起码不派自己的心腹直接出面抹黑你。”

    “所以,她会如此,还是被人有意无意地怂恿了。”

    沈问秋敲着桌子,说出最后一句,“这个人就是沈青叶。”

    宜生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

    半晌,她才闷闷地道:“我不明白。”

    沈问秋叹息:“我也不明白。”

    “从过往来看,她不该做出这事。大嫂整日敲镇国公府的竹杠,很是妨碍她与镇国公世子的婚事,若说因为这她想害大嫂,想借你的手杀了大嫂,也不是不能说通,但当时局势不明朗,她怎么就能确定你一定不会有事,而大嫂一定会死?若只是想害大嫂,她大可用其他更简单更隐蔽,也更有把握的法子。”

    “而用这个法子,最后大嫂会不会倒霉不一定,但你的处境会更艰难却是一定的,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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