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投行再度发表消息,将大幅下调中国gdp预估增幅,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股市大盘以不可挽救的颓势继续下跌,股指曾经非常艰难地撑住2500点,随后毫无悬念地跌破支撑位,向着2000点直奔而去。

    肥尾现象出现了——很多账户在同一时间大量抛盘,其中不乏巨量抛售东盛股票的挂单交易。

    截至收盘,东盛股票连续八个交易日跌停。

    林霂刚想给萧淮打电话,他却默契地拨过来,说:“这几日最先抛售东盛股票的账户,是因为曾经做了股票质押,如今股票暴跌,无法还债,质权转移,不得不套现跑路。”

    林霂张了张口,哑然。

    萧淮道:“明日的东盛,也许开盘就跌停。那些锁仓持有东盛股票的庄家们跌怕了,将会争前恐后斩仓出逃。”

    林霂暗自叹口气:“如果一切符合你的预测,季云翀将会怎样?”

    萧淮没有立刻回答。根据过往的案例,许多被证监机构查来的超级庄家,到最后不是跳楼自杀就是流亡海外。

    萧淮的眉心微微拢起,用四个字作了总结——

    “结局凄凉。”

    第59章 时间鸿沟

    次日,a股股指继续下挫,东盛集团的股价也毫无悬念在开盘八分钟内就被千万股以上的抛盘封死在跌停价上。持续的跌停导致散户损失惨重,他们不是深度套牢眼睁睁地看着账面资金急剧缩水,就是借道杠杆引发爆仓导致血本无归。

    股价的异常波动早就引起了证监机构的注意。尽管东盛曾经发公告称“在宏观经济形势不景气和股灾影响下,部分控股股东减持股票导致股价下跌”,但这样的理由越来越站不住脚。午间有突发新闻说,证监机构将介入调查。

    林霂见到突发新闻时已经收拾完行李,此时14点,对应法兰克福早晨8点。而明天的14点,将是她飞抵越南胡志明市的时间。

    她环抱双臂在客厅走来走去,几次想拨通萧淮的电话但又放弃,末了深吸口气,下定决心离开家前往东盛。

    今时不同往日,许多愤怒的股民聚集在公司园区并拉起条幅抗议,林霂见状请出租车司机绕行停在了后门。

    她对前台接待人员道明来意,对方却说董事长不会客。她只好拨通季云翀的手机:“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见你一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响起不带情绪起伏的话语:“如果你只是想看一看我这个旧情人如何被你的现任男朋友击溃,还是不必了。”

    “我明天就要前往越南,这次来是打算向你辞行。如果今日不见,也许以后很难再相见。”

    那边再度寂静无声,过会儿传来一句:“上来吧。”

    林霂乘电梯直达季云翀的办公室。在保密性极高的办公区域,靠墙的地方放着一排中式书架,上面摆放着几张照片,分别是季云翀和父母的合影,曾经火遍网络拍摄于十二年前、十二年后他和她的合照,以及两家人在订婚宴上的“全家福”。

    林霂收回目光望向季云翀。

    他坐在皮椅里,侧脸对着她,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高楼大厦。

    她循着他的视线看向外面的世界。这座城市被钢筋水泥包围,开阔的视野被一栋栋大同小异的建筑隔断,让人忍不住为这个繁荣的时代心生感慨,也免不得从千篇一律的景观中产生几许迷失和怀疑。

    “顾惟蝼蚁辈,但自求其穴。”季云翀低低地开口,声音带着清冷的质感,“小时候语文老师要求我们背杜甫的诗,我总觉得这两句写得十分酸腐。狡兔需三窟,何况蝼蚁求一穴?为什么要看不起那些蚂蚁般的小人,嘲笑他们为谋求舒适的生活不得不钻营逢源?”

    林霂若有所思一阵子:“难怪你常常答错古诗辨析题,原来小时候就钻牛角尖。”

    季云翀似有若无勾起嘴角,转过脸看向林霂:“坐。”

    林霂拉开椅子,隔着办公桌坐在他的对面。

    他打量她,口吻淡如寡水:“听说你出了车祸?”

    “嗯。”

    “脾脏切除后,会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影响?”

    “免疫力会下降,新陈代谢也会变慢,但是注意休息就好。”

    “越南不比这里,条件艰苦恶劣,你如何能好好休息?”

    林霂浅浅地笑了下:“我援医的地方是胡志明市辖属的一个县,总人口不到一百万,患者数量比这边少多了,我应该不会太累。”

    季云翀看着她的笑容,有一瞬的走神。

    他看看墙上的挂钟,翻开书桌上的文件,取支笔低头写字:“我还有些工作需要处理,你走吧。”

    林霂没有起身,脸上流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再开口时语气压得比较低:“东盛的股价跌得很厉害,你打算怎么办?”

    他头也不抬,冷冷地丢给她四个字:“与你无关。”

    “可你做了违法的事,万一被证监机构查出来——”

    “不必你费心。萧淮连同大投行和对冲基金针对东盛作出一系列报复举动时,你从来没有表示过关心。现在见我要输了,你特地来我面前展示下虚伪的怜悯?”

    林霂看着季云翀,语气很是复杂:“我这个人是否虚伪,在这个节骨眼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

    季云翀静默了一两秒,放下手中的笔:“在你看来,一切错误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年前发生的事情比你知道的更复杂。那些害死父亲、绑架母亲的混蛋简直无耻至极,他们不但要求我交出录音证据,还要求我准备一笔巨款赎人。我当时仍在走司法程序,未实质性继承父亲的股权,哪有本事筹措巨款?”

    面对迟到的真相,林霂愣住。

    “我被逼的走投无路,无奈之下决定用自己手中仅有的股份向银行申请股权质押融资。林霂,你可知那些常年和我父亲打交道的银行家们变得多么冷酷无情?他们借口东盛重组失败股价下跌,压低质押率,抬高利率。我用市值千万的股份,只贷到了五分之一市值的现金,却要付极高的利息将股份赎回来。”

    季云翀说到这里,微微倾身靠过来,目光和她平视:“当我好不容易把母亲救出来,母亲疯了,我也山穷水尽。我一方面失去了原有的股份,另方面迟迟继承不到父亲的股份,眼看着要被踢出东盛时,有人问我愿不愿意与其深度合作,让东盛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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