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鱼贯而入。

    顾怀立刻拼命冲他摇头眨眼,示意他不要说自己体内染上魔气之事。

    阮夫子好笑地看着他,微微点头,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凌容与几步走过来,衣袂扬起十分凌厉的弧度,似乎隐隐有些生气,看表情却又只是担忧。

    顾怀微微拢眉,暗觉不对,任由他万分自然地长腿一伸,当着众人的面跨上了床,揽着自己靠在了内侧的墙上,方才见他回头对坐在床侧小凳之上的阮夫子问了声好,又转过头来,自脖子后面绕出来的手在脸上亲昵地捏了捏,勾唇笑道:“终于睡醒了么?”

    顾怀耳根一红,余光瞥见房中众多人影,便觉两人太过亲密了些,但又舍不得躲,颇想即刻调换成隐身在线的模式。

    凌容与显然已与众人相认,出泉宫众人脸上都是一抹万分欣慰感慨之色,纷纷自己搬了小板凳坐下,一副静待吃瓜的八卦模样。

    陆师姐便坐在最中间,双眸含笑地看着二人,眸中一抹慈祥温柔的光芒,不动声色地移到阮夫子脸上,又收了回来。

    牧庭萱嗤道:“凌容与,你别以为小师兄给你撑腰,就可以逃脱罪责——谢琀十年里那些罪行,你怎么说?”

    凌容与指着顾怀,坦然道:“谢琀的罪行,你该问谢琀,怎么来问我?”

    “……”

    众人一时竟无言以对,哄然大笑。

    这样众人被他一句话噎死的寻常场景,竟有百年未见。顾怀噗嗤一笑,萦绕在心头的不安都散去许多。

    大笑之后,凌容与兴致高昂地说起自己在流舒界中如何机智至极地与舒万里及云彻骨周旋,听得众人一惊一乍,时而为他捏一把汗,时而又高声喝彩。

    顾怀痴痴瞧着他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模样,直想隐身偷亲一口,心念一动,顿时又想起体内令人不寒而栗的魔气,一时间什么绮念都压了下去,一颗心又甜又苦,煎熬不已。

    这里众人还都沉浸在一片欢欣之中,待他说完,陆师姐忽追问了一句:“听说那云彻骨和舒万里的尸身,已被焚毁了,连同内丹,都烧做了飞灰?”

    “……”顾怀一愣,他们临走之时,他的确在那洞府之中放了把真火,只是当时他神思不属,却没等到真火烧尽,确认清楚此事,此时陆师姐一问,便暗暗有些后悔。

    没想到凌容与却开口,断然道:“自然,以顾怀的功力,真火之下,这两人早已化作灰飞。”

    陆师姐点点头,眸光不经意地在阮夫子脸上一扫而过,见他恍若未闻地低垂眼眸,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抬手递到了唇边。

    那时已是黄昏,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便各自散了,凌容与理所当然地在床上岿然不动,阮夫子无法与顾怀详叙,只得也告辞而去。

    入夜不久,忽的飘起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分外清晰,惹人烦乱。

    阮夫子独自站在窗前,脸色渐渐地变了,雨还未停,便已穿进了雨帘之中,悄无声息地走进了黑暗的后院,踏过潮湿的野草,来到那一汪湖水之前,刚将手放进冰凉的湖中,便见水上倒映出几许摇曳的火光,面色骤然一冷,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缓缓地站直了身子。

    不知何时,湖畔已出现了一圈掌中蕴火的出泉宫弟子,凌容与冲他一笑,缓缓道:“阮夫子,我与云彻骨做了十年的朋友,虽说无半分真情,却也有几分假谊。我一向精于玄言,他却自以为水曲珍稀罕见,总不避讳,难免便被我学了些皮毛去,献丑了。”

    顾怀与凌容与立在一起,神色复杂地看着静立在湖畔的人——起初他无时无刻不在怀疑阮夫子的来意,没想到,却是在他已打消怀疑,几乎真心相待之时,才知当初所疑不假。

    其余弟子面上俱是一抹将信将疑,不敢置信的惊疑之色。

    陆朝雪站在几个夫子和师父的前面,见他转过身来,便淡淡一笑,递过了那盆蕙风草:“阮夫子,这盆早该掐死的野草,养了一百年,可开出您想看的花了么?”

    _____

    日子仿佛在一夜之间归于平静。

    修仙界中,舒万里的死像是给一切画下了句点,过往发生的一切,从百年前的生死城到出泉宫,再到近日里的三仙山和流舒界,都变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人说起,但无疑每个人心中,这一场长达百年的大战已然落下了帷幕,失去了魔首的魔不再足以为惧,剿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钟寂界中知晓了更多真相的人甚至更加淡定,毫无压力地等待着最后的大战——毕竟真正的魔首不过才化神期修为,实在难以让人将他和他手下的魔放在心上。

    出泉宫众人近来最担心的是长篇电视连续剧“一代神将司空磬”的结局。凡间镜中,司空师兄带着司空王朝的兵马横扫千军,不仅将侵略者赶出了边境,还一举灭了四个胆敢进犯的国家,隐隐有一统天下之势,但朝堂之上,毫无新意地又出现了功高盖主之论,大家都怕他那个阴晴不定心思深沉的皇帝弟弟随时会翻脸。

    除此之外,第二件令人忧心的则是柳寸芒的失踪。从回到钟寂界,就再没有人见过他,好像人间蒸发一般。顾怀担心他为了接近云彻骨不顾自己的安危,牧庭萱也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都命人四下搜寻,却始终一无所获。直到五日之后,顾怀莫名得到了一颗传音石,其内是吴江冷关于云彻骨的评述以及他的盘算,而牧庭萱却在房中发现了一盆五色昙,那盆昙花一直开着,好似不会凋谢一般。

    ——原书之中,圭泠界有一个叫做梅霜鹤的女子,能驭千万只白鹤,死于大战之后,灵魄竟也化作了一只白鹤,一直跟在燕顾怀身边。

    顾怀呼吸艰难地看着那盆花,霎时便想起了这个故事,口中便似含着刀刃一般,面色苍白地移开了眼,把所有想告诉她的事都咽了下去。

    暗流汹涌,一个月的时光很快便在众人平静的等待之中度过,仿佛黑暗来临前的黄昏,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温馨的余晖之中,惬意又安宁。

    可只有顾怀知道,这即将来临的黑暗不在别处,它蛰伏在一个没人想到的地方,就在他的心里。

    因而他时常在清晨的晨晖中,闲适的午后,阖眼静休之前,众人欢笑之时,回想起那个飘着小雨的夜晚,站在湖畔的阮夫子转过身来,一脸从容淡然的微笑,仿佛毫不在意身份被拆穿,没有回答陆朝雪的问话,却冲他竖起了一根食指。

    同样的手势,同样的神色,还像他苏醒之时一般亲切温和,却分明提醒着他两人之间那个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令人陡然心生寒意。

    而他便无数次被施下定身术般,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心脏,眼睁睁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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