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身后那扇门瞄了一眼,眉头蹙了蹙。“如果王醒了,请王定夺是出城迎战,还是防守。”

    目光从坎哈那张额角带伤的脸上掠过,望向那些同样愁眉不展的大臣,文官急得不停拿方巾擦汗,连那条黑色眼线擦糊了都不自知,正好与他们紧张的脸糊成了一团皱巴巴的焦碳。武将则是拧着两道眉毛,手按佩剑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朝这里瞪上一眼。

    果然正如图萨西塔所料,赫巴联军向木尔代城发动了最后也是最猛烈的进攻,两国军队集结全部力量,照准这座离底比斯最近的城市而来。

    “他们还需要多久才能到达?”

    “最多一个沙漏时。”

    “一个沙漏时……”

    “夏小姐,若是王决定迎战,整编军队,准备马匹,战车列阵都需要时间,要赶快请王----”

    “你们就不能让你们的王安静地睡一觉吗?”

    所有人的视线被突兀传来的话音吸引着,朝那个陌生声音的来源望去。只等他们看清说话的人,错愕令他们在短暂的目瞪口呆之后,才想起应该跪下行礼。

    于是,回过神的人们迅速跪下身,头颅压得极低,额头已经完全贴上地面,身体更是深深地匍匐着。

    “神!”

    那个被称作神的人,正悠然自得地坐在房顶伸出的一道屋檐边缘,曲着条腿,用那双阳光里莹亮如玉的绿色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向他跪拜的人们,漆黑似墨的肤上闪耀着一层若隐若现的冰冷光芒。

    目光相遇的一刹那,阿努比斯看见夏月白那两片柔软的唇轻轻张了张,她想说什么,似乎又因为顾忌周围的人,最终只是沉默地望着他。

    人们跪在地上的身体又往下压低了些,因为听见阿努比斯从屋檐纵身跃下的动静,他们朝两边挪动身体,给缓缓迈步朝夏月白走去的死神让出一条路。

    走到她的面前,抬手,食指挑起她尖消的下颚,绿色的眸直直望进那双被血丝染红的黑色眼睛。“几天没睡了?”

    “你去哪里了?”自从在城外替图萨西塔解围后,阿努比斯失踪了好几天,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扬眉,耳尖轻轻一抖,倏忽明灭的光自他眼底一闪而过。“到处转了一圈。”

    “将军----”院外传来喊声,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个军人,刚要说话却在视线撞上阿努比斯的背影时,年轻的将官整个人怔住了,半句话噎在大张的口中,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尊如雕像般高大却又是真实存在的神。

    坎哈看向已经呆住没办法说话的部下,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火。“怎么了,是不是赫巴联军到了?”

    “不、不是。是、是……”他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能有幸见到真正的神,恍惚间,目光仍望着廊下纹丝未动的阿努比斯,短暂的失神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紧跪下。“神,将军,是底比斯传来消息,利比亚人正在进攻底比斯。”

    “什么?!”一惊,坎哈直起身,匆匆将目光投向阿努比斯,正好遇上那死神扫来的冰冷视线,像片冰绿色的剑光。

    毫无疑问这个消息和城外即将来临的赫巴联军一样可怕,王城底比斯遭受攻击意味着什么,这些人心里都清楚……失去了边境,军队还能继续回撤到底比斯周边继续与敌人周旋,一旦作为埃及王城的底比斯失守,那整个埃及将要面临前所未有的灾难。

    “神,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要见王。”坎哈跪着往前挪了几下,说完这句话又重重地朝着走廊里的人影扣拜。

    眉头微蹙,转而看向夏月白。“月白,她情况怎么样?”

    夏月白看着他,无力地摇了摇头,本就黯然神伤的目光,被眼底蓦地蒸腾而起的雾气衬得支离破碎。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见她。”抬手轻拍夏月白的肩,掌心下那道瘦弱的肩膀微微一颤。“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看看她。”

    “好。”轻应,退后一步。

    看着他迈入房间,大门又在阿努比斯的身后关上,隔断了外面那些闪闪烁烁的复杂目光,以及夏月白眼底那抹浓重却又被她极力压抑着的苍凉。

    ☆、第 七十八 章

    赫梯与巴比伦两国近百万大军,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投射在木尔代城寂静的上空时,发动了雷霆万钧的猛烈攻击。

    号角声声,旌旗猎猎,马蹄声席卷着纷飞沙尘将天际初露锋芒的阳光折断于滚滚浓尘间,翻腾如浪的沙雾,如风暴中被掀起的狂澜大潮般逐渐迫近……

    大地被隆隆马蹄践踏出喑哑震颤,随着赫巴军队的逼近,地面在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仿佛随时都会因为某个重击而突然断裂开来。

    满当当的一屋子人都在沉默着,不安地神情流露出茫然不知所措地焦躁。杜拜弗正在分派最后的任务,谁应该带上多少人,在哪个时间出现在哪里,每支军队分工不同,中坚强|攻,两侧掩护,短线突围,长线布防,回路夹击……每个人身上都担负着不同的责任,但使命却只有一个……

    守护自己的国家,守护在尼罗河畔生活的亲人。

    沉默地听着杜拜弗将命令逐条分派下去,图萨西塔穿着那副已经被侍女小心擦拭干净恢复了熠熠光彩的金色铠甲,面色沉凝地坐于精美夺目的王座。四周铺满金铂宝石的壁画,以及满眼精巧艳丽的陈设,明明已经璀璨得让人睁不开,却硬生生被她那身隐隐涌动地肃杀气息吞噬的一干二净,暗沉,阴冷,整个大厅里的气氛像片正在一点一滴被凝固的冰海。

    抬眼,安静地视线逐个在将官们的身上轻轻扫过,今天这一战后,他们之中能有几个活着回来,没人知道。

    这些身经百战的军人,一半人都是那年随自己袭宫的亲信,当年支持她的决定,如今效忠她的王朝,明天……眉头轻蹙,唇上那道始终干脆坚毅地线条露出一丝动摇,在她开口的瞬间。

    “将军们,你们有许多人自我年少时就认识了我,所以你们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如今尼罗河边的底比斯正遭受着利比亚人的侵袭,而我不能调走一兵一马去为他们解围。身在底比斯的人,只能靠他们自己来保卫家园,那里是属于他们的战场。” 缓缓地起身,柔长的发丝在她的动作里悄然滑过肩膀,在金色的铠甲上勾勒出几缕冰冷的黑,悄无声息地,胸前的荷露斯之眼被那几道黑色摩擦出一抹荧光,与她沉淀在瞳孔深处的色泽悄然揉合出一种异样的魔魅。

    “今天,这里就是我们的战场,能与诸位并肩而战,也不枉费我们君臣一场……将军们,我们战场上见。”话音落下,她轻轻笑起,大有一卷劲风吹散浮尘的泰然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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