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里无声无息的钻进来,激得荀玉卿脑子一清,那种厌倦般的疲惫感仿佛也顿时消散的无踪无影了。

    “你为什么在这儿?”荀玉卿淡淡的看着卜旎,清澈见底的眼瞳里好似藏了点警惕跟微愠。

    卜旎微微撅了下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他讨厌被荀玉卿这么看着,好像是个无关的人,又像是两人之间仅剩下猜忌怀疑,才不过是过去了几个月的时光,却好像是分隔开了成千上万年一样,他将委屈咬在唇舌之间,按耐住了满腹怨气,强忍住了阴阳怪气的口吻,慢腾腾道:“做笔交易而已。”

    这是人家的私事,荀玉卿听着卜旎寥寥的冷淡寡言,才惊觉自己越了界,对方在此地做什么,自然是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更何况他与意无涯方才还得以卜旎援手,要以朋友身份质问,未免有些伤感情,若是以敌人身份来问,对方显然也不必答。

    约莫是对方对自己千依百顺,有求必应惯了,荀玉卿仔细想了想,也觉对方并无任何理由对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缄口不问。其实这也全是借口,荀玉卿清楚明白的很,是自己心中对卜旎起了疑心,不愿意再信他了,人对陌生人,总是有一种过分礼貌的生疏跟客气。

    卜旎尚对眼前美艳惊人的心上人冷酷无情的心思全然不知,只是悄悄想着:他若来哄我一句,我就全告诉他。

    哪知等了半晌,也不见荀玉卿有任何反应,卜旎抬头看去,只见荀玉卿转过了头正看着意无涯,不由得又气又急,赌气般的坐在凳子上,并不说话。

    约莫又过了些时辰,意无涯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荀玉卿大喜过望,微微俯下身去,手刚要搭在意无涯的胸膛处,忽然觉得喉咙处一凉,接着便是有些疼痛,他伸手一摸,便贴着剑锋摸到了满手的鲜血。

    古朴的烟波剑犹如雾中看花,匹练般刺来,若是荀玉卿再进一寸,怕是就要血溅五步了。

    “玉卿!”卜旎瞬间就站了起来,却来不及相救。

    荀玉卿的脸色煞白,好在意无涯的手向来是很稳的,剑停在应停的地方,纹丝未动。

    “玉卿,是你啊。”意无涯虚弱的说道,慢慢的将剑放下了,他其实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中了毒,又失血过多,因此看起来比较凄惨,他轻轻的歪过头,神色有些恍惚,带着淡淡的愧疚,低声道,“方才实在是对不住。”

    “没事。”荀玉卿捂了会儿伤口,那处只是被剑尖划开了一小条伤口,并未完全刺入,不多时就不流血了,就是脖子上被抹开了鲜血,看起来有些吓人。

    荀玉卿微微喘了喘气,惊魂未定的往后撤了撤身体,他这时谁也不敢信,尤其是卜旎在这庄子里,也吃不准与这庄子的主人是什么瓜葛,他若还想去救岁栖白,少不得还要借助意无涯的力量,态度不由得更是亲切和蔼了许多:“意先生,你饿不饿?”

    卜旎见荀玉卿对意无涯这般温柔体贴,连对方的剑差点划开他的喉咙都不做计较,可看着两人举动之间却也不像是情人那般,反倒有些礼貌客气的很,暗道:难不成这人是玉卿儿的什么师兄师弟?难怪我胡说,他要生气哩。

    他转念一想,若当真不是什么情敌,那自然不必惹荀玉卿生气,也乐得卖好,便甜甜道:“玉卿,你也饿了么?我去给你拿些东西吃好么?”那面具人花了大价钱将他请到此处来,自然不是为了饿死卜旎的,因此这庄子里虽然没有什么人,但厨房里却永远有着热腾腾的新鲜饭菜,还有一大堆的柴火跟瓜果鱼肉之类的东西。

    自己动手也可,吃现成的饭菜也可。

    这时卜旎说出话来,荀玉卿才觉得腹中空空如也,饥饿无比,而且不说倒还好,一说他简直饿得要命,饿得发慌,那种饥饿后的麻木跟无感过去后,混着身体疲惫感的空空如也,翻江倒海的涌上了神经。

    “很饿,我快饿瘪了。”荀玉卿低低道,“那麻烦你了,卜旎,多谢你。”

    “还说什么谢谢哩。”卜旎瞧他低眉顺眼的柔声说话,不由得吃吃笑了起来,又快活又得意的大步出门去了。

    意无涯原先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待卜旎出去后,才忽然发问道:“他是什么人?我们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已出了庄子了么?”

    “我们还在庄子里。”荀玉卿苦笑了声,半带犹豫的说道,“他……他是我一位朋友,叫做卜旎。在这里似乎是与庄子的主人有一笔交易,不过我也知道的不太多,他不愿意多说,我也实在不好多问。对了,你身上的毒,他已全解了,你现在还有哪里不适吗?”

    “没有,已全好了。”意无涯摇了摇头,他瞧了瞧门窗,又再出了声:“他很喜欢你,我瞧得出来,”

    荀玉卿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才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知道,可有什么办法呢。”

    卜旎那样玩笑的态度,注定叫人无法认真的对待他口中的喜欢跟感情,更何况。荀玉卿也的的确确,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他,自己并不喜欢他,人生七情六欲,可有什么办法呢?

    “是啊。可有什么办法呢。”意无涯重复了一遍,漆黑的长发落在枕上,不知道是在说荀玉卿还是在说自己,又或者说,也不知道他苍白的神情,陷入深思的双眸是为谁而动容,脑海里闪现的是玉聆心,亦或者是玉秋辞。

    也皆都是不知道了。

    感情的事情,要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便是天下第一圆满的事,至多日后纠葛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东西,人活一生,携手白头,平平淡淡的,不过是一个人的衣食住行,变成两个人的衣食住行,冬日有人焐热被窝,夏日有人打扇乘凉,互相体贴,不外如此。

    但世情多是一厢情愿,卜旎是如此,玉秋辞也是如此。

    “我与聆心成婚几年,却始终不了解她。”出乎意料的,意无涯又出声道,他躺在床榻上,双眸好似看着荀玉卿,又像是透过他看向别的什么人一样,“人家说夫妻之间隔了心,感情便难长久,可却我连隔了心,也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

    他好似是在借此说卜旎隐瞒的事情,却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抒发自己的悲哀。

    荀玉卿不知道意无涯为何对自己说这番话,也许是对方需要一个能够倾诉的对象,也许是一句委婉的劝告,可他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却是岁栖白。

    无情无义的岁栖白,冷若冰霜的岁栖白……

    古板正直的岁栖白。

    荀玉卿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他的眉眼里忽然涌现出了柔软的情意。

    却毫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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