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叔伯都死了……他身边的人亲近的人嫉恨的人都是一直不断地在离去,他却懵然不觉。等他想到该停下来喘口气了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早已经是孤身一个人了。

    他的精彩不知道何时已经临近尾声,属于他的时代就这样慢慢被翻了过去。

    新的人物在崛起,更新的时代悄然来临,人生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祖传父,父传子,子传孙,亘古自今,无不如此。

    他微微叹息,他想自己也许该考虑让位了,再过几年吧,等太子手段更纯熟,能力更强的时候。

    他有时候会想到陈则铭,不,应该说他经常想到他。

    萧定会想到各种假设,如果当年陈则铭不是在那样一个契机下与自己相见,会怎么样?如果他长得不是那么象遇燕,会怎么样?如果自己当初能克制自己的恶意,又会怎么样?

    陈则铭曾追问过相似的问题,那时候萧定不屑于回头想这样无稽的东西,可这时候,萧定却克制不住地要去深究了。

    他与陈则铭,原本应该是最该创造盛世的一对君臣,他们有这样的能力,有这样的手段,然而却终于走岔了路。

    萧定有时候会恨陈则铭,有时候,却会爱。

    后悔吗,后悔吗?萧定不肯回答这样的问题,他是皇帝,他不该轻言后悔,他只知道自己觉得很痛苦。

    那痛苦是什么,他不知道……或者是余毒未清吧……

    ……陈则铭……你怎么敢让朕这样痛苦一生呢。

    萧定突然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修尾声ing

    尾声

    尾声

    那是春天的一个下午,曹臣予突然急匆匆跑来求见萧定。

    曹臣予也算是位高权重了,在宫里这么不顾形象的奔跑实在有点不合适,他却顾不上这些。

    萧定很奇怪地看气喘吁吁的曹臣予,并不开口。

    曹臣予连忙跪下,“万岁,万岁!”

    萧定道:“气顺了再说话。”

    曹臣予吓一跳,却反更而着急:“有人上报,说平虏郡王府上来了可疑的人。”

    王厢用被拿后,影卫被交到了曹臣予手中,从此后这几乎形成了不成言的规矩,天朝的每一代司礼监提督太监同时也会是影卫的直接掌控者。

    萧定望着他,似乎片刻之间难以明白他这话的言下之意。

    曹臣予道:“那名影卫当年曾见过平虏郡王,他说……”他说到这里,居然犹豫了,这消息至关重要,如果错了,可是大麻烦。

    萧定盯着他,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慢慢道:“把话说完,错了也不治你的罪。”

    曹臣予急忙道:“他说,来的人……长得有些象平虏郡王。”他到底还是不敢把话说太满。

    实际上,这事情曹臣予也觉得荒谬。

    可报上来的那名影卫说来人绝对就是当年的陈将军,他曾见过的。虽然此刻来人已经乔装改扮,但这影卫偏巧有个旁人难及的本领,对人的样貌身形能过目不忘,于是上报时才敢信誓旦旦地赌咒——如果自己认错了,可以直接拉下去砍头。曹臣予听那影卫这么说,这才活动了心思,可他到底不敢把自家的脑袋也搭进去,传话的时候就不免打了个折扣。

    萧定默默看着他,居然毫无反应。

    曹臣予低声道:“郡王府的管家亲自从后门将那人引进去的,偷偷摸摸的甚为可疑。”若不是还有这么一点古怪在里头,曹臣予也不敢随便乱报。

    萧定的表情变了,他显出了惊疑。

    但他依然不动弹。

    对这样的消息,萧定不敢相信,也不愿不信。他素来举一反三的心思此刻突然迟缓起来,眼神游离,分明是拿不定主意。

    曹臣予道:“万岁?”他看着萧定站起身来,惊慌地来回走动,却下不了决断,第一次觉得这个铁血君王其实也是有软弱无措的时候的。若非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让他心生怜悯,下面这句话便是打死他,他也不敢说出来的。

    “……要不……去看看吧,奴才已经命人去截那个人。只需要再传令京尹立刻闭了城门,任谁也走不出京城。”曹臣予低声道,不住地瞥着万岁。

    萧定这才如梦方醒,“对,去看看去看看……”

    轿子在街头一路奔走的时候,萧定不断地掀起轿帘。

    一旦动用了影卫,消息传过来的速度是相当惊人的。

    那个样貌酷似陈则铭的人是个商人。表面上看,这事情不过是郡王府想购置些东西,所以将过路的行商引入府中。若是常人也就被这么糊弄过去了。

    可杨如钦当年在往平虏郡王府派人的时候,出于习惯,在那些下人中也加了几名影卫。其中偏巧有一个曾经从军,见过陈则铭多次,见这行商觉得分外眼熟,又见顾伯神色不对,心中起疑。待商贩进门后,这名影卫立刻将消息报给了上司。

    短短一个时辰不到,消息已经抵达曹臣予处。

    萧定等人出宫时,早有快马通知京尹,立刻紧闭八方城门。

    因为左右随从不少,萧定这一行虽然是微服出行,到底行动还是不够快捷,走到了半路,又有消息传过来,说那行商现在已经出了陈府,正往南而去。

    曹臣予立刻喝令众人转向,直奔南面安定门。

    萧定心急如焚之外又觉得足下虚浮,似乎是脚尖始终踏不到地面。他想反复追问曹臣予,试图从中梳理出个头绪,然而又想不清楚该从何问起。

    那是不是陈则铭,他到底死没死?大白天的鬼魂也会现身?还是自己被骗了?或者其实是下面的人看错了?萧定浑浑噩噩满心煎熬,他憧憬着又惧怕片刻后的失望,他万分希望立刻赶到现场,又想要永远行走在这条路上。

    想到最后,他只能等待,等待真实的到来。无论那是苦还是痛。

    终于到了安定门前,耳旁吓人的嘈杂,怒骂争吵之声不绝。

    萧定木木地掀起轿帘,曹臣予赶紧凑过来,低声解释,“城门突然关了,想出城的百姓们在闹呢。”

    萧定片刻后才微微点头,“派人去安抚下,说等会就开。”

    轿子在人声鼎沸中缓慢前移,萧定的心跳越来越强烈。

    终于轿子震动一下,落地了。此刻应该是到了城门前,争吵声更加尖利刺耳。萧定却恍如不闻,愣了片刻,直到有人掀起轿帘,曹臣予探头过来,低声叫了一声,“万……老爷,那人……就在城门前!”

    萧定猛地一震,死死看着他的脸,似乎要从他的表情中辨出什么端倪出来,曹臣予有些尴尬,低声道:“他背对着这边,奴才辨别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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