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衣郎君走到门口,随即一转身,便跨进院子,朝主屋走来。

    谢瑶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逐渐走近的男子,说不上惊讶不惊讶,只是觉得世事无常,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发生的是什么事情。

    青衣郎君走到谢瑶两丈远的地方停下,平平看她。谢瑶看着他的眼神,觉得里面的东西她有些看不懂。但此时却顾不上那么多,她整顿思绪,对着他笑了笑,说:“柳家兄长许久不曾见过,今年秋闱还未至,兄长已经授了官?如今一进府便给阿瑶这般大的阵仗,不知是何用意?我夫君征战未归,如今只有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主,若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这话中其实还隐藏一重含义,徐行俨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人还未归,却来找他后宅的麻烦,于情于理都很不符合道义。

    柳昀之垂眸避开她的视线,抻手将藏于袖中的一本奏疏露出,递给一旁的小兵,让他送给谢瑶,“这是我派人抄下的奏疏,上面是弹劾徐将军的罪名,陛下派人核实过,证据确凿,只差永安寺一件,今日请贵府褚先生过去问两句话,至于他能不能回来,便看他答得如何了。”

    谢瑶脸色微变,接过小兵递过来的那份奏牍,攥紧卢氏的手,盯着柳昀之冷淡垂眸的脸冷笑一声,“原来朝中之人便是这般对待有功之臣的,趁我夫君不在,便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吗?诸位当真是好手段!”

    柳昀之面色不变,只淡淡说:“夫人慎言,如今不过还在查案,大理寺刑部与都察院大人们都在连夜审理,派兵来也只是保证夫人的安全,夫人只需静候结果,如果将军是清白的,回京之后自然能为自己洗刷冤屈。”

    谢瑶冷冷瞥了他一眼,静候是假,软禁才是真,难道还怕徐行俨中途领她跑了不成?明白再多说无益,她攥紧了手里的奏牍转身回屋。

    她打开奏牍,看着上面罗列的一条条罪名,越看越胆战心惊。

    什么勾结庐陵王谋逆,背后怂恿淳于敬敏杀害玉阳,借抗敌之命勾结北方几位节度使……一条条一列列都有理有据。

    玉阳郡主自落水至今已经三月有余,依旧未醒,却也并未咽气,女帝甚至已经在民间搜罗奇人异士,承诺救活郡主之人封王封食邑,来者无数,但无一人成功。

    结果如今这么久过去了,却又突然翻了案子,说杀害玉阳是徐行俨的主意,而这其中还列出了他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徐行俨身负先帝血脉,想要密谋造反。

    连这件事情竟然都能查到,可见指使写出这封奏牍之人是何等费尽心思又用心险恶。

    第五十二章

    整个将军府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只鸟儿也飞不进去。

    谢瑶已经认出, 府外那一圈士兵是金吾卫, 担着宿卫皇宫的重任, 归陛下直接掌管,如今能被派来围了将军府, 除了女帝自己, 还有谁能有这般能力调动?

    家主还在外征战未归, 后宅却已经起了火,这位陛下还当真是会寒人的心。或许是因为牵扯到玉阳郡主这位女帝便失了分寸, 毕竟有她那个侄子的前车之鉴在那里摆着的。这一次又何尝不是淳于敬敏被捕入狱的翻版?

    府中虽有谢瑶勉强支撑, 但已经人心惶惶。每日有人往府里送果蔬, 但必然是经过重重排查, 眼耳都已闭塞, 消息分毫不能进来,外面发生什么她也一概不知,更不知道徐行俨是否已经回京。

    她虽心中焦虑,却也毫无办法,这种情况下, 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便是好好养胎,等他回来。

    裴莞进来看她,已经是十日之后的事情。

    这日午后院外传来争执声,谢瑶正在午睡,下一刻便听到院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女子严厉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拿的是陛下的手谕,难道你们是要抗旨吗?”

    谢瑶猛然坐起,接着便从窗子中看到裴莞面色冰冷地进了院子。

    她忙下了床,拂开珠帘走到外间迎上去。

    裴莞跨进门槛,站在门内对她打量一番,问:“你无事吧?”

    ……

    麟德殿上,徐行俨随蒋丹进宫面圣,而蒋丹已经离去,他却仍旧留下。

    他一身玄甲还未及脱下,下巴上泛了一层青茬,身上风尘仆仆,一双眼睛却气势逼人,即便是本该受赏谢恩之际却面对一重重莫须有的罪责逼问,也不见半分暗淡褪色,只是唇角微挑,带着三分嘲讽。

    他从大殿上站着的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中人都在,大约是在汇报他的案情,赶巧都遇上了。此外还有兵部尚书司马相,刚受父亲余荫封了个兵马司小官的柳昀之,以及御座之后的女帝。徐行俨和女帝身旁一身素白暗纹锦袍一脸漠色的国师对视一眼,最后落在泌阳王宇文恪的脸上。

    徐行俨收起唇边讥讽,面色冷清地看着宇文恪,问:“郡王也以为永安寺和玉阳郡主之事是徐某所为吗?”

    宇文恪笑了笑,平静回视,“徐将军这话说笑了,这些事情并非小王以为了便会成真的,而是三司大臣审理得出的结论。”

    徐行俨反唇相讥,“淳于敬敏谋害皇嗣的结论,如果徐某未记错的话,也是三司下的判词。”

    眼看一旁几个三司官员的脸都绿了,徐行俨继续道,“抛开此事,徐某想向郡王为我手下一门客讨个说法,前些日子我府上投靠了一位先生,专门给徐某打理内宅,却不知他犯了何事,触了什么王法,要被郡王私下扣押,若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还请郡王将他给放了,徐某的夫人身子弱,内宅琐事无暇打理,全赖这位先生掌管。”

    宇文恪阴沉的脸上又带出几分笑意,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好的宣纸,慢条斯理的打开,道,“正巧,还真让我从徐将军府上那位先生口中问出了几件事,此人已经画押认罪,其中是非曲折,还请陛下过目。”

    一个小内监快步下来接过宣纸,呈送到女帝跟前,女帝一扫而过,随手扔到一旁,也不知心中是何想法,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徐行俨。这让原本有七八分把握的宇文恪有些心里打突。

    徐行俨与女帝平静对视,也从怀里掏出一物,一松手掌,手指上坠下一根红绳,绳子末尾坠着一块乳白玉玦,下面连着一条大红丝绦。

    看清是何物的一瞬,宇文恪的脸色剧变。

    徐行俨不紧不慢道:“徐某得的消息却与郡王有所不同,这块玉玦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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