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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武第二日,七星湖携初战之威,一时又是门庭冷落无人问津,待华却邪率先挑战登台,不少白道人士暗暗点头:果然来了!眼下对阵七星湖,有心阻击且有一战之力的,唯有北斗盟。

    苍横笛一身素色道袍,竹簪道髻,上前打个稽首,道:“在下学艺不拳脚浅,还请华兄手下留情。”

    华却邪知他是天馋君首座,更是烛龙的关门小弟子,纵然不使蛊毒之术,一身武功也非凡品,当下气气的回礼,道:“区区武学末进,请苍首座不吝赐教。”

    苍横笛连连摇头:“华兄剑法之,便是我们公子都赞许不已的,在下岂敢与华兄相较?总之,还望华兄瞧着我们公子的面子,莫要伤了在下才是。”

    这般未战先示弱,石台下围观众人不禁嘘声大作。

    华却邪听他一口一个我们公子如何华兄如何,心中颇有些突然成了苍首座的嫂子的不好意思,却更似吃了冰糖雪梨,清清爽爽又幽然曲缠的欢喜着。

    苍横笛啰嗦半晌才拔出剑来,起手便是退步而守御。

    这一战只看得众人直打呵欠,纷纷痛骂这妖人难道夜御数女浑身筋骨都软了不成?

    好在不出五十招,苍横笛便撤剑认输,败得嘎嘣脆,赢他真比拍黄瓜还轻松,华却邪直到回归本派,还一脸想不开的郁闷模样——这样的赢法,真叫人呕血三升。

    但好歹这也算得七星湖第一败,怀着有一就有二的美好憧憬,大伙儿纷纷表示,华却邪这小伙儿干得不赖,前途无量。

    华却邪不傻,不会当真以为苍首座敬重华大嫂故而败之,忍不住低声问道:“盟主,昨日那截手指是怎么回事?盟主与苏错刀……是不是……”

    宋无叛打断道:“你只需谨记除魔卫道正在我辈便好,其余杂事无需牵挂太多。”

    看一眼圆台上妖气纵横的叶鸩离,劝道:“有空多去和你姑父说说话,费先生为你心不少,近日已相看好了上官家的次女……怀龙山事毕,你还是早日成亲罢!”

    说话间,冯佑之一个燕子穿帘,双足刚点地,便拔剑厉声唤道:“叶鸩离,出来!”

    叶鸩离冷冷一笑,振衣而出,更不打话,剑一出鞘便是一招龙潭灌珠,正是大嵩阳剑的妙招数。

    冯佑之面白唇红,自幼学的是十七路小嵩阳剑,甫出江湖便有玉面小嵩阳之称,本一派大好前程,不料声名尚未鹊起,就被叶鸩离横加折翼,此番一交上手,冯佑之白生生的一张脸森森惨白,出招尽是奋不顾身的以命相拼。

    方才苍横笛好比吃了泻药,这会儿冯佑之吃的却是春药,举之哉,奋之哉,昂昂若千里之驹哉,叶鸩离却不管他若驹还是若狗,二十招后早瞧出一老大破绽,只一式石笋闹林,剑尖由下而上挑,嗤的一声,将冯佑之从膝到胯,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叶鸩离反手收剑,笑吟吟的说道:“下去罢,你实非本座之敌。”

    冯佑之喘息不定,颈侧两条肌鼓胀而出,蓦的一声虎吼,剑光霍霍,又纵身扑上。

    看来自己这一剑还不够提神醒脑,叶鸩离微微一蹙眉,身法轻灵的绕了开去,待冯佑之一剑平刺,当即翻身八步赶蝉,刷的一剑,将冯佑之右臂割开一道足尺加三的血口子,若非白道众目睽睽的盯着,已将他一条胳膊劈作两。

    鲜血一串串的沥下,冯佑之剑交左手,瞳仁一片血红,竟又是一招骏极于天,大有一去不复还的悲壮凄厉之意。

    叶鸩离大感无奈,只得一边避退一边喝道:“技不如人便死缠烂打么?这就是北斗盟的家教?”

    宋无叛嘴角紧绷,浓眉皱得额心都出了一道竖纹,心中却既喜且慰,火烘烘的热成一团,自己毕生所求的复仇与荣誉,几乎就要一把尽握于掌中。

    喝水不忘挖井人,宋无叛一瞬间甚至起了奇货可的念头,不舍得将越栖见还给苏错刀了。

    台上空证大师等人互看一眼,都不甚赞同的摇了摇头,任尽望正待开口劝冯佑之退下,一名北斗盟弟子忙放声道:“冯世兄数度受辱于这妖人,今日必得让姓叶的有个交代!还请各位莫要手!”

    任尽望只得闭嘴。

    眼看叶鸩离迫不得已把冯佑之削成了个血葫芦,空证大师垂眸低叹,明德真人不停感慨:“这冯佑之可真是个烈子……可这么着也不是叶鸩离的对手啊,怀龙山比武好歹是比武,逼得叶鸩离凶大发的动手杀人可就糟了。”

    说着看向苏错刀,在场诸人多少要给北斗盟些面子,只有他能出手解开眼下这一困局。

    苏错刀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静静的端坐椅中,一张脸犹如玉石雕成,一丝表情也无,神游天外。

    冯佑之心绪无比激荡,眼前阵阵发黑,已完全不知痛了,叶鸩离且战且退,不知不觉离唐一星只一丈来远。

    众人耳边突的传来沙沙细雨声,凝目而视却又别无异状,而冯佑之身形晃了晃,噗通栽倒在地,似乎还蹬了蹬腿。

    一北斗盟弟子悲声道:“妖人下了毒手!这、这点到为止的比武,冯世兄……竟惨死妖人手下!”

    众人大哗,冯佑之虽纠缠在先,但一则其状可悯可敬,二来对上七星湖,白道必然同气连枝,因此纷纷怒了,齐声痛骂叶鸩离,有的已在盘算,大伙儿鼓动着一拥而上,给这妖人来个乱刀分尸也未尝不可。

    叶鸩离薄薄的嘴唇紧抿,也不辩驳,一脸倨傲倔强的神色。

    正乱哄哄的听取蛙声一片,唐一星拍了拍衣袖,悠然起身,道:“是我动的手。”

    他声音不大,喧哗众人却一一听得分明,宋无叛脸色微变,当即开口:“唐掌门的漫天花雨,着实神乎其技防不胜防……却不知冯兄弟哪里得罪了唐掌门?”

    防不胜防一词,宋无叛此刻用来,其中含义之隽永深邃也是防不胜防。

    唐一星淡淡道:“他没得罪我。”

    任尽望打圆场道:“宋盟主,你且稍安勿躁,唐掌门绝非以大欺小偷袭小辈之人。”

    唐一星笑了笑,道:“这位冯少侠恐怕私下服过一些药,神体力皆大异于常人……他这一战,即便血流得一滴不剩也绝不会昏晕或是罢手,只会力耗尽而亡,我打出的铁砂中涂得有安凝花,可令他昏睡一天一夜,醒来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人群中挤过来的嵩山掌门冯樵隐目光得能滴水:“敢问唐掌门,该如何治这铁砂之伤?”

    唐一星道:“剜掉便是。”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那把铁砂足足百十来粒,一点儿没糟践,入三分全打在冯佑之身上,一粒粒再剜掉,大好的茁壮**,可就成糖水菠萝马蜂窝了。

    叶鸩离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清美,若昆山玉碎。

    唐一星眸光中亦隐约含笑。

    宋无叛正色道:“唐掌门,怀龙山的规矩,不得使暗器。”

    唐一星宽袍大袖,清癯有出尘之态,道:“我不争七席,用暗器只是救人,宋盟主若不喜欢,唐门这一席你拿去好了。”

    话虽轻巧,普天之下又有谁敢唐家口中夺食?便是当年赤尊峰,亦不敢轻举妄动。

    宋无叛心中一凛,忙躬身道:“晚辈不敢。”

    唐一星若无其事,冲叶鸩离招了招手:“过来。”

    叶鸩离倒也乖觉,走近便单膝跪在他椅边,笑道:“师伯祖安好,阿离有礼。”

    唐一星微微一怔:“师伯祖?”

    “阿离的师父是庄崇光那邪魔变态,邪魔变态庄崇光的师父是苏小缺那脚底抹油撇下我们不管的混蛋,混蛋苏小缺又是师伯祖的同支同宗的堂弟,难道师伯祖竟不知道这些么?从前不知道也不打紧,从今儿起知道就好啦……师伯祖,这两日阿离剑法使得可好?还入得了师伯祖的眼么?”

    唐一星扶着额,半晌问道:“你故意把冯佑之引到我身边的?”

    叶鸩离点头:“嗯。”

    “为什么?”

    叶鸩离很孝顺的答道:“我看到师伯祖的手在动,估着师伯祖手痒了,便助你老人家一臂之力。”

    唐一星觉得头疼欲裂,看苏错刀一眼,声音微带了几分寒意:“你们主为何不帮你解围?”

    叶鸩离仰着头,一双眼秋水照神:“若师伯祖不出手帮阿离,他肯定就会出手啦,只不过我觉得拖师伯祖下水更好些,师伯祖吐口唾沫都能淹得死人,是也不是?”

    唐一星定了定神,轻声道:“滚罢!”

    宋无叛上得圆台,突然觉得一阵心悸,隐隐有什么已脱离自己掌控也似,凝视着苏错刀,他那双眼却如深渊如空潭,什么也瞧不出来,正待出言试探,只听苏错刀道:“宋盟主,本座有一事相求。”

    宋无叛冷冷道:“北斗盟与贵派并无瓜葛,也不打算为苏主排忧解难……”

    苏错刀异常平静,道:“请宋盟主高抬贵手,将七星湖一名医舍弟子还与本座,那名弟子只要活着,无论是废是残,本座都既往不咎,七星湖与北斗盟从此握手言和,可好?”

    难道这魔头竟敢背信违誓?宋无叛心中狂怒如炽,厉声道:“苏主的话,在下听不明白。”

    顿了顿,森然威胁道:“若北斗盟当真捉到七星湖的妖人,必然除之而后快,又怎会囚而不杀?”

    苏错刀竟笑了:“是么?”

    缓缓抽出袖中刀,眸中星芒闪烁,道:“宋盟主会舍得?”

    一股寒意从宋无叛脊梁骨直窜脑仁天灵盖,一招未出,斗志已垮。

    苏错刀竟如此狠毒、冷漠、耐心绝佳……昨晚种种心慌意乱乃至以树泄愤,不过是玩一场猫捕鼠的游戏,冷眼旁观直到此刻,只为了这兵不血刃的致命一击!

    一时牙龈酸苦,咬得满嘴血腥味,宋无叛终于意识到,这魔头通身邪气,只为了七星湖而生,什么都抛得下,什么都舍得掉,绝不会疼,也绝不会伤。

    蓦然想起那日割天楼主所言:“宋盟主若是敢赌,不妨用越栖见的命以为要挟……但是成是败,只在五五之数,宋盟主自行决断罢。”

    自己尚在迟疑,那割天楼主已低声笑道:“我私心倒是盼着宋盟主赌一回……对这结果……连我都好奇得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另有回目:

    华大嫂惊闻再嫁事

    叶公子喜会师伯祖

    我真勤快呀呀呀呀嘿!

    第三十九章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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