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步如飞的转身跑了出去。

    全毅坐在堂屋喝水,打量着院子,麦秆顺在柴篷里,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和上回来没多大差别,只是黄菁菁身量瘦弱了些,脸色憔悴,脖颈间密密麻麻的痱子略微瘆人,追根究底都是给累的,他听周士文讲过些黄菁菁的事儿,委实佩服她的能耐,换作他,这些年不见得能熬下来。

    看黄菁菁立在门口,风吹起她的衣衫,略显空荡,全毅叹道,“婶子,税缴了,您就歇歇,田地的事儿忙不过来就请人,天大地大身体最大,别把自己累出病,多的钱都没了。”村里干活喜欢几家凑一起,一家一家的忙,人多干活快,周家没个男人在,其他人家肯定不愿意和她们凑一起,但若请人的话不是问题。

    请人干活不用工钱,一天管两顿饭即可。

    黄菁菁的年纪,在家做饭比外出干活轻松多了。

    黄菁菁收回视线,朝全毅笑了笑,“谁知道老二他们出门后就没消息了,请别人帮忙,天天大鱼大肉,不划算。”眼瞅着栓子又要交束脩了,周士武他们啥情况也不清楚,哪儿敢由着浪费,况且,挣的钱都给周士武带走了,手里没有多少可周转。

    万一周士武有个什么,一家子人怎么办?

    全毅眼里露出了然,默然半晌,悠悠道,“是啊,遇着勤快人干活还成,偷懒的,活不做还等着吃好的,钱就是打水漂了。”

    自己干活,累虽然累,但自家的庄稼,收割时知道仔细些,不会马马虎虎随便乱捆,留些麦穗在地里,被外人捡了去。

    他又道,“要不是佐料粉卖完了,周大托村里人送消息,也不知道周二他们久未归家,否则,我们能回来帮忙。”说到这,全毅不太明白黄菁菁的心思,往年,周家人从来不敢去铺子递消息,怕连累周士文没了差事,家里遇着事能不说尽量不说,但今非昔比了,魏栋待她们还算客气,咋出了事仍然不跟周士文说。

    黄菁菁看出他眼里的困惑,缓缓道,“老二心里有数,又有人跟着,我总想着没准明天就回来了,告诉老大,平白让他担心,加之事情多,哪儿来得及说这些?”

    周士武走的时候装了很多佐料粉,以周士武的说辞,卖完了买米,她自欺欺人的想着万一他们佐料粉的生意不好周士武四处找买家才耽误了的,贸然去桑镇,不见得找得到人。

    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全毅想想也是,问了些周士武离家的事儿,清源镇去桑镇的路上没听说过抢匪,以他对周士武的了解,怕真是卖佐料粉给耽误了,这般想着,心头明朗了些,人好好活着别什么都强,若有个三长两短,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以后还怎么活。

    而东屋,刘慧梅把身上所有的银钱拿了出来,凝视着周士文眉眼,轻声道,“这是我攒的,你拿着,万一路上遇着点事多多少少能应付下。”

    去年按捏的银钱黄菁菁多是给她的,今年也给了她不少,说实话,她住在周家,日子清闲了很多,没有人给她脸色看,没有人从早到晚骂她阴阳怪气,日子舒坦,黄菁菁和那个人果真是不一样的,怪她沉不住气,心虚往镇上躲,否则不会露出破绽来,她敛了情绪,把钱塞给周士文,小声道,“我替你缝在衣衫里侧。”

    周士武出远门,黄菁菁就是这么做的。

    周士文摊开手掌,皱了皱眉,脸色复杂,还给她道,“你自己留着吧,我手里有钱。”

    和离了,他如何能要她的钱,况且他把钱拿走了,大双小双出了事要花钱怎么办,他把钱放在桌上,不肯收。

    刘慧梅眼神暗了暗,主动求和道,“以往的事情是我眼皮子浅,娘搬新屋了后性情温和宽容了很多,我和娘认错后,她说没往心里去,一家子人,谁都有乱想的时候,有错能改,为时不晚,相公,你看不若我们......”

    她的话未说完,被周士文冷声打断,“娘年纪大了,不爱斤斤计较,凡事为我们和孩子考虑得多,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认错就能改的,毕竟物是人非......”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完,相信刘慧梅是聪明人,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这个家里,做事最细致的是周士武,但他还不至于眼瞎,他常年不在他娘身边,或许不清楚她的为人,但枕边人性情如何他再清楚不过,就他所知,刘慧梅反常过两次,一次是前年黄菁菁生病需要花钱医治,她一反常态的对周士武冷嘲热讽,第二次便是生了孩子后......

    反常即为妖,联系周士武的不对劲,有些事由不得他不往深处想。

    闻言,刘慧梅背上一凉,脸褪得煞白,目光缓缓扫过他冷厉而深邃的眉眼,身子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下。

    周士文面色未变,听着院外响起脚步声,他把大双小双放到摇床里,不顾脸色苍白而露出惊惧的刘慧梅,抬脚走了出去,面容冷峻,再看到来人的刹那即刻化为了和善。

    老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看着他,“幸亏赶上了,老大,你娘让我给你的,外边什么情形我们也不知,老二老三的事儿只得靠你了。”

    老花伸手递过个钱袋子,除了栓子的束脩,里边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了。

    周士文眼珠子转了转,眼底闪过波涛汹涌的情绪,声音低沉,“花叔,家里开销大,佐料粉卖完了要买配料,您收着,我有呢。”

    今年的工钱多他都自己留着,还有家里分的钱,一文没花。

    老花喘着粗气,手心满是汗,扭头瞥了眼堂屋,强势的塞给周士文,轻声道,“你拿着吧,否则你娘知道你不肯收,还有的骂,老二出门,你娘也是给了钱的,她嘴巴上说不担心老二,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老二他们能平平安安回来,比什么都强。”

    黄菁菁白天忙着干活,夜里又惦记周士武睡不着,他劝了多少回,没用。

    屋里的刘慧梅听着此话,面色又白了几分,周士文握着钱袋子,不知怎么,想起周士仁拿衣衫裹着银钱镇上的情形,黄菁菁得知他被人陷害,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没有多想就把钱全掏了出来,母亲关心儿子是天性,骂得再厉害,心底终究割舍不下的,哪怕......

    他沉默的低着头,双眸闪了闪,不发一言。

    老花以为他不肯收,劝道,“你拿着吧,早点回来,你娘......哎......”

    老花拍了拍他肩膀,有些话,尽在不言中。

    要是把人找不回来,黄菁菁估计也支撑不住了。

    良久,周士文身形动了动,“花叔,钱我收下了,我娘的话,多多拜托您了。”他紧紧握着钱袋子,喉咙酸涩的滚动了两下,深吸口气,朝堂屋喊了声全毅,第一次,他没和黄菁菁辞别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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