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俗子异闻录 作者:Puck

    分卷阅读67

    “韩掌柜死了。”

    柳安居双眼无神,就像丢了魂似的呓语。赵修连忙扶着他到了东厢,让他在床上坐下,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韩思良一个月前还活蹦乱跳,比谁都精神,怎么会突然死了呢而且这件事跟柳安居有什么关系赵修恨不得把一脑袋的疑问全倒出来,可是柳安居现在恐怕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赵修劝他喝了杯水,又不停地摩挲他的后背。过了一会儿,柳安居的眼睛终于恢复了神采,赵修这才问他是怎么回事。

    “韩掌柜到长安办货,遇到匪徒被杀死了。”

    “是打劫的吗”

    “嗯,他夫人说他身上的银子都不见了。”

    “那还真是倒霉。”

    赵修叹了口气,可是柳安居突然抓住了他的双手,脸绷得紧紧的,声音有些颤抖:“韩掌柜说不定是我害死的。”

    “说什么傻话呢”

    赵修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脑袋,可是柳安居猛劲摇头,看样子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我说的是真的”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赵修知道事情不寻常,立刻收起笑容,认真地要他告诉自己他跟韩掌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韩掌柜临走的时候,我偷偷去见他了。虽然我不能跟着他一起去长安,但还是希望他能帮我找找我爹。他当时很痛快地答应了,还说会帮我把我爹找回来,要李三嫂他们好看。结果过了没几天,官府的人就说韩掌柜死了。韩掌柜去过长安那么多次都没事,唯独这次出事了,怎么可能这么巧”

    的确,这种巧合发生的可能性太小了。如果不是巧合,那么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一种可能是韩掌柜为了查找柳安居他爹的下落,去了自己平常不会去的地方,不巧遇见了谋财害命的匪徒。而另一种可能则是,柳安居的爹真的没死,韩掌柜再找他的时候卷入了什么阴谋之中,因此被杀人灭口。

    “这个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等过几天他的家人把尸体领回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他的丧礼,到时候再问问吧”

    可能事情比他们想象的简单得多,现在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为好。

    “可是,如果是因为我韩掌柜才遇到匪徒,这可怎么办”

    说着,柳安居眼里已经闪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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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瓜,韩掌柜的死不是你的错,是杀死他的人的错,不要把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不杀伯伯,伯伯却因我而死。”

    吸着鼻子说出了乱七八糟的话,赵修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你才不对,韩掌柜是伯伯,不是伯仁。”

    “好好好,是你对。”

    “本来就是。”

    懒得跟他争论这种事,反正又不要他考状元。可还是咽不下那口气,于是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作为报复。柳安居回头瞪了他一眼,随后便扑了过来,主动吻上了赵修的嘴唇。从春州回来不到一个月,这个人就把“害羞”两个字彻底从自己的生命中消灭了。

    几日以后,韩掌柜的尸体从长安运回,赵修和柳安居两人便前去吊唁了。他的夫人明显憔悴了许多,脸色惨白。安慰一番之后,赵修问起了韩掌柜的案子,结果得到了令他惊讶的回答。

    “凶手已经抓到了”

    距得知韩掌柜死讯不到十天,凶手竟然已经落网。虽然不是怀疑官府在做假,但这个速度还真是有点太过惊人。

    韩掌柜的夫人微微颔首,哀痛地说:“是啊。听说凶手是个赌徒,无意中看见我夫君在办货,就认定他是个有钱人,偷偷跟着他。到了偏僻的巷子之后,就就杀了他,抢了他的钱。后来他拿着钱去赌,正好被官府查到他身上有我夫君的钱袋,抓回去一问他就全招了。”

    夫人说着声泪俱下,被婢女扶着坐了下来。

    “那个人简直是个畜生,抢钱就算了,竟然刺了我夫君三刀才罢手”

    刺了三刀赵修听了以后反而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这个说法乍一听好像合情合理,但实际上到处都是问题。

    首先就是杀掉韩掌柜的刀从何而来。凶手是个赌徒,要想进入赌场的话,身上是不可以带着刀的。如果他真的是无意中看到韩掌柜办货,临时起意的话,这把刀又如何解释吗回家去取恐怕不行,韩掌柜是外地人,恐怕这一来一回就会失去他的影踪。也就是说,他本来就是带着刀出门的。那么他又是从何得知自己会碰到一个有钱人,又恰恰走到了偏僻的地方给他机会抢劫呢

    另外,一般人见财起意,都是先用刀子恐吓,恐吓不成

    或者遭到反抗才会起杀意。据赵修所知,韩掌柜为人胆小,见到刀子一定会主动奉上钱袋,根本不会反抗。如果说他是为了杀人灭口,逃避惩罚,那他后来的举动就未免太轻率了。杀了人还能带着死者的钱袋去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最后就是韩掌柜竟然被刺了整整三刀。这已经不是想让韩掌柜失去反抗能力,而是本就想取他的性命。那个赌徒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下狠手杀掉他呢

    韩掌柜的死,看来并不是倒霉遇到匪徒那么简单。这个所谓的凶手要不就是预谋已久想要杀掉韩掌柜,要不就是被真正的凶手推出来的替罪羔羊。柳安居拜托他的事到底跟他的死有没有关系呢

    脑袋被使劲锤了一下,赵修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转头一看,柳安居正用眼神责备他。

    “到底在想什么啊到你上香了。”

    原来自己一直站在韩掌柜的棺木前发呆,前来吊唁的人都在用好奇的目光盯着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赵修给韩掌柜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

    “凶手这么快就抓到,韩掌柜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回家的路上,柳安居低着头说。

    “是啊。”

    赵修只应和了一句。他对韩掌柜的死还有疑问,不过不想告诉柳安居。

    “抢钱就抢钱,干嘛要杀人呢”

    不满地咕哝了一句,柳安居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路过茶摊时,几个衣着鲜亮的妇人坐在一起谈笑,走近了才发现她们竟是在说韩掌柜的事情。比起韩掌柜的身后事以及孤儿寡母的生活,她们更加在意以后没人再到长安购进最新式的首饰,这令赵修不免觉得有些心寒。他只想赶快走过去,眼不见为净。

    然而柳安居却好像被触碰了逆鳞一样,突然对着那些妇人怒吼起来:“你们太过分了韩掌柜死得这么冤枉,你们却只想着自己”

    几个妇人登时被吓得僵在当场,赵修也是。说起来,这好像是柳安居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无理取闹的时候除外。茶摊老板听到动静跑了出来,慌张地问发生了什么事,赵修这才反应过来。

    他慌忙拉住柳安居,可是柳安居非但不听他的话,还不依不饶地对着几个妇人怒吼。几个妇人也不示弱,纷纷站起身来反驳。如果柳安居跟她们动起真格来,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输,

    因为她们是女人。赵修捂住柳安居的嘴,硬是把他拖出了人群,回到家里才放手。

    “你这是怎么了”

    按住还要出门跟那些妇人理论的柳安居,赵修忍不住吼了起来。他能够理解柳安居仍旧责备自己的心情,但是为了这种事跟人吵架,怎么都有点不像他。虽然跟自己经常耍赖发脾气,可他跟外人从不这样,甚至有些人觉得他就是个软柿子,怎么欺负都可以。

    柳安居狠狠地瞪着赵修,无言地挣扎一会儿之后终于放弃,接着低声哭了出来。赵修捋了捋他被自己弄乱的头发,安抚似的亲吻那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颊。

    “她们太过分了。”

    过了许久,柳安居才吸着鼻子呢喃,仿佛在给刚才的失控找理由。

    “是,她们的确不对。”

    赵修顺着他的话安慰道。柳安居听了搂住了赵修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哭着问:“人都是这样吗”

    没等赵修回答,柳安居就在他肩头放声大哭。赵修抱着他,轻抚着他的脊背,低声地安慰他。

    “我爹他刚刚不见的时候,大家都很关心。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大家就都忘记了这件事,连提都不提,就好像我爹从来都不存在一样。他们的命明明都是我爹救回来的,为什么我爹不见了,他们还可以当做没事发生可是韩掌柜他还记得我爹,还说要帮我找他。为什么偏偏是他呢那些人经常到他的铺子里,总是要韩掌柜算便宜一点。为什么他现在死掉了,这些人还可以笑着说他死的不是时候呢”

    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掌柜,就是皇帝死了,真正能够为他伤心的又能有几个也许柳安居以后会明白这个道理,会像自己一样泰然处之,然而赵修不希望他变成那样。

    “去长安吧”赵修按着柳安居的肩膀说,“我们一起去长安找找看。”

    、繁华落尽处

    天刚蒙蒙亮,赵修和柳安居就像做贼一样偷偷溜出了百草堂。隔壁的李三嫂已经出去送货,赵修就趁这个时候在她房门下塞了一封信,请她帮忙照看百草堂和后院的三只母鸡。去长安这件事他们没跟李三嫂说,如果说了的话八成会被她狠狠教训一顿。的确,赵修自己也觉得有些过于草率,但一看到柳安居为此而心绪不宁,他就觉得无法忍受。

    两个人没有多少积蓄,东凑西凑也只有不到二十两银子而已。所以出门之前,赵修就已经和柳安居做了约定:无论找没找到他爹,两个人都要在夕元节之前回到桃源县,另外,在长安看到好吃的也不会买给他,绝对不可以乱发脾气。

    气鼓鼓地回答了一句“我才不会咧”,柳安居使劲锤了他的后背。其实他知道柳安居不会,只是故意说来气他的。

    先是坐了五天船到了距离长安最近的渡头,然后又步行了整整三天,他们终于到了长安附近的兴平县。若是继续赶路,在长安城门关闭之前他们就可以到达。但是赵修决定现在兴平县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一是为了省点钱,二是他累得再也走不动了。

    昨天因为赶路错过了投宿,两个人只好在破庙借宿一夜。他还担心柳安居会不会因为不习惯休息不好,特地东奔西跑找了好多干草给他铺在身下。结果事实证明是他低估了柳安居的适应能力,这个光着身子都能在草地上睡着的人,只要让他躺下就完全够了。睡不着的人是赵修,他整整看了一夜火堆,又听着动静防止野兽袭击,还要给睡着了也不老实的柳安居盖好被子,简直比赶路还累。现在他只想好好泡个热水澡,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赵修一脸疲态地要了间上房,柳安居不禁惊讶地看着他,低声问是不是说错了。赵修当然不是累得糊涂说错话了,而是早就在心中算计清楚:这里住宿便宜,如果要上房的话洗澡水就不会另算钱,还送些小菜,这样算来也就不贵了。

    吃完饭以后洗澡水还没有准备好,赵修便趁这个时候跟店家借了纸笔。明天到长安找人的话,当然是带着画像方便些。柳安居虽然知道自己父亲的长相,但不会画画,只好由赵修代劳。他形容得不清不楚,一会儿大一点一会儿小一点,一会儿长一点一会儿短一点,等到赵修终于画出一幅柳安居点头的画像时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废纸也积成了山。

    他仔细端详着那幅画,不时跟柳安居对比一下,发现他跟他爹真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不过柳安居说自己长得像他娘,他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洗去了身上的风尘,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赵修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躺进了被窝。一沾

    到柔软的棉被,他就有点睁不开眼睛了。可是柳安居似乎还不困,默默地凑了过来。睁开眼睛,柳安居正用湿润的眼睛仰望着他。本来没那个意思,被这么一撩拨也就来了兴致,吻上了柔软的嘴唇。正在如痴如醉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赵修连忙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柳安居不要出声,自己则对着门外问道:“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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