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七月之前,她一定会给一个答复,让家里不要着急。王霁月拿她无法,问了傅元亨,傅元亨说他也不知道,王婵月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也只好有她去了。

    这日早晨,姜希婕送别了去上班的爱人去上学的孩子们和去医院继续治疗的兄长,拿着一份报纸在早餐餐桌上看,和大嫂聊着天。报上说共军哪一部哪一部又在何处何处,她推向着姜希峻在哪里,越想越觉得那小子不是个东西,从小就不是!现在又是一跑没影了,上一次写家书来还说刘翠翠怀孕了,这会儿呢,生了没有啊一个字没有。徐德馨跟她说话,她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客厅那头爷爷曾经最爱坐的扶手椅,想起爷爷曾经说过,让他们不要恨这个世道的动乱,世道动乱或许对老百姓是无尽的苦难,但对于他们这些好出身的家伙来说,才是时势造英雄的时刻。

    爷爷,你在天有灵看看这个分裂的家和离散的亲人,郁郁不得志的男儿和独守空闺的女子,造的英雄到底在哪里?还是这场动乱太大了,还来不及重塑一个新的。

    她没听见徐德馨再说什么,邮差送信来,一看字迹就知道是只送给大伯看的姜希泽的信。她拿了信,送到楼上给大伯。下楼的时候她在想,自从大婶去世,大伯就变得越发疏离—不止是疏远政治,朋友,家人,他在疏远整个世界—这些日子来不断收到家书,却很少问候自己死了亲娘的孙女,孙子也不在意,整天闷在书房里。怨不得是最像爷爷的儿子,连苦闷都是一模一样的苦闷。。。

    电话铃却突然尖利的响了起来,她像是梦中被吓醒般打了个激灵。赵妈去接了起来,对方说找三小姐。她走过去接起来,对方用平静的语调说,三小姐,你哥哥找你。她听出来是哥哥的老部下,语气甚为奇怪,莫若说有一种诡异的平静。通话质量不好,有刺刺啦啦的杂音,借用了军用的线路?为什么突然从东北打电话回来{78}?!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霎时间都立起来了,干涩的咽了一口唾沫。她对着电话那头的沉默说了一声“喂”,那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希婕啊。。。”她突然就哭了出来,“二哥。。。”“乖。”“嗯。。。”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变成了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小心摔破了膝盖,“以后呀,要乖乖的哦。”“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很快。。。就回来。。。”“二哥!”假如她能此刻抓住死神的手,能与死神对话,她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几十年去换她兄长的命,“以后小颍就拜托你了哦。”“二哥!”“毕竟。。。我是你二哥。你二嫂是元瑛。。。”姜同禾从楼上跌跌撞撞的跑了下来,徐德馨见状马上去扶。姜同禾扑到电话旁,大喊了一声儿子的名字,电话那头的姜希泽像是听见了似的,疲倦的说:“父亲大人也要注意身体。。。”说完笑起来,笑着笑着,没了声音,似乎听到一阵呼喊,然后电话断了。

    姜同禾握着手里儿子的最后一封家书嚎啕大哭起来。

    “东北剿总副参谋长姜希泽,于四平前线受伤,养伤期间坚持工作,因过度劳累,突发心脏病去世。”遗体不久运了回来,致哀的信件和人员往来不绝,政府的褒奖令、抚恤金也一个都不少。再是哀痛,兄妹二人还是把丧事操办起来,姜同禾只说了一句“一切从简,七天办完”之后,就上楼自己哭去了。整个丧事期间,他也没见任何来客。七天办完之后,晚餐之前,他下楼,听见孙女在弹一首很哀伤的曲子,他觉得自己老了,已经不再能听一两个小节就辨识出这首曲子是什么曲子了。弹着弹着,似乎停了,听见孙女在啜泣,听见脚步声,大概是侄女过去安慰她。家里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看见长子一脸倦怠从医院回来。

    他拄着拐杖走到客厅,看见侄女倒是坐在一旁,是王霁月在安慰伤心的姜颍,姜希耀跟在他后面,像是生怕他出什么事一样。他向孙女走过去,张开怀抱把孙女抱在怀里,老泪纵横喃喃道,爷爷对不起你。哭了一阵,他站起来,看着客厅里挂着的国父画像,眉头皱在一起,良久道:

    “我父子三人,尽忠党国,却不能挽时局于危难,激浊扬清救民于水火!希泽熬干心血、劳碌而亡,希耀一个人又如何力挽狂澜,我一个老匹夫,空有良心,无力回天!”

    作者有话要说:

    {77}民革成立。

    {78}假定可以。事实上我觉得不可能。

    来个不应景(煞风景)的:最近这大踏步走向完结的节奏让我想起伍佰的歌,随口唱了起来:“就要发射太空弹~!”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实际上,傅元亨说了谎。他的确得到了同样的留言,但他不是以完全不知情的身份知道的。实际上,四月的时候,王婵月就问他,你能不能联络上你小姑,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她。他不傻,直觉知道王婵月和小姑之间有很微妙而亲密的关系,但他不说也不疑,他担心自己说了就有可能彻底失去王婵月,失去他等了这么多年情愿用一切去换去的唯一能做他妻子的人。于是他说可以,果然联系上了,又帮王婵月筹划了整个去北平的旅行,送她上了船{79},帮她打马虎眼,等她给自己最后的答复。

    六月的北平,王婵月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到后背肩胛骨处传来的如影随形的疼痛,啊,久违了。真是久违了。她走进一家茶馆休息,向店家打听傅司令的家眷住在哪里,店小二愣了一愣,一脸狐疑。她立刻补充道,她是傅大小姐的夫婿的远房亲戚,家里老人不方面来贺喜,就派她一个年轻人来给表哥祝贺祝贺。傅仪恒对外说夫婿是南通人,她把自己说成是苏州亲戚也很恰当,估摸着没几个北平的老百姓知道区别—在他们看来南方人都一样。

    小二寻思最近局势紧张,来巴结总司令的人也不少,万一要真是个亲戚,得罪了可不好。遂笑嘻嘻的告诉她位置。她微笑谢过,临走居然很大方的给小二和掌柜一人一块银元打赏。

    她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这么反常的好心情。走在北平的街道上,道路没什么变化,她仿佛还能看见自己原先骑着单车在路上开心的飞驰的样子,还能看见自己和傅仪恒曾经一起走老远去买的糖炒栗子铺,还能看见当初□□示威的时候两人坐在茶楼上看见的激昂而盲目的人群的身影,种种种种,好像她是死了,而那些光影反而还活着。

    傅家的房子换了,换到史家胡同{80},还是老四合院。胡同里没有卫兵,大概司令大人不在吧,听说他是个很低调的人,不喜扰民。她站在大门前,穿着一袭很漂亮的大红色旗袍—为这漂亮衣服,一路上侧目之人不少;心跳之快,好像下一秒就要撞破她脆弱的肋骨飞出来似的。

    她敲了门。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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