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能梦见贺远,可在梦里,他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记不清他的体温。

    苏倾奕把书中夹着的照片拿出来端详,这是那次他从贺远家把自己的东西取走时,偷偷从贺远仅有的几张照片中拿的。那是贺远刚参加工作那年拍的。

    就这张照片,曾经还被同批来苏的老师瞥见过一次,当即就问他:“呦,这小伙子可真精神,这是谁啊?”

    苏倾奕来不及收,只好笑着搪塞道:“是学生寄来的。”

    惹得另外一个老师打趣说:“幸亏是个男学生,这要是个女学生,千里寄照片,苏老师你可就说不清了啊。”

    苏倾奕听着这些玩笑话,只能无奈地在心里苦笑。他多想照片上的这个人,他还能再见一面。

    然而每天被他拿出来看上一看的人,却是不敢再回想两人曾经的过往。自从上回被周松民数落了一番,贺远再也没提过苏倾奕这个名字,跟谁都没提过,即便偶尔去安昀肃家做客,也是缄口不提这个人。

    他是不敢提,于是只能逼着自己不去想,逼着自己忘了他。尽管这只是自欺欺人,但他还是那么做了,好像克制自己不去惦记,过去的一切就能烟消云散一样。

    平常忙碌的日子还好,眼下这一到过年,贺远还是控住不住地想起了那个连在自己梦里都不肯出现的人。

    见不到人,他便对着苏倾奕曾经送给他的那块手表发呆。其实他原本想过把这块表还回去,可后来又没舍得。先前他一直把这块表当成两人的定情信物珍藏着,一次都没有戴过。如今他们虽然已经分开了,可在他心里,这依然是他喜欢他的证明。

    所谓“定情”,定的不是两人的关系,而是那颗喜欢彼此的心。只要他还喜欢苏倾奕一天,他就会好好收着这块表。

    毕竟,这是他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开春以后,天气逐渐回暖,人心似乎也跟着萌动了起来。贺远接连收到厂里两个姑娘的示好,车间里差不多年纪的单身工友都羡慕得不行,他却只觉得头都大了。

    “我说远子,你真就一个都看不上?”周松民见他一直对谈对象的事儿提不起兴趣,中午休息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师父,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回事儿。”贺远苦笑了一声,从桌前烟盒里抽了两根烟出来,递给周松民一根,自己点了一根。

    就在不久之前,贺远也学会了抽烟,起初周松民还唠叨他学这个干嘛,后来觉着抽烟也比上回喝成那样醉醺醺的强,心里不痛快,总得有个发泄的渠道,便也就没再管他。

    “我是知道,”周松民抽了一口烟,依旧没放弃地又劝了一句,“可你就不能跟姑娘处个试试?没准儿就喜欢了呢。”

    贺远摇摇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自那回醉酒之后头一次主动提起那个人:“我忘不了他。”

    “什么叫忘不了?”周松民一听这话又有点着急,“他现在可离你好几千里地远,够都够不着,你还惦记他干嘛?”

    “我没惦记,”贺远吐了口烟,垂下头,“我就是忘不了。”

    “你怎么这么轴呢这孩子……”周松民叹了口气,“随谁啊。”

    贺远闻言随口接道:“随我爸。”

    “你爸要是还活着,也准能让你给气死喽。”周松民瞥了他一眼。

    贺远笑笑,没说话。

    “还笑……”

    “我说师父,您是不是一天不数落我就浑身都难受啊?”贺远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跟师父没大没小地开了句玩笑。

    “你以为我乐意数落你啊?”

    “那您要是不乐意,您就别数落了,您夸夸我呗。”

    “你小子,甭跟我嬉皮笑脸……”周松民倒让他这话给气乐了,一脸地真拿你没辙,“今儿个下班跟我上家吃饭去吧,你奶奶又念叨你好些日子了。”

    “行,”贺远点头一乐,把抽了一半的烟碾灭在烟灰缸,起身道,“那我先干活儿去了啊,师父。”

    “去吧。”周松民望着徒弟这一年来沉稳了不少的背影,也不知道该说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末了只得感慨地摇头叹了口气。

    六月初的时候,贺远终于被提了车间技术员,虽说还只是见习,却到底是件难得的好事儿。他业余时间上了两年的课,总算是看到成果了。这事儿周松民倒是比他还高兴,自己带过的徒弟总算是有了点出息,没白让他.操这么多年的心。

    其实自打贺远从学徒工转了正,周松民就不再带他了。可老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爷儿俩私底下感情处得好,贺远早也把他当成了自家长辈看待,得了这个好消息的当周礼拜天,便去师父家里软磨硬泡地磨了半天,终于是请成了一顿饭。周松民嘴上嫌他瞎浪费,心里却是美得不得了。

    同月中旬,林婉生了个男孩儿,母子平安。满月之后,她给孩子拍了照片,连带信一起寄给了苏倾奕,让他给儿子取个名字。

    苏倾奕看到照片的时候,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那么个小东西,竟然跟自己留着一样的血。隔着一张毫无人情气息的照片,他虽没什么初为人父的喜悦,可一想到自己的后半生就要跟这个小不点儿拴在一起了,心里难免还是多了几分感慨。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的孩子,或许他永远也没办法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但父亲这个身份,他不能再逃避了。

    苏倾奕摊开信纸,闭了闭眼,又默默叹了口气,最终提笔给儿子取了名字——苏思远。

    第40章 第40章

    八月初,唐士秋挑了个礼拜天,趁着贺远歇班去了趟他家里找他。秋天再开学他就该四年级了,近半年来课业和实习都忙了起来,贺远厂里事儿也多,哥俩儿有日子没见了。

    天热人也容易犯懒,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谁也不乐意做饭,两人干脆在家附近找了个馆子吃的中午饭。

    “诶,就那谁……”等上菜的工夫,唐士秋先挑起了话头,不过话到嘴边打了个转,那名字还是没敢直接往出吐。

    贺远看了他一眼,心知他想说的是谁,点头问道:“怎么了?”

    “能提么?”唐士秋有些不放心地又确认了一遍,他怕贺远多少还是顾忌不愿意提。

    “没事儿,说吧。”先前贺远是不愿意提,可眼下两人都已经分开一年多了,即便他还是忘不了他,却也终归没有当初那么强烈的情绪了。就像他自己曾经说过的,时间真的很可怕,再难过的日子,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等再习惯习惯,或许有一天,他就真的能忘了他。

    “那我可就说了……”这个当口正好有店伙计过来送菜,唐士秋顿了顿,等人走了才接着道,“就那人……他有孩子了。”

    贺远闻言愣住了,执筷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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