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学习道法。大概真是师父手下留情,修行的过程虽然有些乏味,但并不苦。顾飞霜亦是极有耐心的,一个坐忘诀便来来回回教了十遍。自丁铃与顾飞霜回纯阳宫的那天,众人对她这“顾飞霜的首徒”的争议颇多,有些人嫉妒,有些人羡慕,一致的言论是断定这孩子定然是天分极高才得顾飞霜的青睐,就算丁铃平日只跟着师父和昙华师叔修行,不免还是听到了一些,因此她更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炼,不要丢了师父的脸。

    一个月后,掌门玉虚真人出关。

    丁铃在心里默默做了个算法,师父今年不过廿一岁,便可以收徒弟了,这样算下来,掌门师祖应该还不到不惑之年吧?抱着这样美好的幻想,纯阳掌门李忘生的第一位亲传徒孙随着师父顾飞霜一同来到大殿里拜见掌门师祖,然后她的幻想就被师祖已然花白的胡子打碎了。

    “弟子顾飞霜拜见师父。”顾飞霜行了个礼。

    丁铃慌忙地观察他的动作,粗糙的模仿着:“弟子丁铃拜见掌门爷爷。”

    “哦?飞霜,你这一回下山,竟给为师带了个小徒孙回来?”这掌门爷爷乐呵呵地,看起来很好相与,他摸了摸丁铃的脑袋,“且去吧,掌门爷爷有事要与你师父商谈。”

    丁铃迷惑的看着他,又看看顾飞霜,见顾飞霜用眼神暗示她,于是做了个揖,便一路蹦跶出门找昙华师叔玩去了。

    “藏剑之行我已听师妹说了,这趟辛苦你了。”李忘生说道。

    顾飞霜却跪下,低着头道:“弟子此番下山,擅自收徒,此举有违纯阳宫规矩,请师父责罚。”

    李忘生伸手扶了扶他:“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你是难得的资质,在武艺上一点即通,如今你剑道的造诣恐怕还能胜过你卓师叔;再加之你性子又沉静,是能担当大任的人,门中弟子众多,若你能为你卓师叔、祁师叔分担,是再好不过了。”

    “是……”

    “只是方才那孩子,虽然聪明伶俐……你应该也看得出来的,她并非适合习武的资质,比起你当年,差得远了。你若收徒,为师不反对,只是你是纯阳后辈中的翘楚,资质这样差的孩子做你的首徒,实在是……”掌门叹道。

    “弟子知道……”

    “我知道,你将她收做徒弟,定是有你的道理。不如这样,将这孩子编入低级的普通弟子里,你的首徒,还需仔细挑选一下……”

    “……”

    “飞霜,你意下如何?”

    “师父,恕弟子难以从命。”顾飞霜仍然跪着,但头已经抬起来了。

    “……为何?”

    “弟子知道,当年弟子刚入纯阳宫时,因为师父看中弟子天生资质,才破例收弟子为亲传弟子。若非师父悉心教导,弟子未必这么早就有如今的造诣。只是现在将弟子放在师父当年位置,弟子……弟子无法因为小铃儿资质不佳而放弃她。弟子将她带到华山来时,便在心中立誓,只要弟子活着一天,便会守护她一天。”顾飞霜这么说道,眼神十分坚定。

    “……为师对那孩子的身世也有所听闻,无怪你对她分外看重……罢了,此事你自己定夺。”李忘生扬了扬手中的拂尘,无奈道。

    顾飞霜是他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知道这孩子心性坚忍,决定了的事情便不会更改。而天下之大,为何当年让他遇到了顾飞霜,此刻又为何让顾飞霜遇到了丁铃?这是凡人的缘,抑或是孽,彼此纠缠,终是说不清的。

    ☆、第八章

    那日见过掌门之后,顾飞霜便不再教授丁铃新的武功招式了,说是这个月丁铃修习得不错,给放几天假。丁铃大大松了口气,因为前日新学的那一式“抱元守缺”她还没学会,就怕师父来检查功课。

    虽然不再教授功课,也不代表丁铃就可以整日疯玩了。顾飞霜依然会在早课时分到昙华的屋前来接她,带她爬遍华山的每个山峰看风景,大部分时候就叫她与他一同打坐。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只差空雾峰和朝阳峰的北侧没有去过。空雾峰一带是纯阳禁地,而朝阳峰北侧则是有一段故事的,似乎与本朝的某个公主有些关系。丁铃心里暗暗记了一下,很容易就能发现师父最偏爱坐忘峰,坐忘峰位于华山最西北的角落,平日里一个人也没有。

    也有些时候,顾飞霜喜欢站在坐忘峰上俯瞰纯阳宫,小铃儿常耐不住,一个人在一旁玩雪,这个时候顾飞霜一言不发,仿佛已经忘了她在旁边;直到她感觉冷了,就往师父身上蹭一蹭,拉拉他的衣角,师父便会将她抱起来,催动真气为她取暖。

    丁铃一个人玩的时候,猛然抬起头,看见师父挺拔的背影,会微微发怔:师父看起来好像一只仙鹤啊。又因道袍宽大,所以看起来有些臃肿。唔,像一只有一点点胖的仙鹤。丁铃在心里客气的补充道。

    “小铃儿,你可知‘坐忘’之意?”一日,师徒俩在坐忘峰上打坐修行时,顾飞霜忽然开口问道。

    “哎?”丁铃使劲想了想,只知道坐忘诀中有一式坐忘无我,其他的便通通不知了,于是赧然道,“不……不知道……”

    “‘坐忘’一词出自《庄子》,‘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意思就是说,要忘记自己的形体,抛弃聪明,摆脱肉身与智能的束缚,与大通融为一体,这样才可达到坐忘的意境。”顾飞霜道。

    “师父……这‘坐忘’好难哦,我不懂。”丁铃茫然道。

    “为师修行了十一年,也未尝懂得。”顾飞霜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师父这么厉害,也不懂啊。”丁铃叹了一声。

    顾飞霜忽然站了起来,那日正好下了小雪,他迎着风,墨黑的发上就沾上了些雪花,不经意望去,仿佛一夜白头。

    “小铃儿,你来看。纯阳宫比起再来镇……比起洛道,是不是就如天上宫殿一般?从前修行的时候,我就常来坐忘峰。从这里看上去,一切都好像不那么真实,不像是在人间。”

    “诶?”丁铃也跟着站起来,她有些畏高,不敢往山崖边上站,于是紧紧拉住了顾飞霜的袖子。

    “古往今来,修道之人无不向往白日飞升,若想达到飞升境界,就必须参透道法,太上忘情,坐忘无我……可是肉身是天生之物,如何能够轻易摆脱,形都泯故?自我入纯阳以来,潜心修行十一年,却仍然忘不了从前……我想我这一世,即使再是天资聪颖,也无法达到坐忘的境界罢。所以我在道法上并没有下太大功夫,苦心练习剑术,不能坐忘无我,便是做个快意恩仇的剑客也不错。”

    “师父……”丁铃拉了拉他的衣角,他们这么懒怠地过了些日子,丁铃知道这些天师父一直不快活,只是今日的师父比起平日要奇怪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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