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漫长,她站在台中央,面前全是白晃晃的人影,她想着许多年前台下也是如此的,只是那白晃晃里有她的皇祖母和至亲。

    风将她长袖翻卷在身后,丝竹与鼓瑟声相承而起,她环抱臂中的琵琶,缓缓坐下,抬指拨动了第一根琵琶弦,一声声一寸寸被散入风中。

    还是和年少时一样,她用尽气力,迎着风踏着气,可是这一次她听不清自己奏的乐,耳畔空荡荡全是呼啸的风声,身姿旋转时天光渐渐暗下来,眼前天旋地转,她的身子被风带着四处去,她眼前是雪夜里的大火,是八王府瞬间坍塌的墙壁,是榕树上父王的人头,是深宫紧闭的朱门,是风是雨是雷鸣电闪。

    风好大,她脸颊冰凉,她突然明白此刻的眼泪并不是为了八王府而流,而是为了自己。

    父王母妃,女儿终于回到了孔雀台,你们看见了吗?

    她指尖用力一勾,第四根弦刺破了长空断在高处,琵琶从她手心脱出,重重落在地上,这一声惊起了孔雀台下所有的人,鼓瑟丝竹停了下来。

    众人才刚分辨出这一曲琵琶仙,便看见台上的舞姬脱下了七彩舞衣,摘下发髻上的长簪,更甚是竟从颚下深深揭了一层皮,在煽动的灯火下,她长发散入黑夜中,面容却比冰雪还白,遥遥望着难辨容貌。

    他们看着她跪下,缓缓磕了一个头,而声音清明只一句话:“朔州八王府慕挪见过圣上。”

    便只是这一句,孔雀台下已是声如波涛,众人上前围住孔雀台想要将她看清,有人喃喃“怎么可能”,有人喃喃“她竟活着”。

    圣上已起身走向她,她站起来却觉得肩头千斤重,一阵呼啸大风刮过,灯火明明灭灭之间又是天旋地转,她闭上双眼身体重重跌在地上。

    是时候好好睡一觉了。

    六载后,死去的晋安郡主重登孔雀台,而在回归这一刻却中毒昏死。

    这夜乾波殿内外灯火通明,太医奔走忙碌,御厨房的药烟几乎弥漫整个宫房,一个时辰后郡主才将毒液呕出大半,而大理寺已查明她所中的是柳叶桃的毒,毒掺在一块出自昌德宫的点心中。

    在救人期间,依圣上旨意,世子慕连侯与兵部尚书之子百里扶桑被关押大理寺。

    寅时有凉风起,天渐明,燕南风复皇后命后离开慈宁宫,路过凤仪台时,陆千芊迎面而来,他脚步极快与她擦身而过,她立即拦住他。

    “你没看见我吗?”

    “看见了,我劝你回去歇息。”

    “你要去哪里?”

    “死守皇城一向是皇城司的职责,夜而不眠很正常。”

    “你要去乾波殿。”燕南风闻声不应拔腿要走,她心头有一把火,声音却冷下去,“你要去看慕挪那个贱人。”

    他猛然站住,“你最好别这样叫她。”

    陆千芊心头一紧,愤怒埋怨之中又诞出一丝恐惧,一把拽住他衣袖:“我不准你去。”

    “你就这么恨她吗?”

    恨吗?恨啊!她怎么会不恨。

    从年少时慕挪便万般宠爱集一身,从来她便是在人群中心,皇太后宠爱她,世子亲近她,她已是这样耀眼,偏生还要夺她所爱,死前要夺走他所有目光,死后亦夺走他大半念想,未料到如今依旧,她怎会不恨?

    这话脱口艰难,她却终于说出口:“这世间没有一个女子不恨心仪男子眼里的那个人。”

    “所以从头到尾她所做错的事,就是被我所在意?”

    “对!”

    燕南风眼底那颗痣中再没了笑意:“所以你幼时推她下水,少年时对她百般针对,现在一知道她的身份,就让人在点心里下毒?”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这样愤怒的神情,目光似刀剑近乎让她受尽千刀万剐,“那她呢!心怀叵测的潜藏在陆公府,也用过手段害人骗人,难道就我一人有错吗!”

    他抽回手,“试问谁没害人杀人,只不过心各有不同。”

    陆千芊如被五雷轰顶,再次拉住他:“心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自私,何况你喜欢她她知道吗?她对你一无所知,懂你的只有我!”

    “莫非你懂我?这世上还没一人懂我。”燕南风转过身,带着笑,语气温柔却无比冷漠,“今年伊始我还在想你毕竟是个女孩子,我不该对你太淡漠,可今日起我觉得从前对你的所有淡漠都是对的,你现在不该纠结于我,而是应该好好想一想你要怎么处理你手下的人,更重要的是如何面对因你而被关押的世子和百里公子。”

    这么多年她对他时而百般讨好,时而若即若离,时而又假意倾慕他人,费劲心思,百般折磨,最后竟是这样?全都是因为慕挪,她为什么没死,为什么还会回来,她满腹坏水哗众取宠,死了就好了,死了就真的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是郡主归来 然而归来到一半就睡着了……感觉后面的胭脂终于可以开挂了,这大概是我写的最慢的一篇文了,写到四十几章才算入正题,so……前面几十章女主在干啥呢?whatever希望你们看的开心。

    ps:今夜没有心情打字,附近的开发商把三洋家附近弄塌方了,现在有几栋都成危房了,只能阿弥陀佛保佑不要继续下大雨不要再塌了。

    ☆、软禁

    她醒于晨曦,窗外斜风带雨将窗纸浸尽,桌上燃尽堆积的白蜡中冒起最后一丝烟,床头连排太师椅上睡着东倒西歪的太医们,角落里蹲睡着七八个宫女,她没想叫醒谁,也不顾满臂银针,踏着地上呕出的血迹悄然走出去。

    身后有人缓步跟过来,她摆了摆手轻声道:“别跟着我。”

    “胭脂。”

    她猛然站定,又继续大步向前走,嘴上重复着:“别跟着我。”

    那人讥诮她:“现在是郡主了,底气也足了三分。”

    她在花架下终于转过身,看着路那头的燕南风,他今日穿着皇城司特有的绣衣轻甲,长发全数盘起,身姿笔直看上去孤高冷漠,何以是这个神情?

    “既然知道我是郡主,为何还叫胭脂?”

    燕南风淡淡道:“那么晋安郡主现在是要去哪里?”

    “去找人。”

    “百里扶桑还是慕连侯?”

    她一愣,举步缓缓走到他面前:“唤郡主叫胭脂,唤世子叫慕连侯,也就仅限于方才那一句罢,我知道你有皇后撑腰,但是让人听见不好。”

    “所以昔日种种,你已经不念?”

    在那一瞬间她的确想起往昔种种,想起第一次见他面具下的惊艳,想起他卧在桃树上吃她的糖,想起他坐在雨幕下楼阁中强忍睡意听她讲故事,也想起他吹九节箫的模样,在天山上将她死死护在怀中的那几日,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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